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最初的相片(二)
雖然是一場被稱作為「游戲」的「實驗」,可具體而言他并沒有給予什么指示,只給了幾點原則說明: 一,每人只能綁定一臺相機,每臺相機有五副二十張,共計一百張的專屬底片。 二,相機功能隨持有者的特性或執念自動產生,持有者無法憑藉自我意識選擇能力。 三,能力確定形成便不再改變,快門鍵上會浮現專有標志,沒有說明,持有者必須在實際使用過程找出自身能力的規則。 四,底片可通用,拍出來的能力跟相機不跟底片,專屬底片用盡該相機便失去功能,上頭的符號也會消失。 五,在底片用完,或持有者徹底失去產生該能力的特質或執念之前,相機功能永不消退,即便持有者死亡也一樣。 六,若是因底片用盡而失去功能的相機,持有者將遭受能力反噬。 ——以上規則稱不上復雜,可對于初次接觸的我們而言就是理解了也覺得莫名其妙,那人也不管我們到底要不要接受,還另外多給了一臺,「請幫我轉交給最后一個孩子」,他如此交代完最后一句,便轉身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社區出入口。 「所以呢?」先開口的是蘇季清。 「我覺得有點可怕……」梁語瑤怯怯地提出了看法。 「相機的能力是能滿足我們內心的某種渴望吧?或是我們執著的加強或變形……我覺得都可以,只是要不要統一有個結果,要馬一起參加,不然就誰都不要碰?」云雁倒是冷靜地分析了,他沒有明說,但感覺他多少對那未知的能力有些期待。 「若陽覺得呢?」簡夢昕歪頭看向我。 而我還沒回答,甚至還沒理清思緒,慕詠愿便先冷哼了聲,「我不知道你們是在猶豫什么,只要掌握好底片的數量,免費得到異能這種好事到底有什么好討論的?還是說,你們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 被這么一說大家面面相覷,慕詠愿的態度會如此果斷令人意外,這件事分明超乎現實,還有許多謹慎思考的空間,在他眼里卻好像根本不需要考慮,他像看著一群笨蛋地撿起暫放在地上的包,捧著相機站到了大家面前,「你們要不要參與我管不著,我是決定要用的,要用的人之后再來討論彼此間的規矩,我先走了?!?/br> 慕詠愿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當一個人先做了決定,剩下的人也開始動搖,事實上他說得也沒錯,一百張對我們而言并不少,只要稍微節制該用的時候再用,應該不至于走到被「反噬」的地步。 反正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會是什么,唯一感覺到威脅的「反噬」,聽來也成了個很遙遠又感受不到重量的副作用。 可這所謂的「實驗」圖的究竟是什么?那個人也沒留下任何資訊,就好像給了相機之后就沒他的事了。 「多的相機怎么處理?」云雁的話語再次傳來,那沒人拿的純白相機放在中庭的座椅上,那人口中的「最后一個孩子」是誰?我們社區就這么大,新搬來的那戶似乎還是個單身漢,難不成要讓我們到外頭另外找個人? 「先交給一個人保管,看看有沒有找到適合的人選吧?依照大家的關係應該把最后一臺也交給這個社區的人,還是就把它送到新搬來的那家?雖然他說是『孩子』可也沒規定一定要是吧?」蘇季清思索著說道。 「也只能先這樣了?!刮尹c頭同意,他們愿意出點子還真是幫大忙了,「那就交給提議的人了?」 「讓我去拜訪那個搬過來不久屋內恐怕還有成堆的紙箱與灰塵的住戶?」蘇季清挑眉,「你是魔鬼嗎?我絕對不要?!?/br> 現在的重點是對方家里乾不乾凈?我不禁無奈,雖然蘇季清有潔癖也不是一天的事了,我轉頭望向云雁,「你呢?我記得搬過來的是『莫聲』吧?你們在工作上會接觸吧?」 「……會?!乖蒲慊卮鸬糜行┆q豫,「只是,雖然我可以把相機交給他,但我覺得交給最年長的你處理更合適,也比較沒爭議,現在就決定給誰也有點草率,不如你先收著吧,說不定會有比他更適合的人,我偏向找同齡人,比較方便溝通,也單純?!?/br> 梁語瑤和簡夢昕不曉得在不在狀況內,倒也跟著點了點頭,事情就這么被云雁跟蘇季清決定了下來,現在拒絕也只會鬼打墻,再拖下去今天的練琴時間就要沒了,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將就地答應了下來。 與相機締結契約的方式很簡單,據說只要將自己的血滴在快門鍵上就行了,我們剩下幾人約好要在隔天晚上前完成,大家還是單方面的選擇了與慕詠愿共進退,屆時再約個時間報備狀況并訂下慕詠愿口中的「規矩」。 暫時得到結論,回家我匆匆走上樓,方才延誤了不少時間,必須趕在父親回來前加緊練琴才行。 「小陽?!?/br> 才剛到二樓我便撞見了準備下樓的母親,她的表情侷促,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張,通常這都代表了一件壞事—— 「他今天要帶那女人回來?」 母親聽了身子一震,又怯怯地點了點頭??粗@樣的她我不禁煩躁,雖然嫁給父親之后便辭去了工作,可再怎么樣她都曾是個聞名國際的鋼琴家,愛猜忌又好面子的父親將她關在屋里,成為客人來時偶爾拿出來吹噓賞玩的擺飾,光彩耀眼的母親漸漸黯淡,失去喜歡的工作,也失去經濟的獨立性,成為即使丈夫外遇也只能委屈悶聲,甚至還必須在他們興頭上之彈上一曲助興的悲慘女人。 而身為兒子的我只能透過錄影帶一窺曾經自信而美麗的她,父親從不認為音樂是一項正職,他瞧不起母親,也反對跟著學起鋼琴的我,他很貪心,希望我從政也希望我學商,希望我什么都會,成為未來可以隨意使喚利用的棋子,可我還是無可救藥地想要繼承母親的夢想,所以這感受不出什么親情的父子關係間有了一場協議,只要他所希望的我都能拿第一,他還是會允許他的兒子濫用一些時間在毫無意義音樂上。 在不影響前途的情況下,多個無用但可以拿來吹噓賞玩的長處也沒有什么不好,因為他的貪心,我的興趣與母親價值被保留了下來。 我氣總是不反抗的母親,更氣無能為力而跟著委曲求全的自己,父親的思想已經沒有救了,總有一天我要帶著母親遠走高飛,也有失望得想獨自一人到遙遠的地方生活,沒人記得,沒人認識,邂逅一個能認真看待「我」,沒有價值計算,也沒有任何私心與寄望的人,安安穩穩地過著日子。 但這樣的理想未免也太虛幻了些。我拍了拍母親的肩膀,這里才是現實,「沒事,今天就在房間待著吧,剩下的我來應付?!?/br> 她哭著道了謝,也說著對不起,當一個大人哭著向自己未成年的孩子尋求庇護,這樣的畫面真的悲哀得令人發笑。 把她安頓回房,今天也練不了琴了,我回到房間,從包里拿出了那兩臺相機,屬于我的銀灰與還找不到主人的純白,我拿起前者,突然感受不到了猶豫的理由,從抽屜里找出了美工刀,在指尖劃出了一個小口子,不怎么疼,我對著快門鍵按上了自己的血。 就來瞧瞧這樣的我會擁有怎么樣的能力吧。 如果能稍微改變這糟透了的現狀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