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聽不見的聲音(5)
然而,這份溫柔卻無法傳遞到姊姊的心上,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關進房間里面,她太過突然的舉動讓我措手不及,當我反應過來,房門已經被她反鎖住。 「是不是我待在這里嚇到她了?」周翰昇問,臉上滿滿的擔憂。 「別擔心,不是因為你?!刮野参克?,卻安慰不了自己。 沒有面對面,無論我怎么敲門、怎么在門外呼喊,我的聲音始終都沒辦法傳達給姊姊,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到被爸爸收起來的鑰匙,如果姊姊不愿意開門,我根本進不去。 慌張和擔心不斷涌上心頭,我焦躁地在門外等了很久,但最后得到的回應卻是陣陣微弱的哭聲。 當她的哭聲傳入耳中,所有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吞噬了我,腦中就像是被潑了一桶白漆一樣變成一片空白,思緒運轉跟著當機,我突然無法思考。 「小方,怎么辦?姊姊在哭欸?!?/br> 周翰昇著急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一直懸在臨界點上的情緒彷彿也跟著崩潰了。我再也忍不住了,現在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要去找何永勛算帳。 不理會周翰昇的問題,我直接轉身往玄關走去,拿了鞋柜上的機車鑰匙。 「小方,你要去哪里?你不管姊姊了嗎?」 「怎么可能不管?我現在就是要去找那個王八蛋算帳!叫他給姊姊一個交代?!?/br> 「那……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顾艿轿业纳磉?,我看了正在穿鞋子的他一眼,沒有拒絕,讓他跟了上來。 騎車前往何永勛家里的路上,我想起了何永勛之前剛跟姊姊交往的時候說過的那些話。 「當然喜歡?!?/br> 「梓寧只是在溝通上比較不方便而已,但是她是一個很溫柔、很好的女生,我很喜歡她,而且我也會手語,所以她的不方便對我來說并不會造成困擾?!?/br> 其實,在見到何永勛之前,我都還相信著他曾經口口聲聲說的喜歡。 「叫她拿掉?!寡矍暗娜藳]有像往常一樣露出和煦的笑容,面無表情看著我們。 何永勛一開始看見我們來的時候本來還是一臉驚訝,但當他聽到姊姊懷孕的事情之后就立刻變臉,變成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冷淡模樣。 「所以,你現在是不打算負責了嗎?」我問。 他的態度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惡劣,一看到他這種翻臉不認人的態度我就瞬間一肚子火,我真的很想直接往他的臉上用力揮一拳,可是我還是拼命忍了下來,我不想因為我抓狂而害到姊姊。 我是來跟他溝通的,我不是來找他吵架的。 看著面無表情的何永勛,我不斷在心底這么告訴自己,強壓著一直不停涌上心頭的憤怒。 「我沒說我不負責,她墮胎需要的錢我會全部負責?!顾碇睔鈮训卣f,好像自己是一個很有擔當的男人。 我頓時傻眼,「我們要的不是這種負責!」 嘴上說要負責,但這根本就只是在撇清責任。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負責?娶她,然后讓她把小孩生下來?」 「這不是你該做的事嗎?」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不是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可能?!顾f得毫不猶豫,目光冰冷。 「你不是說你喜歡姊姊嗎?」我還是不死心又向他確認一次,即使他不愿意負責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但再次親耳聽見這種斬釘截鐵的答案仍讓我難以接受。 「我是喜歡她沒錯,但談戀愛和結婚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我從來沒打算要跟她結婚,更不可能因為有小孩就娶她?!?/br> 「你這個王八蛋!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跟她上床?你是怎么騙她的?還是根本就是你強迫她?」我咬牙切齒地問。我開始懷疑他之前熱心和善的模樣都是為了拐姊姊上床而裝出來的,明明總是給人很溫和善良的感覺,但實際上比冠威學長還要惡劣。 「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也是她自己說要來我家過夜的,我從來沒有強迫過她!」他雙手一攤,彷彿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個王八蛋!之前明明還跟我說姊姊人有多好、多溫柔,他有多想和她在一起,結果現在出事了就馬上翻臉不認人。 「再說,我怎么可能娶一個殘障?我是腦袋有問題嗎?」 什么? 他繼續口無遮攔,「萬一生出來的小孩遺傳到她的話怎么辦?」 「姊姊哪里殘障了?你這個腦殘!」我氣得舉起包包往他的身上砸去。 這是我第一次這么慶幸姊姊聽不見。要是她聽見了被喜歡的人說成這樣,她的心里會有多難過? 砸出去的包包一下就被他輕易擋住。我想扯回包包,可是他的力量卻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大,我根本扯不回來,忽然間,他松開了手,我頓時失去重心,整個人往后摔,我嚇得閉上眼,隨后感受到的不是預想中的疼痛,而是一陣溫暖。 我驚訝地抬起頭往上看,周翰昇皺著眉的模樣映入眼底,剛才只顧著跟何永勛吵架,我都快忘了周翰昇也有一起跟來的事。 那個王八蛋繼續說:「我有說錯嗎?照顧梓寧有多辛苦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以前不是因為她受了很多委屈嗎?」 我啞口無言。不知道是因為內心深處真的是這么想,還是因為我知道何永勛對我們家的狀況瞭若指掌,我連說謊的空間都沒有,根本沒辦法反駁他。 「要是生出來的小孩跟她一樣,到時候痛苦的可不是只有父母而已,小孩自己也會很辛苦,梓寧跟我說她一直對你和你爸媽很抱歉,你希望她的小孩也跟她一樣一直活在抱歉當中嗎?」 姊姊的心情讓我錯愕不已,喉嚨間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那里,我發不出任何聲音來反駁他的言論。半晌,我才勉強擠出了一點聲音,「既然這樣,那我要告你?!?/br> 如果沒辦法用做人的基本道理來跟他溝通,那就只能拿法律來壓制他??墒?,這種威脅的手法無疑是最笨的,我沒有任何他強迫或是欺騙姊姊的證據,在法律上我根本站不住腳。 他顯然也知道這點,不以為然地問:「你要告我什么?梓寧是未成年嗎?她已經是大人了,也沒有心智不健全的問題,而且我們是兩情相悅,你覺得你告得成嗎?」 「你還有臉跟我說兩情相悅?」我當然知道我告不成,可是他的話就是讓我很火大,他分明就是吃定她。 「當然有?!顾湫α艘宦?,表情盡是滿滿的輕蔑,「你都不知道她跟我做的時候有多開心?」 我整個人僵住,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跟著凍結住。 思緒呆滯了好一會兒,再次喚回我的是關于姊姊的記憶。姊姊過去說起何永勛的幸福笑容全都一一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那些記憶鮮明,可是我卻再也找不到當時姊姊和我分享幸福時的喜悅。 這瞬間,心里頭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崩塌了,猛然間一陣空虛,這陣空虛沒有持續太久,隨后填補而上的是沒有盡頭的憤怒。 什么溝通、什么談判,我全都不想管了,我一定要讓這個王八蛋為他做的事以及他說的話付出代價。 我舉起右拳,直接往何永勛的臉上用力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