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睡得太沉
回城的路上,俞舟舟坐在副駕駛上看著西沉的月亮,長時間盯著竟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車輛平穩地行駛在城市的街道里,像是被托在云端,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有人在耳邊說話,之后她反倒睡得更深。 一天的勞累加上這幾天因為紀錄片的事情跑前跑后,她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了一間陌生的臥室。 房間沒開燈,黑暗中能模糊地看見室內偌大的空間,在床尾的右側有叁塊電腦屏幕,沉川坐在靠椅上戴著耳機工作。 她大腦宕機了片刻,無意識地偏過頭,然后聞到了枕頭上熟悉的檸檬香味。 “……” 是沉川的味道……這是沉川的床??? 俞舟舟眨了眨眼,思緒逐漸收回大腦,反應了半分鐘后從床上猛地坐起。 突然的響動把沉川嚇了一大跳,他取下耳機回頭問:“你醒了?” “我在你家?” 沉川被俞舟舟驚恐的語氣弄得有些茫然,懵懵地反問:“……不然是在別人家嗎?” “不是,”剛睡醒的大腦仍舊很混沌,俞舟舟頓了頓,“我的意思是我怎么在你家?” 沉川走到床邊,替她擰開一盞小臺燈,方便她看清周圍的環境,解釋說:“我叫了你好幾遍,你睡得跟豬一樣,完全沒聽見我的聲音,我又不知道你家密碼……只好把你帶回來了?!?/br> 連軸轉的工作加上在沉川車里放松了戒備,俞舟舟就連被他抱回家的路上都沒醒。 俞舟舟揉了揉自己發酸的后頸,疲憊道:“是我睡得太沉了?!?/br> 看見她的動作,沉川將臺燈重新熄滅:“現在時間很早,不到凌晨叁點,你還可以繼續睡?!?/br> “可是……” 知道俞舟舟想說什么,沉川關掉電腦,讓這個房間只剩下陽臺外灑落的一點點光源說:“我去睡客房?!?/br> 快要靠近門邊時,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腳步問:“要我去給你拿套睡衣嗎,換上可能會好一點?!?/br> 聽見沉川這么說,俞舟舟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是白天工作時的著裝,沉川甚至外套都沒給她脫,衣領處偏硬的布料挨著她十分不舒服。 到了這步,俞舟舟也不打算在跟他客套,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等我一下?!?/br> 沉川轉身去了里面的衣帽間,她能在外面聽見翻找的聲音,很快,他拿了一件寬大的圓領T恤出來,上面是街頭風的涂鴉,很明顯是他日常會穿的衣服。 “找來找去,”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有這件面料最軟……但是對你來說有點大,你可以當裙子穿?!?/br> 此時此刻的沉川也換上了居家的衣服。 跟平常會刻意打扮的外表不同,穿著睡衣,卸下耳飾和各種裝飾品的沉川看起來……怎么說呢,挺人畜無害的。 “麻煩了?!?/br> 俞舟舟接過衣服目送沉川離開后便關上了門。 沉川說得沒錯,衣服的確要比日常外出的衣服柔軟許多,接近睡衣的材質,換上后再睡覺會舒服很多。 她重新躺回床上,剛閉上眼,枕頭和被子上的味道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她周圍的各個角落。 俞舟舟翻了個身,氣味一直縈繞在她鼻尖,甚至因為翻身的動作變得越發明顯。 明顯到這張床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除了今夜,過往的日日夜夜都是沉川睡在上面。 她被氣味惹得有些心煩意亂,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整張臉,小聲嘟囔了一句:“應該我去睡客房的?!?/br> 房間太安靜了,安靜到連風聲都聽不到,俞舟舟只能聽見自己遲緩的呼吸聲,本來困極了的大腦此刻反倒變得清明一片,她開始懷疑自己有認床的習慣。 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十幾分鐘,俞舟舟嘆了口氣從床上坐起,摸出手機開始消磨時間。 她記得wildcat昨天剛剛推出了新專輯的先行曲,她還沒來得及聽。等她打開播放器看見先行曲名字的那一刻,身體一僵。 先行曲的名字直接了當,一個單字,《床》。 不得不說,很貼合她當下的困惑。 歌曲還是wildcat一貫的風格,但比他們的第一張專輯主題更加黑暗,探討的事情同樣無關情愛,視角聚焦在了樂隊成員對于個體存在意義的剖析。 聽著歌,俞舟舟的視線不知不覺落在了不遠處沉川的工作區域。 她想起剛剛醒來時,黑暗中被電腦屏幕照亮的沉川側臉,讓她很難和記憶里還用著父親的卡生活的少年重合起來。 二十叁歲的沉川已經不需要靠任何人生活,他擁有自己的事業和金錢,早已脫離了父親再婚的陰影,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樂隊排練后回來繼續工作到深夜變成了他的日常。 耳機里沉川的聲音不斷敲打著她的耳膜,看著周圍陌生的一切,俞舟舟意識到他們之間空缺的五年,她又補回來了一點。 夜晚沉沉,俞舟舟就這么一遍又一遍的播放著那首先行曲,直到睡著。 但淺眠只持續了不到二十分鐘,耳機里密集的鼓聲讓她再次醒來,一看時間還未到四點。 俞舟舟嘆了口氣預感自己真的會就此失眠,甚至感覺頭比方才更加昏沉了一些,嗓子也干干的,去拿床頭的水杯才發現里面的水早就被她喝完。 幸好她對沉川家的廚房還有印象。 于是她摸索著下床,端起水杯出了主臥,左拐右拐來到了廚房的吧臺前,借著淡淡的光亮,她成功給自己接好了一杯溫水。 正打算原路返回時俞舟舟瞥見另一端的客房門沒有關嚴,門縫敞開了一條小縫,里面傳來了細微的悉索聲,她下意識認為是有老鼠偷溜進了房間,雖然沉川的家里看起來并不會出現這種生物。 不過以防萬一,俞舟舟還是打算去看一眼,客房不止一間,基于她視線里這間房沒有關好門這一點,她確信沉川睡在了其它房間。 隨著她的靠近,悉索聲也越來越明顯。 為了不打草驚蛇,俞舟舟走的很輕,直到臨近那扇門跟前,她驀地停下了腳步。 ——是她聽錯了。 那些聲音根本不是小動物的悉索聲,而是……一個人的喘息? 這個房子只有她和沉川兩個人,房間里的是誰她不用想也知道。 俞舟舟一時有些尷尬,但并不沒有過多驚訝,她是成年人了,沉川也是。 正常,正常,她一邊在心里告訴自己一邊打算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間。 剛走出半步,耳邊細微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急促,其中似乎還混雜了其它的字眼。 俞舟舟沒打算多聽,剛要抬腳,身后的聲音忽然變大了些。 “……舟舟?!?/br> 這一刻她聽清了。 被憑空叫了聲名字的俞舟舟瞪大眼睛,僵在原地不敢回頭,以為自己被沉川發現了,正打算說抱歉時又聽到了一聲:“舟舟?!?/br> 此時此刻的她徹底呆住了,她知道自己聽見的不是俞舟舟,而是舟舟。 “舟舟”兩字的發音從沉川嘴里說出來變得細碎又繾綣,混雜在斷斷續續的喘息里分外曖昧。 原本算得上正常的一件事因為她名字的出現,突然變得不太正常了起來……若不是夜色太沉,俞舟舟一定能從光滑的地板上窺見自己半紅半青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