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皓！你說，秋牧野那傢伙怎么可以這樣！」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敲，說。

    等到伊千皓結束他的工作，他便載我來上次那家居酒屋，我立刻點了燒酒就喝了起來，伊千皓則是因為要開車的關係所以沒什么喝。

    我的酒量其實不錯，但今天我想要借酒裝瘋，反正伊千皓也不知道我的酒量到底怎么樣。

    「他怎么可以直接讓會長簽dnr......」我趴在桌上說，「明明會長的手術就很成功啊......應該可以再活好一陣子的，為什么要這么快就放棄？」

    「其實，牧野很早就跟會長的主刀醫生在討論了?！挂燎ю┑拈_口，「我也有參與討論，因為我是開藥給會長的藥劑師，而忍跟會長也都知道?！?/br>
    「你們都知道？那為什么我不知道......明明我才是主治醫生啊?！刮腋械胶芪芪?，我想起了那時候明顯就在跟主刀醫生談話的秋牧野，想起他刻意避開我的行為，想起伊千皓前幾天的欲言又止，原來他們早就都知道今天會做出這個宣判，被蒙在鼓里的人至始至終都只有我一個。

    「我跟你說一下我們的討論過程好了，其實會長的主刀醫生在開刀的時候就發現會長腫瘤的轉移已經是沒辦法挽回的程度了，他只能儘量的切除會危害到他目前性命的部分，但那些沒辦法切除的，就會變成將來的隱患。他將這件事跟牧野講，所以牧野來找我討論接下來是不是需要用藥治療，而會長親自參與了我們兩個的討論，他說不希望我們浪費昂貴的藥物在他身上，他希望我們能夠讓他簽署dnr（放棄急救同意書），他說，如果我們今天救他了，那他就只會感到痛苦而已，因為會長的求生意志其實很低......」

    「可是......我覺得會長有活下去的意義啊?！刮乙呀浛煲蕹鰜砹?，「明明會長就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人是他的老婆和他的兒子！」

    伊千皓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千皓，你說過童忍發生過一些事情，指的是韓宇軒綁架她嗎？」我面帶痛苦的看向他。

    「......是?！顾麌@了一口氣，說。

    「會長今天跟我說，他對于韓宇軒很愧疚?！刮艺f，「所以他放任他做的一切，把那些錯誤都攬在自己身上，就連現在，他都還是對童忍感到很愧疚?！?/br>
    「這些我都知道?！挂燎ю┱f，「我也認識會長好一陣子了，我知道他并不是別人想的那樣，忍她也知道，她從來沒怪過他，就連綁架她的韓宇軒，她都沒有怪過?！?/br>
    「可是我真的好生氣?！刮椅站o酒杯，「為什么韓宇軒做的事情要讓會長來承擔呢？」

    「這就是為人父母的心情吧?！挂燎ю┱f。

    「我還是覺得很委屈......為什么總感覺我就像個外人一樣？就連討論這個都輪不到我，我感覺就只是冠著一個名份，卻什么事都不用做的感覺，明明最應該參與討論的就是我，但最不清楚狀況的也是我?！?/br>
    「詩韻，牧野是為了保護你?！挂燎ю┱f，「他知道你很重視會長，所以他不想讓你那么快看清會長活不久的事實，想要讓你保持著開朗的態度去面對會長，他認為這樣才是對你們兩個都好的?！?/br>
    「可是，我認為他這樣感覺就像在欺騙我?！刮艺f。

    「他從來沒有騙過你，或許他選擇隱瞞，但他只是真的為了你好?！挂燎ю┱f，「詩韻，牧野他......很喜歡你，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他那么喜歡你......你知道嗎？」

    為什么現在要說這個？

    我感到很生氣，真的很生氣，伊千皓看得出秋牧野喜歡我，但卻看不出我喜歡他，老是在我面前稱讚秋牧野，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知道這樣不會讓我喜歡上他，只是會更痛苦嗎？

    我藉著酒力站起身，走到伊千皓身旁，一手撐在他的椅子上望著他，他被我嚇了一跳，愣愣的看著我。

    「千皓，你知道嗎？我很痛苦?！刮亦哉Z，拉起他的手想要貼在自己的心臟上，但還是算了，不想害他被認為是性sao擾，我只是握著他的手，繼續說：「你一直把我往外推，我很痛苦?！?/br>
    他瞪大雙眼，我想他懂我在說什么，他想要抽離手，但我卻死死的抓住不放，說：「我喜歡你，伊千皓，喜歡了好久了?！?/br>
    「詩韻，你......」

    「我知道你喜歡童忍！我知道！」我大喊，「但我喜歡你??！你看著她的時候，我也在你背后看著你??！我真的很喜歡你......」

    眼淚掉了出來，我并沒有抹掉，而是任由它們淚濕我的衣服，「我不懂童忍到底哪里好？為什么大家都那么愛她，每個人都把她放在第一位，你也是，會長也是，我到底哪里不好？我是健忘了點，但我也很努力了啊......」

    「詩韻，你別這樣，先冷靜下來?！挂燎ю┑穆曇艉芾潇o，彷彿正在被告白的人不是他。

    「我怎么冷靜！我就喜歡你！」我說。

    「詩韻......」伊千皓深吸一口氣，皺起眉，「不要這樣?！?/br>
    「你為什么老是要在我面前說牧野......我并不會因為你一直說他就喜歡上他啊......你這樣真的讓我很難受你知不知道......」我說，「千皓，我可以問你對我是怎么想的嗎？你可以考慮我嗎？我真的為你感到很心痛......你那么喜歡童忍，但童忍卻從來沒有回頭看過你，我很懂這種感覺，因為我也是......」

    「詩韻，別說了?！挂燎ю┩蝗焕渲曇粽f，我被他嚇了一跳，真的閉上了嘴，他緩緩抽開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對不起，詩韻，我并沒有辦法接受你?！?/br>
    「為什么......？」我愣住。

    「我以為，我們會是很懂對方的朋友，對不起我沒有發覺你對我的心思，還請你陪我去參加忍的婚禮，我真的是個混蛋?！顾粗艺f。

    「你才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歡你的！」我說。

    「是，所以，喜歡忍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自己造的孽我想要自己承擔，我不需要有人替我一起分擔?！顾粗乙蛔忠痪涞卣f，「被當作替代品的心情是很難受的，詩韻，我不想傷害你，我也不想讓你保持著希望，我喜歡忍就是喜歡忍了，我沒辦法接受其他人，你之前問過我，愛過能不能灑脫，我對你說，可以，但不包括我?！?/br>
    「但是你這樣下去會很痛苦的......」

    「你知道嗎？童忍在自己最害怕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不擔心自己，都還在擔心我會不會因為她拒絕我而痛苦，她總是將別人擺在自己前面，彷彿她欠了世界上所有人一樣，就連那個韓宇軒，她都可以用憐憫的心去看待他，你說，大家怎么會不喜歡她呢？」他看著我的雙眼，露出微笑，「對不起，詩韻。我不想傷害你，但......對不起?！?/br>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只知道，當我回過神，我已經站在家里了，我像失了魂似的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沖起了冷水澡，腦袋里亂成一片。

    我以為，只要我一直站在伊千皓身后，他有一天便會回頭看向我；我以為，他能夠懂我的想法，因為我們是一樣的；我以為我跟伊千皓是兩個都在單戀的個體，會因為有了彼此而完整。

    但事實往往打了我一巴掌，伊千皓他并不需要我在他身邊，反倒是我，需要他。

    我需要伊千皓。

    我回想起了認識伊千皓的那時候，他幫助了迷惘的我，帶著笑鼓勵我，總是扮演著讓我能夠開心起來的角色。

    伊千皓曾經說，當有人小看我時，我便要證明給他們看他們是錯的，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從一開始就輸了，至始至終沒有辦法贏。

    伊千皓的世界里，從來就沒有過我，我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很迷糊的住院醫生，需要他幫助而已。

    身體因為冷水的關係很冷，心里頭更冷。

    我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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