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未亮，康哲允就帶著小白出發，打算履行他的承諾。

    他身背簡易的側背包，里頭只裝有錢包和行充及木魚。

    康哲允轉頭望向站在套房中間，表露不捨的小白。

    小白環顧周遭，將在這間套房締造的所有回憶都深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小白，如果……」康哲允神情凝重開口，話還沒說完小白就打斷他的話。

    「沒有如果?！顾酀恍?，「決定好的事情，就只會有其結果?！?/br>
    她緩步走向康哲允，牽起他的手說：「而這結果對你和我，都并不壞?！?/br>
    康哲允忍住想哭的悲傷，努力揚起笑容，「嗯，我知道?！?/br>
    「走吧……」

    兩人在離開公寓前，遇到了穿著高中制服明顯正在樓下等候他們的范壹依。

    「早安?！狗兑家赖哪樂置骶褪莿偹?，掛心于兩人的她，即使沉重的睡意襲來但她還是逼迫自己早起。

    「早安……」

    「小白jiejie早?！狗兑家肋@次終于找對了方向，看著小白正站著的地方微笑。

    「壹依，早?！剐“诇厝嵋恍?。

    「她也和你道早」康哲允出聲轉達小白的話，「這么早就要去學校嗎？」他不禁開口問。

    范壹依搖搖頭，舉起手中的紙袋說：「這是我昨天熬夜通宵做的紅豆麵包，想說讓你們帶去路上吃的……也順便帶去給小白弟弟吃?！?/br>
    小白望著那袋紅豆麵包，眼前染上一層霧茫，語帶哽咽：「謝謝你?！?/br>
    彷彿聽見小白jiejie的道謝，范壹依頓然發覺自己的眼眶正在發燙，連忙低下頭把高舉著的麵包塞進康哲允的懷里，用空下的手摀住自已差點掉下淚水的眼睛。

    「謝謝?！箍嫡茉适障路兑家赖男囊?，用無比溫煦的眼神望著她。

    「不客氣……祝你們旅途愉快?！挂廊患t著眼眶，但基于禮貌她抬起頭扯開一抹粲然笑容向他們道祝福。

    這時范壹依的左臉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彷彿有隻手正在輕撫著她的臉。

    不用多想她便知道是誰……這感覺喚醒了沉載在她腦海中的熟悉感。

    她抿唇微笑，眨眼瞇笑的時候，囤積在她眼眶里的淚水掉落。

    小白也是，隨著喚醒的記憶。對這女孩她也是無止盡的想念。

    這份想念她很想緊緊擁抱住，然而她卻只能透過簡單的觸摸來表達，因為她害怕再繼續放入感情的自己，只會讓這一切的結果走向越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目送兩人離開的背影后，范壹依才轉身回到她家。

    在進入家門前她發現她家信箱放有一封未署名的信，而那封信上寫著：『給壹依』。

    她若有所思地打開那封信，根據信里工整的字跡，美麗的筆劃，可以知曉寫這封信給范壹依的人肯定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

    幾滴落在信紙上的淚水，暈花了上頭原本的漂亮筆跡。

    「嗚嗚嗚……恩雅jiejie，我……」讀完信的范壹依，將痛徹心扉的悲傷，加諸在她手中的力道，捏皺信紙的兩側，「才是真正要說謝謝的那個人啊……」

    『致壹依……』

    在等候公車到來的時候，康哲允從紙袋中拿出一個紅豆麵包。

    輕敲放在包內的木魚，一個紅豆麵包出現在小白的手中。

    小白與他相視而笑，然后一口咬下那香噴噴的紅豆麵包。

    曾經在小白心中最好吃的紅豆麵包是曾阿姨做的，然而現在范壹依為她手做的紅豆麵包榮登她第一名的寶座。

    停留在她舌尖的甘甜，加上環繞在她身邊那溫暖又柔和的微風。

    眼前那些被風捲起的紅褐色落葉，耳邊的簌簌聲響，讓她不再對這趟旅程添上憂傷之意，而是期盼之情。

    『謝謝你這些日子陪著哲允為我的事情四處奔波，光只是想像畫面，就不得不讓我想起五年前那個時常跑在我后頭，個子嬌小可愛的你?！?/br>
    『這些日子我從哲允那里知道許多關于你的事情，聽說你正熱衷于游泳這項運動，甚至還參加了校隊代替學校出外參加比賽。你真的好棒！因為你正慢慢實現小時候曾說過的那個要成為美人魚公主的夢想?！?/br>
    『望你日后也能繼續在這條路上走得成功順遂，最后就容jiejie我拜託你一件事……』

    『哲允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壹依?！?/br>
    ?

    行駛在清晨馬路上的公車，在司機眼里搭乘的乘客就只有康哲允一人。

    司機看了看后照鏡，見康哲允坐定位置，便關上車門然后踩下油門發車。

    康哲允瞥向緊挨著窗戶欣賞車外風景的小白，握著她的手自上車后就不曾放開。

    他已下定決心不論發生什么都不打算放開這隻冰冷無感的手，因為過了今日……他就無法再次擁有。

    他們下車后抵達的目的地是小白弟弟所在的育幼院。

    康哲允并沒有進入育幼院里面和小朋友們打聲招呼，而是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佳佳老師帶著育幼院的小朋友出來到庭院做晨間體cao。

    「就是那一個，第一排從右邊數過來第二個，穿著黃色上衣，外表白白嫩嫩的小男孩?！?/br>
    順著康哲允的描述，小白很快地就在一群小朋友中找到了自己孩子的身影。

    緩不下來的心跳，是她內心激動的證據。

    「是他嗎？」她再次和康哲允確認。

    康哲允頷首，沉聲開口道：「因為你這位母親的保護，他順利活了下來。雖然成長過程中少了母親的陪伴，可是多虧有你的祝福，現在的他正過著幸?？鞓返娜兆??！?/br>
    「育幼院的老師們都很疼愛他，將他視如己出。壹依也是，她偶爾會在假日的時候過來看看孩子，有時候會帶手做的糕點過來?！?/br>
    「小白弟弟他……跟自己的母親一樣，最喜歡吃紅豆麵包?！箍嫡茉收f到這，聲音有些沙啞，「就連名字也是……」

    「是嗎？」小白將擰在一起的手放在腹部，悲然涕淚俱下，「聽到孩子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即使會遺憾自己無法陪在孩子身邊，但對現在的小白而言，只要知道孩子還健全活著，萬分的喜悅也沖淡她內心的悲愴。

    小白的目光遲遲無法從那個小男孩身上離去，當她看見小男孩打著哈欠一臉慵懶地跳著生疏的體cao時，她不自覺地露出淡淡的微笑。當小男孩一個步伐不穩差點跌倒時，她也不禁驚呼一聲替自己的小孩捏把冷汗。

    在旁觀看小白所有母愛表情呈現的康哲允，不由自主地開口：「想要再更靠近小孩一點嗎？」

    康哲允的問話，令小白回過神，盈著淚光的雙眸睇向他，她愣怔一瞬，彷彿正思索自己的回答。

    小白開口說話的同時，她的眼神明顯掠過一層憂傷，「……我們回去吧?！顾龜肯卵坜D身。

    「……咦？」小白的回答令康哲允有些意外，「怎么這么快就要離開？」

    「因為我怕再看下去的話，我就會更捨不得離開?！剐“淄嫡茉士嘈Φ?，康哲允也聽懂她話語中的離開是指離開這個世界。

    「我只要知道，他現在幸福與否，就已經足夠了……」小白淡然說著，「剩下的時間我想要和你一起度過?！?/br>
    當小白提出這項請求的時候，康哲允感覺和自己手心相映的掌心，那存在漸漸變得似有似無。

    他們回到專屬于兩人的家，并肩坐在沙發上。

    即使前方的電視開著，節目播著，兩人卻無心在上面。

    彼此復雜的心思只有各自清楚。

    康哲允時不時注意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小白，就怕一個閃神來不及和她道最后的再見。

    「哲允，我有點累。想睡覺了?！剐“滓皇秩嘀壅f。

    「嗯?！箍嫡茉士粗“谆卮穑骸敢黄鹚瘑?？」他問。

    小白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好哇！」

    兩人面對面躺在床上，相互看著對方。小白笑了笑鑽進康哲允的胸口，享受他溫暖的體溫。

    「小白以后長大會像我嗎？」小白輕聲問。

    「我覺得會?！箍嫡茉驶卮?，「現在想想那時候會對那孩子感到熟悉，就是因為他眉眼之間有你的神韻?！?/br>
    「是嗎？話說……緣分真的好奇妙?！剐“滓餍Φ?，「老天爺就這樣把壹依和你帶到了我孩子身邊，要是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或許現在就不會活著了吧？」她哽咽抿唇，調整呼吸后繼續發言：「我想……上輩子一定是我欠你許多，才讓我們母子倆在這輩子遇見你?！?/br>
    「這甚么話啊……」康哲允雖然笑著，但是他的笑聲參雜哭腔。

    聽完小白這番話后，種種悲傷從康哲允的胸口深處席捲而上。

    “叮鈴─叮鈴─”

    靜默中康哲允彷彿又聽見了微風吹動風鈴時響徹的清脆聲音。

    「壹依是個好女孩?！剐“淄蝗婚_口道。

    「嗯，我知道?！?/br>
    「要好好待她，要是被我知道哲允讓她傷心的話，我會生氣的?！?/br>
    「……我會的」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一定會的?！?/br>
    「來生我還能遇到像你一樣這么好的男孩嗎？」

    「……你會遇到很好的男孩，但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我的好?！?/br>
    康哲允的玩笑話逗笑了小白，她格格笑著抬起頭來望向康哲允。

    她眼神閃爍，含情凝睇著他許久，利用這段時間將康哲允的五官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里。

    滿足了以后，小白低頭把自己的臉緊貼在康哲允的胸膛，側耳聆聽他緩緩跳動的心跳聲。

    康哲允則是閉上雙眼，緊緊抱住懷中的小白。

    「哲允……我喜歡你，真的真的很喜歡?！顾氄Z告白。

    「……我也是?！?/br>
    「你也是甚么？」小白的聲音微弱。

    「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br>
    “滴答─”“滴答─”

    外頭細細雨滴落下，沒多久就變成了傾盆大雨，還有討人厭的打雷聲。

    讓康哲允憶起了他和小白初識的那天，天氣也是如此。

    他緩緩張開眼，閃電照亮了屋內，然而這次卻照不見小白的身影了。

    “嗶──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