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爾之十二(完)
「我想我會永遠愛你,梅根?!共》坷?,西里爾深情款款的對著她道。 「出去以后再說吧?!龟愅沧谝巫由辖o他切香吉士,這種柑橘水果陳廷安自己不喜歡,味道很西式,很無趣。她還是更喜歡以前過年吃的那種橘子多一點,酸酸甜甜的,還香。 「我現在就要說?!?/br> 「嗯嗯,你說你說?!?/br> 「你要不要上來床上坐?」 「不了,我坐椅子。兩個人很擠的?!?/br> 「不擠,這上面很寬。還有空間?!?/br> 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西里爾到底為了什么進的療養院,也許是他自己進來的? 「好吧,你讓讓。我上去?!?/br> 他們兩人擠一張單人床,西里爾笑嘻嘻的擁住她?!高@下子我們終于只有彼此了?!?/br> 陳廷安想反駁,想想似乎也沒錯,西里爾不能跳舞了,她就要沒有工作了,可不是只有彼此? 一個年近三十的做出這樣不成熟的決定,她是個王八蛋,為了個男人,年紀輕輕,罔顧事業,沒有想過和西里爾究竟有沒有未來,她要是更老一點,是不是要就這么孤老終生,之類的問題,她完全沒有考慮。 陳廷安想她若是有父母朋友的話肯定要把她罵死了,幸好她一個也沒有。小唐大概勉強算一個。西里爾太不靠譜了,他比她還要瘋,自然不可能為了這些原因責備她。 「西里爾?!?/br> 「嗯?」 「我之后還得回國一趟?!?/br> 「這樣啊?!?/br> 「我把工作辭了,只不過還需要一段時間穩住公司?!?/br> 「嗯?!?/br> 「那之后,我就來法國找你。永遠留下來?!?/br> 「永遠?」 「永遠?!?/br> 「直到你死嗎?」 陳廷安遲疑。 「對的,直到我死?!?/br> 「哈,我開玩笑的,你不需要這么做,只要確定我們能一直待在一起就行了?!刮骼餇柕?。 「到了那時候你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去流浪吧。到處流浪,不用再勞碌,盡情享樂,用力花錢?!?/br> 「很不錯的規劃?!?/br> 下午的時候陳廷安出了一趟門,上集市買點食材,雖說療養院的伙食還挺不錯的——不過她不是付錢的病患,不能吃。要用餐只能自己下廚,幸好廚房還是能外借的。 回來之后,西里爾居然又驚奇的看著她?!该犯??」 這是什么反應?陳廷安不解的看著他。 只見西里爾瞅了她一會,收回目光?!富貋砹税??!?/br> 「你剛剛那是什么眼神?」 「沒什么,高興的眼神?!?/br> 看起來可不像?!肝骼餇?,你介意我問問你們院長,你究竟是因為什么原因進到這里來修養嗎?」 「當然不介意?!刮骼餇柕?。 陳廷安正想說太好了,就聽他接著道:「因為我讓他們全都不準告訴你?!?/br> …原來如此。 「不是什么大問題,梅根。你不需要為我擔心。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十分感激?!?/br> 「你不必向我感激,因為是出于自愿的,為你付出只是變相的在滿足我自己,我也只是為了自己好,沒什么了不起?!?/br>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能言善道了?」 「如果這就是能言善道,那么大概是從我出生以來?!?/br> 西里爾大笑?!该犯?,偷偷和你說個秘密,我會永遠愛著你?!?/br> 陳廷安無奈的搖搖頭?!改阏f過了?!?/br> 「那就再聽一次,梅根?!?/br> 事情在這里戛然而止。 她但愿自己的回憶只停止在此時此刻,卻事與愿違。悲劇來臨得太突然了,像巨石橫空墜落,砸在她的身上。 出國,回國,回國,出國。她總是在往返,總是在從故鄉到他鄉,他鄉再回到故鄉。她的故鄉究竟是島嶼還是花都她自己也說不明白。 「這是什么東西?」她看著療養院里頭的看護給她的陶瓷罐子,開口道。 「這是%$@amp;_¥1lt;¤¢√amp;_?!?/br> 「你再說一次?」她茫然的又問了一次。 再問了一次她還是聽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要指名交給她,為什么要顯得那么慎重,西里爾人呢? 大概是回答得不耐煩了,看護硬是把罐子塞在她的手中?!高@是西里爾先生的骨灰,愛拿不拿。神經病?!?/br> 這回總算是聽清了,她接過骨灰罈,憤怒的往地上一砸,陶瓷碎裂,里頭白色的灰燼四散,灑得滿地都是。 看護朝她罵了臟話,她則同樣回以最惡毒最兇狠的言語,她的所有情緒都失靈了,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情況。地上的那一堆骨灰,眼前的法國村姑,還有她自己,異國的古怪女人,這一切簡直像一場詼諧的鬧劇,陳廷安覺得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簡直荒謬透頂。 為什么還不結束?為什么還不落幕?她嘴上罵著法語和中文混合的臟話,心中卻在想著何時能結束??醋o瞪著她,覺得自己今天上班遇上這么件事情簡直倒楣透頂,所有病人都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其他看護也在病房里面,前臺小姐滑著手機像是與他們這邊完全隔離了。 「他是怎么死的?」鬧劇持續了很久,就在她把自己的面子全都丟在地上踩了許久以后,陳廷安最終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 她有權利知道。她想。 看護眼睛還是瞪著她,說自己不知道,就轉身走了。最后是其他的看護告訴她的。 據說是在某一天里,突然喊著她的名字從樓頂跳下來的。沒有人知道西里爾如何、何時到的那里,也沒人知道具體情況到底是有意識的自殺還是無意的墜樓。 西里爾沒有家屬,療養院甚至不需要賠償,也沒有個賠償對象。 她倉皇的逃離了法國,說是逃跑,坐在飛機上,她發現自己也成了一個無處可去的人。如同她撿到西里爾時的西里爾那樣,只是這回不會有人發現她了,她的流離失所就要從今天開始。 西里爾,一個美夢,一道瘡口,他像是一把利刃,悄無聲息的刺入她的心臟又抽離,從此她心里的傷再也無法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