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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晉小心翼翼又慎重地拉開上頭的蝴蝶結,幾百克的盒子在他手里像有萬斤重。他在旭陽催促的眼神示意下打開了蓋子。 一只銀色手鏈躺在黑絨布上,閃爍著光芒;拿起來一瞧,鏈條上頭鑲著天藍色寶石,像南方淺海在陽光下波動;黑曜石掛墜垂在下方,翻過來看,底座上刻了「然晉」二字。 他愣住了,瞪大眼睛望向男人。 「你、你不喜歡嗎?我覺得很適合你,但我怕你嫌太女氣……」 旭陽甫一講完,然晉便撲到他胸前。 「我很喜歡,謝謝……」 青年說這話時,連尾音都在顫抖。 只要是旭陽送他的,不論什么都喜歡。 男人寵溺地笑了笑,手臂環住他的腰。 「旭……陽?」 他埋在然晉發絲里狠狠吸了一大口,手臂圈得更緊了,絲毫不給然晉有任何掙脫的機會。 然晉能聽見心臟在猛力跳動,「砰砰、砰砰」的聲音傳到他的耳膜,但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然晉,」旭陽說道,手上力氣未減,語氣卻是如此柔和,「我喜歡你,可以請你……當我的伴侶嗎?」 當我的伴侶。 我的伴侶。 「伴侶」。 然晉的腦袋轉不過來了,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 是「伴侶」嗎? 旭陽剛剛說的……是「伴侶」嗎? 他說喜歡自己嗎? 喜歡然晉嗎? 但是,旭陽……是個alpha啊。 天生就得跟omega結合的,alpha。 「可是……我……」 他是beta。 沒有信息素、沒有發情期、難以受孕的,男性beta。 「我是……beta?!?/br> 青年低垂著雙眼,輕輕推開男人。 「只是個beta?!?/br> 然晉緊緊咬著下唇。 現在社會上仍是以alpha為尊,絕大部分政商界精英都是alpha,而他們通常會找omega作為伴侶——一方面是omega的受孕機率比beta高很多,另一方面則是所謂的,「本能」。 alpha和omega之間有著標記者與被標記者這層關係,一個alpha終生只能標記一個omega,omega亦只能被一個alpha標記,至于beta…… 然晉想起了他的「家」,想起了他的alpha父親。 beta在那些「高層人士」眼里,可以說比omega還不如,因為連家族聯姻也做不到。 他們只會是那些人厭煩omega時去外面找的玩物。 「我是beta,我只是個……beta……」 一顆顆淚珠從眼眶往外冒,劃過淡粉色臉頰,留下幾條晶瑩淚痕。 自己只是個beta,沒有用處的beta。 旭陽那么好,自己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旭陽可是個alpha啊。 「我……配不上你的……」 男人一看見那些眼淚便慌了,又急又心疼,代表公司去談判時都沒那么慌亂匆忙過,只好先從旁邊抽幾張面紙,捧著然晉的臉力度輕柔地擦。 他沒有想到,然晉居然會因為自己的人種而自卑。 旭陽深深覺得無力,從前拿來哄親戚小孩的招數全都沒用,因為他一開始就不了解然晉為什么會哭。 很自責,也很心痛。 「beta又怎樣?你是alpha我也喜歡啊……」 旭陽親了親然晉的嘴角,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聽好了啊,」他吞了吞口水,堅定地凝視著然晉的雙眼,「旭陽喜歡然晉,無關種族,無關任何事物——」 「旭陽愛著然晉,旭陽愛死他了?!?/br> 一說完,旭陽沒給他思考的時間,封住然晉的唇。 他沒有接吻的經驗,滿腦子只想讓然晉停下眼淚。這個親吻僅止于在外側廝磨,加上點alpha胡亂又毫無章法的啃咬。 結束時,青年的嘴唇被咬得嫣紅。 旭陽抱著然晉給他順氣,然晉靠在他的肩上,鼻間全是陽光的味道。 「……呵……」 懷里的青年發出一個奇怪的音節,而且身軀在輕微顫抖。 他趕緊把人放開,想看看然晉怎么了,才發現—— 然晉笑了。 不是抿嘴,而是真實地、確切地笑了。 他的然晉,因為他而笑了。 「我、我好開心……」然晉用袖口擦著臉,卻止不住因喜悅而落的淚水,「我真的……好開心啊……」 旭陽也笑了,扶住他的頭,一點一點吻去淚珠。 「我、我笑得,很丑嗎?」 「不,」旭陽親了口他的鼻尖,兩人互相抵著額,「你最好看了,怎么都好看啊?!?/br> 「少亂講……」 「我說的是真的,」男人摸索著青年的唇瓣,「然晉最好看了,我最喜歡了……」 兩人的唇又黏在一起,然晉環著男人的肩膀,抓著他的衣服蹭啊蹭,像是要把自己和旭陽融在一起。 「別蹭,」旭陽笑著放開他,咬了口他的耳垂,壓低聲音道:「再蹭就要上火了?!?/br> 然晉不曉得他的意思,喘著氣,滿臉疑惑看向旭陽;alpha壓著心底那股邪火,牽引他的手到那半抬頭的某處。 青年一碰到就嚇了一跳,想抽回手卻被旭陽緊抓住不放,被迫「探索」alpha未全勃便已驚人的物什。他紅著臉抓了一下,掌下的東西跳動著變得更加茁壯。 「嘶……別碰啊,不然忍不了了?!?/br> 旭陽側頭啃了下青年通紅的臉頰,信息素因著情動而愈發濃郁。 然晉有些無辜。不是你讓我摸的嗎?! 男人笑著對他說等個幾分鐘,自己得去沖個澡冷靜冷靜。 他只瞄了眼旭陽鼓起的褲襠,紅著一張臉低下頭,讓旭陽看得想把人抱起來親幾口。 等待旭陽出來的期間,然晉從盒子里拿出那只精美的銀白色手鍊。 他用指腹輕輕摩娑著黑曜石底座上銘刻的那個名字,彎起的嘴角有些發澀。 抬起手,細瘦的指節勾起左手袖口,緩慢往上拉。 自己總有一天得面對的,他知道。隨著布料褪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手臂一點一點暴露在空氣中,那一條條極為顯眼、怵目驚心的疤痕,也跟著重見天日。 不只是左手,其實右手也是這慘狀。 好些日子以來,然晉都在逃避,逃避父母、逃避兄姊、逃避自己那深埋在灰暗中腐爛的過去;臂上的疤不停地提醒自己曾吃了至少兩年藥、去了無數次的心理治療。接近手腕的地方有條顏色明顯更深的刀疤,提醒了自己臨近畢業時,哥哥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然晉不愿再想,回憶只會是自我折磨。 手指拂過那些紅棕色的傷疤,再對比一旁精緻得完美無瑕的手鍊。 自己配得上它嗎? 如此丑陋的手……配得上嗎? 另一隻不屬于自己的大手闖入視野。他思考太久,沒注意到旭陽出來了。 然晉倒吸一口氣,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對方已將他的手拉向自己。 「別……我……」 然晉沒說完便愣住了。 旭陽半跪在他面前,銀手鍊不知何時到了他手上。男人握著然晉的手,看那些疤痕的眼神不是然晉預想中的厭惡,而是…… 某種同時包含了痛苦與愛意,就像自己所珍視的寶物碎裂的一樣。 然晉眼睜睜看著旭陽的唇貼上那些疤,由下往上,用一種近似于虔誠的姿態親吻著。 他太震驚了,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旭陽的雙唇離開,拿起了手鍊,為然晉戴上。 「然晉?!?/br> 他仍然是半跪,撫摸著那片粗糙的皮膚。 「我無法抹除你的過去,」 一個吻落在指節上。 「但是,我們還有未來?!?/br> 「然兒,我不在乎你的過往,不在乎你得過什么病,不在乎你的手上有幾條疤……我只想要你啊,無論你的手上有沒有疤?!?/br> 他的目光堅決,定定看著然晉的雙眼。 「你是最配得到這條手鍊的人,因為是你啊,然兒?!?/br> 他將然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皮膚之下,心臟正鼓動著告訴對方那洶涌的愛意。 「別讓過去困了你,你現在……你現在有我了??!」 旭陽笑著,從一旁抽出面紙為然晉擦淚,另一隻手探進他的指間,與他十指交扣。 擦到一半,然晉忽然拉開旭陽的手。 「你剛剛……叫我什么?」 「然兒?你……」 那句「你不喜歡嗎」來不及問完,只見然晉一個施力,猝不及防直直撞上旭陽的嘴。 一絲腥甜味在口中蔓延,緊隨其后的是淚水的苦咸。然晉的軟舌趁男人恍神時深了進來,生疏地舔舐他的門牙。不到幾秒鐘,青年就想退開。 但旭陽怎么可能輕易放了他? 他反手扣住然晉的后腦勺,追著小舌進了他的口腔。然晉抵住對方的舌頭,卻反被糾纏,兩舌在青年嘴里扭得難分難捨;好不容易等到旭陽放過他的舌頭,對方卻只是轉移陣地。 上排牙齦被旭陽的巧舌滑過,一個又酥又麻的感覺傳遍全身,然晉受不住,在親吻的間隙中洩出呻吟。 「嗯啊……」 這甜膩的嚶嚀一出,旭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然晉只感覺得到旭陽更兇猛的攻勢,連在他腰上不安分地摸著的手也無暇顧及。 一吻已畢,alpha放開然晉時牽出一條銀絲。 然晉被吻得有些缺氧,全身都是軟的,右手虛虛地抓著旭陽,左手仍被旭陽握得牢牢的。 「咸甜的吻?!?/br> 男人笑著親了他的眼睛,而他面色潮紅,大口喘著氣。 旭陽把人整隻抱入自己懷中,然晉就坐在他腿上,屬于太陽的暖意包圍著他。 兩人溫存了很久,然晉靜靜地聞著陽光,心底做好了打算。 等到空氣中的信息素只剩下淡淡的氣味,他開口喚道: 「旭陽……」 「嗯,我在?!?/br>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 「我想……說個故事,可、可它一點也不好聽,結局也……沒有很完美……你想聽嗎?」 旭陽抱緊了他,「只要是你講的,我都想聽?!?/br> 然晉久久沒有回覆,旭陽感覺到胸前的布料被緊緊抓住,懷里人縮著身子牢貼在他身上。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