——沒錯，對于今天被拍這件事，謝明彧是知道的。

    他好歹在娛樂圈混了這么久了，出街不被認出來才奇怪，哪怕全副武裝連眼睛都不露出來，粉絲也自有認人的辦法，更別提，今天兩人幾乎沒做遮掩。

    云獻是沒有這個意識，謝明彧則是故意的。

    友情方面的好感度已經足夠高了，是時候讓戀愛計劃進入下一步了。

    ——讓云獻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這并不是要直接表白的意思。

    謝明彧在事關自己幸福的事情上一向很謹慎，他只是希望，云獻能透過別人的話意識到些什么，重新審視自己以及兩人之間的關系。

    直接表白被拒絕的話不是太尷尬了嗎？按著云獻的性格，或許之后兩人就再也別想接觸了。

    他賭不起。

    但是通過鋪天蓋地的緋聞讓云獻開竅的話就不一樣了。

    云獻對自己也有那種感情當然皆大歡喜，若是沒有……

    若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謝明彧也能裝傻否認，把鍋全推給網友，然后繼續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云獻身邊，哪怕這個朋友的身份永遠不會變了他也甘愿如此。

    說他卑鄙也好膽小也罷，謝明彧不在乎別人怎么想，他只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心愛的人。

    幸運的是，一切都在按照謝明彧的設想發展。

    由于今夜吃了火鍋，云獻堅持要自己收拾，下樓倒垃圾的時候碰到了住在同一棟的鄰居。

    云獻不認識她，但出于禮貌微微一笑，隨后就看到這位中年女性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是云獻吧？”

    “是，您認識我？”還沒習慣自己明星身份的云獻有些疑惑。

    大姐擺擺手，笑得越發夸張：“誒喲！你說笑呢！現在哪有不認識你這大明星的……沒想到咱們住一棟樓啊?！?/br>
    “柚柚今天不在??？”

    “他留宿好友家里了?！甭牭健懊餍恰倍衷偏I才有點恍悟——原來朱姐一直念叨的出名就是這樣，走在路上都能被喊出名字。

    云獻沒察覺什么惡意，便和大姐交談起來，但和年長些的人說話，三句之內必定要繞到婚戀問題上去。

    于是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云獻聽到大姐問他。

    “你和謝明彧，真在談對象??？”

    第80章

    雖然聽不懂更偏向于方言的“稀罕”， 但“談對象”云獻還是聽得懂的。

    他愣了愣，面上只是笑笑沒答話，心里卻升起些莫名的情緒。

    好像很驚訝， 但又好像在預料之中。

    云獻只是因為沒談過戀愛，對情愛之事有些遲鈍，但并不是沒有七情六欲，不通人情世故， 更不蠢。

    此前是沒往這方面想過，當他一被點透， 開竅以后，現在回想起來， 謝明彧的表現其實很明顯了。

    云獻記得之前皇帝剛喜歡上皇后的時候，連見面都要臉紅，夾菜不小心蹭到胳膊都眼神閃躲……真是的， 想起皇帝那副樣子，云獻就一陣惡寒， 那會兒金元燁甚至連上朝的時候都笑容滿面， 把滿朝文武都嚇得不輕。

    大約是閱歷的關系， 比起那個老狐貍， 謝明彧的表現更為明顯， 滿滿當當的酸甜氣息，即使只是在回憶中都能把云獻淹沒其中。

    不過……

    云獻回憶了一圈謝明彧的表現，卻一點都不覺得惡心。

    只覺得青澀到可愛。

    本來么，身材好樣貌佳的清爽少年， 和金元燁老樹開花是兩回事， 而且做鄰居的這段時間，云獻和柚柚又承了人家很多情， 本身就對謝明彧十分有好感。

    最重要的是——

    情緒價值。

    和謝明彧待在一起的時候，云獻是輕松的、愉悅的，這個少年從兩人第一次相遇起就像一只小太陽，一只暖烘烘的金毛犬，總是能讓宰相大人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

    在人心叵測的官場待久了，謝明彧這樣的純善之人實在是難得——不，不只是在曾經的官場上，哪怕是社會發生過重大變革的現在，如謝明彧這般的人都是極少的。

    短短一段路云獻腦子里就閃過了許許多多和謝明彧相處的場景。

    最后，他在大姐“祝你們幸?！钡男β曋谢仡^往家走。

    ……走了兩步才發現手里還有一個垃圾袋沒扔。

    云獻站在路中央發起了呆。

    這對于心思縝密的宰相大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無論是漏掉了一個垃圾袋還是發呆，都是云獻從來不會做出的行為。

    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云獻冷靜地給自己下了診斷。

    大約，自己對明彧，也是有些好感的。

    對于同性，云獻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他那會兒，契兄弟多的是了，還記得當時的戶部尚書還和他繼弟搞一塊去了，這都沒人參他……不過最后這戶部尚書因為貪污，還是被云獻使了點手段拉下馬了。

    既然性別不是問題，他自己的性取向當然更不是問題了。

    實在是他沒談過戀愛，本身性取向就成謎，現在對一個對自己好、外形亮眼又良善的少年，承其照顧良多，有些好感也實屬正常。

    云獻靜靜站了一會兒。

    他思緒萬千，實際卻不過一瞬，云獻從來不會庸人自擾，是與不是，回去一問便知。

    等他回去的時候，謝明彧還沒走。

    家里的門大開著，暖黃的燈光灑在漆黑的樓道里，少年倚在門邊，周邊被鍍上一層光暈，看到云獻，他突然笑起來，虎牙顯得格外可愛，語氣歡快地對著云獻說道：“你回來啦！”

    像一只望眼欲穿守在門口等待主人歸來大狗狗。

    云獻被擊中了。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于是他迎著光走上去，卻并沒有進門，謝明彧早早側身讓開了，見他不動，疑惑地歪頭看他。

    云獻只覺得自己或許真是動心了。

    之前是沒有意識到，現在一旦開始往戀愛方面考慮的話，心動值就瘋狂上漲，一些小動作都能成為心動的理由。

    ——這孩子，確實是個可愛的人啊。

    既然如此。

    云獻沉吟片刻，忽而抬頭看向謝明彧，兩人的視線直直撞入彼此的眼底，謝明彧大約察覺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緊繃起來。

    “你……”

    “我、”

    兩人異口同聲，謝明彧不知所措地擺手：“你先說吧！”

    云獻并不在這種小事上多做糾纏，點點頭溫和道：“好，那么，是關于戀愛的事……大概是這么說的吧？”

    誒誒誒——誒？

    果然是知道了嗎？

    謝明彧瞪大了眼睛，預感成真，他“啪”的一下站直了，像是接受長官檢閱的士兵，紅著臉昂首挺胸，不敢看云獻，視線往上飄，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

    “我，我今年18歲，身高187體重78.3公斤，家里有爸爸mama和meimei，還有，那個……雖然剛成年但是名下有十套房，存款有……抱歉，不記得了，但是絕對有很多！請、請您考慮一下我！”

    尾音在走廊回蕩了兩聲，許久才重新歸于寂靜。

    糟糕了——

    太緊張連敬語都出來了??！

    明明是設想過的場景，腦內模擬無數次，但真的到這個時候，謝明彧竟然緊張到語無倫次了。

    對了，謝明彧短路的大腦艱難重啟，在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是他早就準備好要在告白的時候用的禮物——一只玉鐲。

    和云獻的氣質很搭。

    少年紅著脖頸，鼓起勇氣看向云獻，手也直愣愣遞出來，那雙大眼睛里幾乎是含著淚的，寫滿了直白的喜歡。

    謝明彧此刻緊張極了，云獻一向平和的表情看不出情緒，他自己卻已經有些灰心了——連個像樣的表白也沒有，好遜。

    沒有鮮花，沒有浪漫的晚餐，他剛剛吃完火鍋還沾染上了一身氣味，手里舉著的不是精心挑選的花束，只是一只上千萬的玉鐲，總覺得……會被拒絕吧。

    時間伴隨著劇烈的心跳聲一點點過去。

    有一種說法是，當別人比你還緊張的時候，你反而會放松下來。

    對于第一次提起“戀愛”這種事情的云獻來說就是這樣。

    戀愛就是會讓人患得患失，宰相大人也是如此，說出這句話后也會想是不是過于莽撞了，若是明彧并沒有這種心思那可真是鬧笑話了……但好在，很明顯，謝明彧確實喜歡他。

    看到謝明彧如此緊張的模樣，他心里莫名平靜下來，什么緊張什么忐忑，統統沒了蹤影，甚至還有點想笑。

    表明心意這種事情，云獻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也就是說，謝明彧這個略顯奇怪的自我介紹，云獻完全沒有覺得不對。

    反而，這在云獻聽來是相當讓人滿意的。

    嫁娶之事，不就是看彼此的條件能否讓對方滿意么？雖然云獻并不在乎這些——最在乎的外貌和性格他自己看得出來，其余并不重要，但這體現了謝明彧真誠的態度，很能打動人。

    起碼宰相大人覺得很好。

    他愿意和眼前的少年試一試。

    別看他那個年代比現在落后許多，但是觀念可是很開放的哩！

    婚后不滿意的話就離婚，更何況這還不是結婚呢，談戀愛罷了，試試便試試。

    于是，正陷在自我譴責中，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謝明彧聽到了眼前人鄭重吐出的一個“好”。

    他泫然的表情凝固了，因為突如其來的狂喜變得有些扭曲，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嘴里喃喃道：“你……答應了？”

    云獻笑得寵溺，輕輕嗯了一聲——這么直白地說出來，饒是他也會有點害羞的，克制住想要揉揉少年腦袋的沖動……不對啊，既然他答應了，那為什么要克制？

    于是謝明彧感覺到自己頭上落下一只手，力道輕柔地摸了摸自己。

    謝明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