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個字,抵一刀
御前房的地牢之中,夜蝗傷痕累累,被綁在了木架之上。 「像你們這種死士,折磨你們也沒什么意思?!骨Я_棉剛說完,又是一鞭狠狠打在夜蝗身上,一條血紅色的印子立刻浮現出來。 「畢竟做得了這個行當的,也不是流點血就會怕的人?!褂质且槐?,這次不偏不倚打在夜蝗的耳朵上,幾乎將它給扯了下來。 將鞭子放下,千羅棉露出陰險的笑容道:「這樣吧!我也打累了,再打下去你也撐不了多久,不如你就告訴我你愿不愿意配合。你若愿意,我保證讓你死得痛快,你若是不肯就范,那我就讓你活著比死還要痛苦?!?/br> 夜蝗滿身是血,雙眼因被毆打而腫脹不能視物,奄奄一息,幾乎是連話都講不出來了。 千羅棉做了個眼神,孫堯立刻將裝滿鹽水的水桶從夜蝗身上澆了下去。夜蝗凄厲地哀嚎著,貫徹整個地牢。 「我就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們是怎么發現羅老闆就是御前房的眼線的?」千羅棉陰冷問道。 夜蝗掙扎著抬起了頭,虛弱道:「等你死了...那姓羅的會親自告訴你...」 見他不松口,千羅棉竟然不怒反笑了。 「我就知道你沒這么簡單會招?!骨Я_棉邊說邊拍了拍手,隨后一個宦官將被符咒綑綁的奢遙扔進了牢房里。 之前汴州就有探子來報,說他們的情報網被一邪穢之物所破壞,千羅棉便有所準備,知道日后將對付的可能不僅僅是人。 掏出了憐殤,千羅棉緩緩道:「我這把憐殤曾斬殺過千人。聽說過千殺之物能除妖擋煞,無論是多厲害的邪物,只要被砍上一千刀,都會魂飛魄散。今天,就拿你的同伴來試試,看看憐殤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一般?!?/br> 話才說完,千羅棉便一刀畫向了奢遙的大腿。只聽見奢遙慘叫一聲,一股黑煙伴隨著流淌而出的血液從傷口中蔓延而出。 「一刀?!骨Я_棉說道。 「你..你給我住手!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就衝著我來!」夜蝗憤怒道,但傷勢嚴重導致他話說得十分艱苦。 「兩刀?!?/br> 奢遙又是一聲哀號,受了兩刀的腿竟然開始漸漸呈現蛇尾的形狀。 千羅棉見狀,冷笑道:「唉唷,原來是蛇妖???」 轉頭望向孫堯,千羅棉接著道:「去拿些雄黃粉來,我想看看白蛇傳說的是不是真的?!?/br> 「住...手..」夜蝗終于哭了出來,哽咽道。 夜蝗早就猜到奢遙能將自己臉上的傷疤治好,絕非一般人,卻沒料到他竟然是個妖怪。但無論是人是妖,他都曾救過自己的命,是絕對不能連累恩人的。 見夜蝗崩潰,千羅棉假意緩和道:「許仙啊,我也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的人。我只砍他一千刀,你若是肯說,一個字,抵我一刀。你只要說得夠多,說不定你的白娘子就不用灰飛煙滅了?!?/br> 奢遙聽了,忍著疼痛諂媚道:「大爺啊,您早說嘛!別急??!我這就去讓他知無不言!」 蠕動著身子,奢遙掙扎爬到了夜蝗腳邊,將頭靠到了他的腿上道:「命就只有一條,辜負誰都不能辜負自己,知道了嗎?爺現在讓你說,你能說的就都說,不能說的也加減透漏個幾句,九百多個字一下子就說完了?!?/br> 但夜蝗卻感覺到,奢遙正在偷偷替自己療傷。原來他是害怕妖力遲早會被憐殤全部砍光,想趁現在先治好夜蝗。 這也就表示,奢遙明明能使用妖法,卻選擇救夜蝗而不是自己逃走。 「我就是一個妖精,你們凡人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奢遙假意哀求道。 但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很小聲。 「所以你不必顧忌我?!?/br> 夜蝗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他倆不過萍水相逢,但一個蛇妖,卻讓夜蝗感受到了人類從來沒有給過他的溫暖。 此時千羅棉在憐殤上撒了些孫堯拿來的雄黃粉,又是一刀砍在了奢遙腿上。 「?。?!」奢遙私心裂肺地叫著,傷口的血竟然開始冒泡??磥硇埸S真的就是蛇妖的剋星。 「不要?。?!」夜蝗哭喊著。 「三刀。我再問你一次,羅老闆是怎么暴露的?」千羅棉冷冷問道。 夜蝗的雙稍微消腫,依稀看見地上痛苦掙扎的奢遙略微搖了搖頭。 「四刀?!惯@一次,千羅棉砍在了奢遙的手臂上。 「我說!」夜蝗終于崩潰了。 感到腳上一緊,原來是奢遙抓住了夜蝗的腳踝。 「你若是說,那..就必須是你自己想說..而不是因為遭人脅迫...」奢遙掙扎道。 隨心所欲,想干嘛就能干嘛,是奢遙對夜蝗唯一的期望。 「奢遙是妖,本來就..人人得以誅之,存活至今已經很...僥倖了?!股葸b虛弱道。 「五刀?!?/br> 地牢中回盪著夜蝗的哭喊聲。 【凡人應該不能把他怎么樣】 桃子回到家里,從天亮等到天黑,也沒看到奢遙回來,焦急如焚,終于坐不住,去找笛午求救了。 「師父!快去救師兄??!」桃子在笛午房中想道。 笛午一臉迷惑,問道:「救奢遙?他怎么啦?」 桃子這才將昨晚與今天上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笛午解釋。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現在才說???」笛午拍桌道。 「師兄說他能搞定,叫我先回家。我想他是個妖怪,凡人應該不能把他怎么樣,一開始也就沒著急...」桃子內疚在心中想道。 「啊..你知道他是妖精?」笛午傻眼問道。 桃子點了點頭。 算了,現在不是時候糾結桃子怎么知道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救出奢遙。笛午心想道。 但那個死士有自己的命數,笛午是萬萬不能出手相救的。要救,也只能救奢遙。然而奢遙就是為了救那死士才會以身犯險,若笛午不救他,奢遙還會肯乖乖走嗎? 管不了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笛午心想。 轉身對桃子道:「你給我好好待在家,千萬別跟著出來添亂,算我求你了?!?/br> 接著,笛午忙趕往御前房地牢。 無論是死士集團還是朝廷勢力,桃子本都該是跟他們有著密切關係的。如今笛午雖把她從中撈了出來,卻還是扯上了關係,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不可違嗎?這一齣齣突發狀況,都是冥冥之中命運在把桃子拉回原來的命數軌道嗎? 笛午雖不能對凡人使用仙術,但隱個身什么的還是不算犯忌的,輕而易舉進到了地牢之中。 憑藉著蠻力,笛午三兩下敲暈了幾個獄卒,轉眼就來到了關押著奢遙他們的地牢。 此時奢遙已經被砍到露出整條蛇尾,奄奄一息在地,而夜蝗則是不停嘶吼著:「不要!」,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著拿刀在折磨著奢遙的宦官背影,笛午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但眼下哪管得了這么多。 看準位置,笛午一個手刀襲向那宦官身后,但他卻像是有所察覺,突然轉身抓住了笛午的手。 「我的媽呀!你不是鬼差左葬嗎?!」笛午看見轉過身來的千羅棉,在心中驚呼道。 【仙與鬼】 「你啥毛病???什么不當,你當個宦官?」笛午甩開手,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之前馬面說過左葬下凡來度假,照理說不是應該拿人生贏家的劇本嗎?怎么會是宦官呢?難道娶老婆對陰間來說是件可怕的事嗎? 但笛午轉念一想,御前房房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富貴榮華又武功高強,還因為白化病顯得有些仙氣飄飄,若不是像馬面一樣滿心想去談戀愛的話,似乎當個宦官也沒什么缺點。 只是左葬真身高八尺,大概是厭煩了所以投胎選個迷你的來過過癮吧! 千羅棉此時自然是不記得這些的,聽見笛午出口污衊,臉上露出了怒意,反手就是將憐殤劈向笛午。 本以為笛午會向后躲開,不料他竟用把扇子硬是接下了招。 千羅棉不知笛午鳳羽扇的厲害,心想一把扇子憐殤總不會砍不斷吧?手上一用力,然而扇子非但沒斷,笛午的力氣還大得跟頭牛似的,別說砍下去了,甚至還被壓回來個幾分。 「你我也算是舊識,我只要那個妖精,木架上的人我沒興趣。你一朝廷官差,管的是人,總不會連妖精也抓吧?」笛午好聲勸道。 既然僵持不下,千羅棉收回了刀,冷冷道:「我可從未見過你,何來舊識?我抓回來的無論是人是妖,都不是想帶走就能帶的!」 見他如此跋扈,笛午忍不住道:「你若是跟我對著干,等你死后一定會后悔的!」 仙的地位比鬼差高,笛午這句話的意思是等左葬度完假,必定會為了自己今日的僭越而感到后悔。但這話聽在千羅棉的耳中,只覺得是在挑釁。 青筋一冒,千羅棉直直刺向笛午。笛午用鳳羽扇從側面想來個四兩撥千金,但身經百戰的千羅棉也不是個花架子,順著他的勢,一個轉身橫向再次劈了過來。 笛午打開扇子讓刀刺進鳳羽之間,然后闔起扇子那么一轉,想絞掉千羅棉的刀。不想千羅棉竟順著他的方向一個側翻落地,硬是來個刀不離手,沒讓笛午得逞。 千羅棉將刀抽出,左斬右劈。笛午仗著自己力氣大,小心躲過攻擊,一把抓住了千羅棉的手臂大力往后一擰,輕易制住了千羅棉。 正想拿鳳羽扇往他背后一捅,結束這個回合,笛午突然想到千羅棉現在是個凡人,自己可不能殺死他,只能用自身的力量把他往下壓,想著壓昏他算了。 然而與高手過招可容不得手下留情。他也就遲疑了半秒鐘不到,千羅棉已經將身子轉正,一腳踢向笛午了。 笛午忙用手擋下,但依舊是嚇了一跳。 他速度好快!鬼差這么能打的嗎?笛午心想。 千羅棉也是一驚。剛剛這一腳就像是踢到了根鐵柱,完全不是人手臂的觸感,看來這傢伙也不是一般人。 就在此時,笛午眼角馀光看見一團艷紅色的火侵襲而來,下意識往后跳開,躲了過去。 火直直衝向夜蝗手腳上的鐵鍊,『啪』的一聲,鐵鍊竟然瞬間就被燒碎了。 這種火光,笛午很久以前曾經看過一次。 年少時,曾有幸見過天上的稀寶,火王之弓。那弓里因封印了遠古火王的一縷魂魄,射出的箭都帶有火王之力,別說一箭燎原了,就連粉天碎地都有可能。 火王之弓在一千多年前便于崑崙山滅為灰燼了,這火的威力也不比當年,但它的確就是火王神火。 神火,怎么會在凡間出現?笛午心想。 一個黑衣蒙面女子出現在牢房門口,兩指朝上,指尖跳耀著艷紅色的火光。幾乎是一眨眼,那火便撲面襲擊而來。打開鳳羽扇,笛午擋下神火,但在神火散去時,神祕女子與夜蝗也早已逃之夭夭。 笛午心知神火現世乃凡間亂象,扛起昏迷不醒的奢遙便是往外追去。千羅棉見狀,不明就里,也拔腿追上。 對付神火,笛午不必有所顧忌,仙術一施,直接用飛的。而女子攙扶著夜蝗,也無法跑太快,幾乎是才逃出皇宮就被笛午給追上了。 拋下了奢遙,笛午將扇子脫手而出,眼看就要擊中女子,此時神火再現,將扇子轟到了地上。 好在鳳羽扇不怕火,笛午手指一勾,扇子重新回到手中。 女子亮出匕首,一個蹬地刺向笛午。笛午將扇子甩了起來,麒麟尖刺就像是把刀似的,三兩下就將匕首給削成了廢鐵片。 見自己佔了上風,笛午想趁勝出擊,一把擒住了女子手腕。不想女子從另一隻手里射出了幾個紅色的暗器,逼得笛午只能放手,以鳳羽扇防之。 孜孜兩聲,暗器被鳳羽扇彈開,嵌進地里,冒起縷縷白煙。 這是什么東西???笛午納悶道。 此時千羅棉也趕到現場,提刀就是劈向神祕女子。 神祕女子手無兵器,只能左右閃躲,卻還是一個躲避不及,手臂上被砍出一條血口子。 看著傷口流淌出鮮血,笛午訝異這女子竟然是個凡人?但一介凡人,豈能cao控神火? 此時地上的夜蝗大叫道:「對手厲害,夜螢你不必管我,自己先逃吧!」 「夜螢?!」笛午忍不住復述道。 那本來不是桃子的名字嗎?她都不在死士集團了,怎么還有個夜螢?笛午心想。 咻咻兩聲,女子再次朝著兩人發出剛才的古怪暗器。 笛午這才回過神來,忙用扇子擋下,而千羅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輕輕躍起,躲過了暗器。 然而造化弄人。一顆暗器被笛午的扇子反彈開,彈中了跳在半空中的千羅棉。 哎呀!糟糕!笛午在心中暗罵道。 只聽見千羅棉悶哼一聲,便摔到地上昏迷了,神祕女子也藉著這個機會,拉起夜蝗急忙逃走。 笛午忙上前查看千羅棉傷勢,只見暗器射中的地方焦黑一塊,全身也逐漸發紅,就像是被火烤一般。 手按脈搏用靈力一探,感到千羅棉體內有炙熱的液體狀異物在血管里來回竄動,全身血液正在不停升溫。 這下笛午可是慌了手腳。 剛剛那神祕女子的暗器大概就是被神火燒過的什么東西,一進體內便會液化,像毒一樣走遍全身,要是置之不理,一炷香內必死無疑。 神火一定是在凡人命數之外,而千羅棉之所以會中暗器也是笛午造成的,無論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命里該有此禍。為了彌補這個意外,笛午只能想辦法救他。 但能怎么救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船到橋頭自然直!笛午心想。 左手抱起千羅棉,右手拎起奢遙,笛午決定先回家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