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許辰逸
「身分證、準考證帶了嗎?還有2b鉛筆、原子筆、立可帶、橡皮擦?還有——」 「……媽,我知道,都帶了,不用擔心?!?/br> 「今天第三天,不要因為快考完了就覺得可以放松,粗心大意而失分是最可惜的?!?/br> 「好?!?/br> 由于汪志誠和劉敏芳兩人還有工作在身,沒辦法陪考,所以他們都比他這個考生還要緊張,將他擋在玄關處再三叮囑,連續幾天都聽到大同小異的囑咐他有種耳朵快要長繭的感覺。 汪齊軒是文組生,理應只要考兩天就可以,但為了選填志愿的時候多一些選擇機會,他把所有科目包括數甲都一併報考了,雖然準備理科多少讓他有些吃不消,但多虧分組前他也在上頭下了不少功夫,勉強還能考個均標。 最后一天考的是地理、歷史和公民,全是他擅長的文科,也是他勢必得拿出手和別人競爭學校名額的科目,然而明明至關重要,卻被擺在最后一天考,讓他有些怨念。 他走進考場,端坐在自己的坐位上,等待考試鈴聲響起,像瓦斯爐上的茶壺一樣,一邊沸騰一邊咆嘯。 噹——噹—— 他提起筆,在幾口呼吸之后開始靜下心作答。 大學指考跟學測除了考試范圍不一樣之外,連題目敘述方式和難易程度都有所差異;學測比起指考相對靈活變通,而指考則是注重細節,說白了就是誰背越多越可能拿高分。 一連考了三科需要背誦的科目,汪齊軒感覺自己把三年以來儲存在大腦里的所有年代和名詞翻攪來又翻攪去,發揮到了極致,使得他走出考場的剎那頭重腳輕,只要腳步不穩就會倒栽蔥。 「叮咚?!?/br> 他癱坐在階梯上,將手機從書包里翻出來,一開機就看見來自陳立揚的訊息。 立揚兄:考完了!回去趕快整理行李,我阿伯說晚上八點開車下去。 底下接著一個柯基犬舔頻舔了一個大愛心的動態貼圖。 軒:知道了。 立揚兄:我七點半去你家載你? 軒:不用,我搭捷運就好。 立揚兄:那你到板橋line給我,我去接你。 誰都沒提起對方考得如何,因為在放榜之前這些猜測通通都不重要。 汪齊軒滿懷期待的背上書包,加快步伐,多想自己身上長出一對翅膀,可以立即飛回家,路上經過愁容滿面的考生,也經過洋洋得意的考生,以及失望或欣喜的家長們,而那些都與他無關。 剛打開家門,先一步到家的劉敏芳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從考試狀況問到考題難易度,她是國中老師,已經不太曉得大學聯考的考試內容,只能透過一連串的詢問來安撫自己的擔憂。 等到對方終于聽見自己滿意的答案,才拍拍他的肩膀道:「跟同學出去玩記得注意安全,不要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知道嗎?」 嚴格來說不算是出去玩,汪齊軒發現自從他認識陳立揚之后經常需要撒點謊來達成目的,他有點內疚,卻又克制不住幾乎要飛揚起來的微笑,「知道了?!?/br> 說完便立刻衝回房間,在汪齊皓奇異的目光下迅速地收拾行囊。 「哥,我會不會過陣子就多了一個姪子???」 正在疊放換洗衣物的汪齊軒渾身猛地一顫,扭頭朝下鋪嘻笑不停的人罵:「你不要亂說,敢跟爸媽講你就死定了!」 他紅著臉,心里有萬千匹馬奔騰而過──會有姪子這件事本身才更可怕! 汪齊軒在家里吃完了晚餐才出門,他的行李不多,背包里只有兩件換洗衣褲、毛巾、小毛毯和一些瑣碎的日常用品,最重要的其實是止汗劑或遮陽帽這類的物品,如果沒有準備他估計會被熱成一團泥。 不到半小時的車程一眨眼就到了,他走出捷運,低著頭正準備傳訊息給陳立揚,突然出現一道陰影將橙黃的路燈擋住,他掀起眼簾,一口與膚色相反的白牙在他眼前晃了晃。 「走吧?!龟惲P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對方身上的體溫總是高得燙人。 「我這樣跟著你去臺中,他們都沒有說什么嗎?」 「要說什么?」 「不會覺得……很奇怪?」 對方幫他扣上安全帽,臉上堆起不明所以的笑容,「隨便他們猜啊,我會怕嗎?」 但他怕尷尬啊。 汪齊軒一臉苦澀,默不作聲的跨上機車后座。 「不用擔心啦,他們就算知道,也一樣會把你當弟弟看,而且還省得他們給你亂介紹學姊哩?!?/br> 「說了老半天結果你是故意的?」 陳立揚趁著等紅綠燈的時候牽過汪齊軒的手,掌心的粗糙總是讓他莫名有種安全感,「聽說許辰逸也是gay,很喜歡你這種小白兔,我怕你……被他搶走?!?/br> ……小白兔? 他猜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五彩繽紛,精彩絕倫。 他們抵達上次那間宮廟的時候旁邊已經停了兩輛八人坐的休旅車,除了上次見過面的陳家凱三人之外還有幾個生面孔正忙進忙出,抱著各式各樣的道具和服裝一一疊上車。 「嘿、齊軒,幫我個忙好嗎?邊邊那件衣服快掉了,你把整件抽出來然后直接放后座?!?/br> 陳立揚前腳剛離開他視線范圍跑進宮廟里幫忙,許辰逸后腳就來到他跟前,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將他直直望進眼底。 他有點慌,不是因為陳立揚方才說的那一席話,而是以同類來說,許辰逸無論是相貌和身材都是讓很多人自慚形穢的類型,每看一眼越覺得自己是隻渺小的螞蟻。 手忙腳亂的將許辰逸說的那件衣服從對方懷中抽出來,像落難一樣匆匆跑向休旅車,兀自整理起后座那些歪七扭八的道具。 「東西都搬上車了嗎?要出發囉!」陳家凱坐在駕駛座上,拉下車窗探出頭喊道。 「來了!」 陳立揚從不遠處拔腿奔跑過來,將他從后座拉到前頭,監禁似的把他圈在車門與自己之間,接在后頭的是楊弘展,長腿一跨又使位置更擠了一些。 最后跟上的是許辰逸和兩個生面孔,聽陳立揚說是最近剛去日本參加研討會回來的吳哥和半工半讀、經常缺席將團訓練的張仔,吳哥和陳家凱同年,自然佔了副駕駛座,而許辰逸和張仔來得慢,和服裝道具一塊擠在同一排。 至于另一臺休旅車則是由陳世隆負責駕駛,幾個年紀才剛上國中和高中的團員被迫和團長同車,就怕若是放任他們給陳家凱載,陳家凱估計會管不動那些小鬼靈精。 因為不是假日,車流量很少,約略三個小時就可以抵達臺中,只是這三個小時對汪齊軒來說簡直是個極大考驗,考驗的源頭出自時不時抓著他的手把玩、貼在他耳邊說話、最后乾脆靠在他肩上呼呼大睡的陳立揚。 這傢伙根本沒有想要隱瞞關係的意思。 「齊軒你顧一下車,我去廁所,快憋死了?!?/br> 汪齊軒上完洗手間回來,車上空無一人,只有陳家凱倚著車門悶頭滑手機,看見他的時候宛若救贖降臨,丟下一句話便跑得不見人影。 他彎下身回到了車子里,剛從口袋拿出手機想要上網,一道乾凈細膩的嗓音突然從后方傳來:「……你跟陳立揚在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