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7)
「聽說了嗎?新來的室友,是一個自閉癥的?!?/br> 「哇靠!真假,那不就可以好好來使喚一番了嗎?自從上次養的那隻狗在上個月離開后,讓我們很無聊欸!」 「你齁,別肖想了!這個新來的罪刑,可恐怖呢……據說是發了瘋后毆打一位懷孕的女人,那個女人至今生死未明呢!」 「靠!一尸兩命,這個rou……哈哈哈」 「你覺得呢?耿儒?」 聽見自己的名字后,孟耿儒緩緩抬起頭,他看向那群人臉上那期待萬分的表情,于是合起書對著他們說:「我一點興趣也沒有?!?/br> 緩刑期即將到來的他,不想要去淌那群人的渾水,然而他的回答卻讓他成為了那些狐群狗黨的下個目標。 「痛不痛???不痛對吧?為了出獄,你可是藥必須忍耐呢!」當腳印來來回回踐踏在他的背部,就會傳來劇烈的疼痛。 這樣的霸凌直到集合的哨聲響起才暫時休止,孟耿儒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用手背擦拭自己被毆打出血的嘴角。 他惡狠狠地覷向站在原地望著自己的那個患有自閉癥,名叫曾智凱的男人。 孟耿儒內心備受霸凌的不爽情緒瞬間加諸在被他注視著自己的眼神,「看甚么?看我可憐嗎?」 曾智凱并沒有回答孟耿儒的問話,而是一步一步接近他。 見他不搭理自己,于是孟耿儒繼續對他吼道:「怎么?說話??!啞巴嗎?哈哈哈,啊~我忘了你有自閉癥,不會說話對吧?」 「不要覺得我可憐,我一點也不可憐,因為很快地我就可以離開這里。在我眼里,你還比較可憐!到時候他們的目標就會轉到你的身上,勸你還是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吧?」 他停住腳步,在孟耿儒的面前蹲下。 「很痛,對吧?」他問他。 「你是在說廢話嗎?當然痛啊,你被打不會痛嗎?」 「那么……恩雅小姐一定很痛?!顾炖镎f著孟耿儒聽不懂的話。 「恩雅?我才不叫那種娘娘腔的名字!我叫做孟耿儒!」 「恩雅小姐她……一定很痛,一定很痛……要是如果我早點去的話……她就不會這么痛了?!拐f著說著,曾智凱就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淚。 他突然地哭泣,讓孟耿儒有些倉促,「你、你干嘛哭??!我又沒有欺負你……干,你哭屁哭???該哭的是我好不好?干!」 曾智凱嘴里唸著重復的臺詞,重復的名字,讓在旁的孟耿儒想起了他在進來這間牢房前,那群人的對話。 『這個新來的罪刑,可恐怖呢……據說是發了瘋后毆打一位懷孕的女人,那個女人至今生死未明呢!』 「欸,難不成其實你……沒有殺人?你是被冤枉的嗎?」當聽見孟耿儒問他這個問題時,孟耿儒明顯看出曾智凱表情上的變化。 「既然你沒殺人,那你干嘛還白白進來受罪?為甚么不開口向警方證明你的清白呢?」就在孟耿儒逼問曾智凱的同時,第二次哨聲再次響起。 「嘖!……走吧!獄警比那群人還可怕,惹上就麻煩了?!姑瞎⑷宀椒ゲ环€站起,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口罩戴上,然后朝還是蹲著的曾智凱伸出手。 曾智凱愣怔地看著孟耿儒的那隻手遲遲沒有動作,爾后孟耿儒有些不耐地說:「……還不打算起來嗎?不然我要丟下你一個人走了喔!」 曾智凱緩緩地伸出手,緊緊握住孟耿儒的,藉由孟耿儒的力量站起。 從那之后孟耿儒成為了曾智凱在監獄里唯一的好友,因為他是第二個,向曾智凱伸出手的陌生人。 曾智凱在孟耿儒的眼里,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在戶外的時候,他會自己一個人蹲在草叢旁,觀察進行搬運動作的螞蟻群。 這是他的興趣。 然而讓孟耿儒覺得奇怪的地方是,有人若不小心破壞了地上的螞蟻窩或者是踩死任何一隻蟲子,曾智凱就會幫那些無辜枉死的小生命進行埋葬的儀式,甚至會為他們悼念許久后才離開。 做出這樣舉止的曾智凱,真的會殺人嗎?真的會狠下心來,發瘋地傷害手無寸鐵的女人嗎? 滿滿的懷疑與好奇盤旋在孟耿儒的心中,終于直到某天,他主動再次問起曾智凱相同的問題。 「喂!之前我問過你的事情還記得嗎?」孟耿儒看向正觀察著螞蟻行動的曾智凱問道。 不等待他回應繼續開口已成了孟耿儒應對曾智凱的方式,「就是你其實根本就沒有犯罪就坐牢這件事?!?/br> 曾智凱沉默許久依然不愿開口。 「還是堅持不愿意說嗎?」孟耿儒無奈地嘆氣道。 「……不想說?!乖莿P終于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句,他抬起頭對上孟耿儒的雙眼,「我不想說……說了,也喚不回恩雅小姐?!?/br> 「我猜……恩雅小姐,會不會就是讓你進來坐牢的原因呢?」 曾智凱又再次緘默。 孟耿儒長嘆口氣,他站起來走到孟耿儒的旁邊,用手指在地板上寫著,「恩雅……是這樣寫嗎?」 曾智凱頷首,然后默默唸道:「……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br> 「嗯,長得很漂亮嗎?」孟耿儒問。 曾智凱又點了一次頭,「很漂亮……也很溫柔、很善良……」 「你喜歡她嗎?」 曾智凱愣了愣后點頭。 「假如我說如果我出獄可以幫你去見她,那你會愿意告訴我你為甚么進來坐牢的原因嗎?」 曾智凱再次抬頭,看向正看著他的孟耿儒。 他搖搖首,「我還是不想說……因為正常人不會相信一個有病的人的話?!?/br> 「那用寫的呢?」孟耿儒問,「我有一本空白日記,要不我們來做一點娘娘腔的事情,來寫交換日記?!顾f。 「我會把我的秘密寫在里頭,那么你也要把你的秘密寫在里頭?!姑瞎⑷宓难凵裾鎿?,「你說沒有正常人不會相信生病的人的話,那么生病的人就會相信生病的人的話了吧?」 「……其實我好像也是有病的喔?!姑瞎⑷逶俅紊斐鍪种?,在地板上寫著字,「我似乎生的是這種病,知道嗎?」 曾智凱把眼神擺向地板上寫著的字,他聽過這個詞,但關于這個病,他一點也不瞭解。于是他搖搖首,表示自己不清楚。 「是躁鬱癥,這種病,大概跟自閉癥有點類似……一樣都是心理上的疾病。說的話,做的事,也是都會被人家當作神經病對待……但我們的苦他們卻一點也不了解……其實我們都是同種人呢!」孟耿儒直盯著地板上自己寫的字跡,然后苦笑著,心中的悲傷就只有他們這種活在自己世界的人知道。 ? 「我是因為竊盜罪入獄的,長年飽受躁鬱癥所苦,卻又不想要承認自己有病的我,試圖用偷東西的方式來解決心中的焦躁,繳不出賠償金才會去坐牢?!姑瞎⑷妩c燃嘴上叼著的菸說,「在緩刑期結束前三個月,那傢伙成為了監獄的新室友,我和他才開始慢慢熟起來?!?/br> 「印象中他是個不愛說話的小子,只要有其他人在他也不愿意開口,總是等到只剩我們兩個人時,他才會說話?!姑瞎⑷逦艘豢跓?,「最喜歡在自由活動的時候窩在地板上觀察螞蟻或蟲,還會對牠們自言自語,彷彿牠們才是他真正的好朋友?!?/br>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和他同病相憐,所以關于他的事情就會比其他人還要更在意……一個心思細膩、行為單純的男孩真的會犯下那種傷害罪嗎?于是因為好奇我主動向他提起開始寫交換日記這件事,交換日記輪到他的那天,正好是我出獄的日子?!?/br> 「然而在我出獄后沒多久……我就收到了獄警通知我他上吊自殺身亡的事情?!姑瞎⑷逋鲁鲆豢|青煙,他抬頭望向天空,「一開始我以為他可能是被其他人欺負禁不起痛苦才自殺,結果獄警卻說不是,真正讓他自殺的原因……是憂鬱癥?!?/br> 「自從那位恩雅小姐的事件后,曾智凱似乎罹患了憂鬱癥,開始有些憂鬱癥的傾向,他無法接受自己救不回那個恩雅小姐的事實,更無法說服自己若早點過去就會攔下悲劇發生的可能?!?/br> 「長期想著這些的他,最后決定以死來謝罪?!姑瞎⑷迨掷飱A著的菸灰在他述說的時候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掉落地面,「真的是個傻子?!?/br> 「關于那本交換日記,我從未聽曾智凱的母親提起,難不成……」康哲允緊握住手中的錄音筆。 孟耿儒笑了笑,將菸給捻熄,「沒錯,在我那里。那位獄警跟我感情蠻好的,他看了曾智凱的遺物后發現里頭有我自己闡述的個人隱私,于是先問過我的意見后還與我本人了?!?/br> 「曾智凱有在里面寫甚么嗎?」康哲允沉著地問。 孟耿儒聳了聳肩,「關于他犯下的案件,他隻字未提起過,他幾乎都是寫以前他和那位恩雅小姐的點點滴滴,根本就是在炫耀給我這個單身狗看?!?/br> 「你會介意我看那本交換日記嗎?」 「會介意喔!畢竟里面有我很隱密的隱私喔!」孟耿儒禮貌一笑,「但是如果是為了曾智凱那小子的話,我愿意將筆記本交給你們?!?/br> 「……真的很感謝你?!?/br> 「不會,只是可能要請你們在這里稍等一會兒,找那筆記本需要點時間?!挂娍嫡茉庶c頭答應后孟耿儒起身,他便起身走進自己臥室。 在等待孟耿儒回來的時間,坐在康哲允旁邊的范壹依偶然察覺孟耿儒放在桌上的一包藥。 那包藥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中她看見了抑止躁鬱的幾個字樣。 孟耿儒花了點時間找尋那本他和曾智凱的交換日記,當他邊翻閱筆記本邊走過來時,康哲允發現孟耿儒的表情就在看到某一頁停留的時候有些變化,接著他就停下腳步緊皺眉頭反覆看著那一頁的內容。 「怎么了嗎?突然靜止不動?」康哲允好奇問道。 「我現在才發現……那小子,在最后一頁寫了很奇怪的東西?!姑瞎⑷弩@慌地說,「而且他寫這篇文章的日期……是他自殺的那一天?!?/br> 「甚么意思?」 「這一頁……他一樣寫了滿滿對那位恩雅小姐的話與思念,一開始我還以為只是像以前他常寫的交換日記,但剛剛看發現并不是那樣的……」他慌忙的拿著那本日記走到康哲允和范壹依的旁邊并且翻到那一頁給他們兩個看,「你們仔細看看這篇文章……」 『2017/04/26天氣:陰天 為甚么恩雅小姐愿意對我這么溫柔?每天都期待著她 甚么時候會來上班,并且開始偷偷觀察她每天都會甚 么時候出現。我最喜歡恩雅小姐她對著我溫柔微笑的 那個笑容,那是我一生中看過最美麗的寶物,她的那 個笑容,是誰也比不上的美麗。我喜歡她的事情被左 鄰右舍知道后,以為恩雅小姐會從此討厭我,結果她 居然沒有討厭我,還是待我像平常一樣溫柔,我還想 要一直繼續喜歡她并且變得更勇敢,因為我曾經對她 說過,我不會離開她身邊會一直保護她。我都沒有說 謊,不知道恩雅小姐醒來后,還會不會對我溫柔笑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