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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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院大廳內,桓瑛穿著常服招待桓玠,侄兒突如其來的造訪,令她不知所措,也沒花多少心思理妝更衣。 “什么風竟把玠兒吹來了?”桓瑛對著前來上茶的杏桃點了點頭,又打量起風塵仆仆的桓玠來。 桓玠掃了一眼廳院內的奴婢,不見阿荷,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回道:“姑母,侄兒前些日子去了城郊南山,今日心有所感,下筆畫了一二,總覺得差了些什么...” “哦?玠兒又有新作了?”桓瑛也懂畫,聽聞侄兒繪了新圖,不免好奇打斷了他的話。 桓玠點頭,眼睛又瞥了瞥門外,還不見阿荷的身影,于是繼續道:“聽聞姑母近日得了幾方好墨,侄兒眼紅心癢,便厚著臉皮來了?!?/br> 誰人不知桓玠作畫只用品之堂的松煙墨?桓瑛新得的幾方油煙墨,是她拿來練字的,桓玠這樣挑剔的人,絕對是瞧不上的,他說這話只不過尋個由頭過來桐花院罷了。 桓瑛哪能看不出侄兒的心思,這求墨是假,尋人恐才是真的。阿荷才剛回了桐花院,玠兒就巴巴地找過來,要說他們兩個沒什么,那鐵樹都能開花了。 “這點小事,還用你親自走一趟嗎?”桓瑛笑著擺了擺手,“冷秋,快去書房取那幾方墨來,玠兒既然瞧得上,我這做姑母的,豈有不予之理?” “姑母說笑了,侄兒不過想過過眼癮,不奪人所愛?!被斧d尷尬一笑,有種小心思被看透的感覺,姑母并不長他幾歲,與其說這些前后矛盾的話語,還不如從開始就直言要事。 見桓玠還不挑明來意,桓瑛抿了一口茶,故意問杏桃道:“茶點可備好了?阿荷怎么沒過來服侍?” 聽到桓瑛提及“阿荷”兩字,桓玠的視線當即落在了杏桃身上,手指不自然地捏緊了茶杯,一口氣都提了起來,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侄兒這不依不饒的模樣,都落在桓瑛的眼里,更進一步證實了她的想法,但她又不肯再想下去,畢竟桓玠還在守孝,若與個胡婢有了牽扯,傳出去可不好聽。兄長只這一個兒子,未來是要走仕途,名聲上可不能有任何的污點。 “奴婢,奴婢這就去取...”杏桃怕桓瑛生氣,急忙又交待了實情:“阿荷,阿荷說她身體不適,剛歇去了?!?/br> “身體不適?”桓瑛重復了一遍,又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算了,由她去吧,把病氣過給玠兒就不好了?!边@個阿荷病得很是時候,她既見不了旁人,自然也見不了玠兒,不過一個小小的婢女,時日一久,玠兒指不定就忘了。 姑母這么一說,再加上不見阿荷的人影,桓玠就更沒有理由提起“討人”一事了。也是一整天沒好好吃東西了,他的胃里火燒火燎的,又擔心著阿荷,整個人都顯得坐立不安來。 耐著性子欣賞了那幾方油煙墨,桓玠為了緩和胃里的不適,吃了幾口茶餅,只覺味同嚼蠟,食之無味。這次雖然沒有達成目的,但在姑母面前禮數總得做足的,一番寒暄之后,他終于尋隙告退,心里想的全是找到阿荷問個明白。 待詢問元珂無果后,桓玠不自覺繞道去了他與阿荷初見的角落,嘆了口氣感慨起來,自打母親去世之后,他一直都不悲不喜,從未像今日這般失態,白日在聽雨軒發了這么大的火氣,真是毫無君子之風,大概“寬以待人”那套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阿荷,阿荷...”遍尋不著阿荷,桓玠心里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以為只是中意的情感,似乎在慢慢發酵,變得無法掌控起來。他想,明明平日作畫都不會在乎旁人的意見,今日卻破例畫了些不著調的東西,想博她一笑;明明以往都不屑華服紅妝,如今卻想著為阿荷畫眉添妝,想描摹出她的美好;明明之前都不喜北地胡人,現在卻對著一個胡婢生出綺思,想著日日與她顛鸞倒鳳...... 夜色已深,再多逗留沒有意思,桓玠轉頭離去,眼尾還帶著些不甘與落寞。 “公子,奴才剛剛去問了,阿荷沒在下房休息?!痹婺与m不俊俏,但五官還算周正,婢女們見了他也沒多大戒心,一來二去被套了話都不知曉。 聽到這里,桓玠越發覺得此事蹊蹺,想那仆婢再怎么自說自話,或進或退都要征詢主子的意見,他雖客居于此,但桓府管事的還不至于不把他當主子,莫不是阿荷有意在避著自己? 桓玠不悅地斂了眸子,話語間都帶著些慍怒,“元珂,我們尋她去?!?/br> ***** 阿荷是在水塘邊給桓玠找到的。 “阿荷?”饒是心里窩著火,桓玠見到她的那一刻也是欣喜的,喊人的語調都不輕不重。 “公子?”阿荷正在給阿錦放魂燈,她聽人說這九瓣的蓮花燈象征著圓滿,若阿錦來世能投個好胎,那也不枉她冒險深夜過來放燈了。只是為何如此不巧,又被公子瞧見了,想那紙人紙馬的事,她還記憶猶新呢。 “你在做什么?快上來?!被斧d的視線都落在了阿荷身上,沒有瞧見那被她推遠了的魂燈,還以為她要做什么傻事。 阿荷不想和盤托出,于是答道:“公子,夜里風涼,快些回去吧,奴婢,奴婢,只是在喂魚?!?/br> 好一個漏洞百出的借口,哪有人深夜跑來水塘邊喂魚的?桓玠當然不信,作勢就要提著燈籠下來。 見魂燈已經飄遠,阿荷也不想公子再看到什么,于是忙踩著石塊上來,“公子,奴婢這就上來了,這就上來了?!?/br> “阿荷,你怎么半天不見人影?聽雨軒還來了那許多煩人的婢女...”這阿荷甫一上來,元珂就沒好氣地埋怨起了她,畢竟若不是她,公子也不會氣得一整天都不好好吃飯。 “奴婢...” “元珂,你先回去吧?!被斧d打斷了阿荷的話,他也有好多事想問,遂支開元珂,牽起阿荷的衣袖來。 “是,公子?!痹娴闪税⒑梢谎?,威脅的意味不言而明。 阿荷有點被嚇到了,這架勢可不是要審她? “公子,時辰不早了,奴婢該回下房了…”阿荷抗拒地想收回衣袖,卻給桓玠摸到手,拉了過去。 桓玠死死捏住阿荷的手,強行拉她跟自己走,他提了燈籠照亮前路,領著人小心地遠離水塘。 “把話說明白,阿荷?!被斧d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公子,想聽什么?!卑⒑芍雷约旱牟桓娑鴦e必然會惹怒公子,可誰料他竟親自找上門問話,這要不給個令他信服的答案,怕是今晚不用回下房了。 桓玠是有許多想問的,可千言萬語到底不過一句話:“你可愿跟了我?” “什么?”阿荷心里想了一萬個借口來應對,卻沒想到桓玠說了這樣任性的話。 桓玠與阿荷十指相扣,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重復道:“我說,你可愿跟了我,以后山長水闊,再不分離?!边@么明顯的誓言,桓玠不信阿荷聽不懂,若還要裝糊涂,那便是無意了。 “啊?”阿荷倒是沒有別開臉,眼睛睜得圓圓的,似乎愣在了原地。 “你若應了我,明日我便去求姑母,把你討了來?!被斧d觀察著阿荷的反應,繼續說了下去。 阿荷忙捂了他的嘴,搖頭道:“萬萬不可,公子,奴婢何德何能......再說那晚,不過一時意亂情迷,怎可作數?公子不可為了奴婢這等無關緊要之人,誤了,誤了前程啊?!?/br> 呵,誤了前程?桓玠從來不是在乎虛名的人,阿荷這樣回避回答,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 “如果我強要呢?”軟的不行,桓玠就來硬的,話說得重了一點,非要教訓教訓這個小婢女,“作為大司馬的侄兒,討要一個奴婢,并非難事?!?/br> 聽了這話,阿荷頓時感到被澆了一盆冷水。是了,公子再待她隨和,到底也是主子的身份,他們這樣的貴人,動動手指便能決定仆婢的生死,她還能抗拒到幾時呢?打算落得和阿錦一個下場嗎? “公子既心意已決,又何必來問我......”阿荷無奈別過眼去,到底沒再掙脫相扣的手,她突然理解了阿錦遭難時的凄涼,人活于世,她們這樣寄人籬下的婢子終歸只會通向那條不歸路。 “阿荷...真拿你沒辦法?!痹捳f重了,又惹得佳人傷心,桓玠忙攬過她的肩,軟了語氣道:“我還以為你是愿意的,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明明那晚你也很開心?!?、 開心?明明很痛,阿荷咬著唇想。 “再試一次好不好?”桓玠突然低下頭附耳說道。 不管是什么,阿荷都不想再試一次,她紅著臉頰拒絕道:“不要,公子,這是外面?!?/br> “那我們去院子里?”桓玠沒好意地繼續打趣道:“這次我很清醒,阿荷,再給我一次吧?!?/br> 阿荷怎么也想不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的公子,竟會為了向自己求歡說出些登徒子的下流話。 “若這回你不開心,我便不再糾纏了,好不好,阿荷?”桓玠還在誘騙阿荷,沒辦法,他真的好想親親她。 阿荷半信半疑,被桓玠纏得脫不了身,語氣酸了起來,“公子若真想要了,為何不去找別人,她們可比我甘愿多了?!?/br> 真當他饑不擇食嗎?桓玠的嘴唇還沒有落下,又給阿荷氣得眼前一黑,干脆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唔...”阿荷被吻得喘不過氣來,手還抵著桓玠的胸膛。 吃了悶虧的桓玠,總想要討回來,使了壞對阿荷說道:“我看前面假山上有個涼亭風景不錯,我們就去那里吧?!?/br> 大晚上的,涼亭還有什么可看,桓玠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要在外面解決了阿荷。 “不要,不要啊,公子?!卑⒑煽偹憔o張了起來,意識到桓玠打算來真的。 桓玠用手指按住了阿荷水潤的嘴唇,笑道:“不要叫,阿荷,你想被別人聽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