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朱麗小姐
實驗小學的教職工在學生放假一周后,也將迎來自己的暑假。 剛入職時,南若對于暑假很是期待,她給自己規劃了很多事情,除了旅游,她還想自費參加很多全國優秀獨立教師或者教育中心舉辦的各種項目活動。 不過這些都沒有實現。為了疫情防控,理論上實驗小學的老師連余城市都不能出。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旧洗蟛糠掷蠋煻紩靡粋€備用手機或者平板,把自己定位在家里發給學校,然后該干嘛干嘛。 周家瑜打算在這個暑假去趟新疆,她邀南若一起。 但南若拒絕了她。 周家瑜狐疑地看著南若,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小南老師,你不對” “哪里不對?” “你整個人都不對。周一那天上班你竟然把所有襯衫扣子都扣上了,活脫脫一個柜臺出納員。還有這兩天你一下班就跑,你,談戀愛了!” 周家瑜看著南若,把最后幾個字一字一字地說出。 南若臉紅了。她既不知道怎么撒謊說她沒戀愛,也不知道怎么開口承認的確戀愛了。 她和柯愚,終究是老師和家長。 只要柯思遠一天還在實驗小學上學,那么她和柯愚的關系,就不能大張旗鼓地讓學校里的老師知道。 “對方是誰?不會是上次我給你介紹的那個吧?” 周家瑜提到了姜祁,南若就想到那次和他在梅南家園門口不愉快的撕扯。之后她就把姜祁拉黑了。 “怎么可能!我把他拉黑了” “???為什么?” 南若簡單地敘述了一下那天的事情,但是避開了柯愚沒說。 “這男的這么差勁??!哎,我還想把他介紹給你,對不起啊小南。作為賠罪,下班后我請你吃飯” “沒事沒事,又不怪你” “你不會沒時間吧?” 南若還真是沒時間。 柯愚這周一直很忙,他只是在她下班時匆匆來接她,把她送回梅南家園后,就又開車走了。 今天柯愚終于沒那么忙了,還訂了一場話劇演出的票。 “就,我家里熱水器壞了,我約了師傅上門來修” “噗嗤”一聲,周家瑜聽完就樂了,“南老師,你這借口太老套了!你不愿意說就算了,有機會讓我看看,幫你把把關,你這么單純,小心被人騙了?!?/br> 南若被周家瑜說得面紅耳赤,紅著臉低著頭,小聲“嗯”了一句。 終于捱到了下班,南若拿著包第一時間就走出了辦公室。她快被周家瑜的眼神看崩潰了,再不走她怕自己要堅持不住和盤托出了。 柯愚在實驗小學后面一條街的路口等她。這是他們約定好的。南若不想被人非議,也不想讓柯思遠在學校被同學議論,更不想給柯愚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他們的關系,終究還是要小心一點。 南若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以最快速度閃身上車。 “快走吧” 看她系好安全帶,柯愚才發動車子。 “今天又是間諜小南嗎?” “辦公室同事看出我談戀愛了,還讓我帶給她看看” “不能看嗎?我就這么拿不出手”,柯愚逗她。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哎呀,就,你是家長我是老師……”,南若覺得有口難辨。 柯愚不再逗她,左手握住方向盤,右手牽起南若的手,放在嘴邊輕吻了一下,“都是我不好,南南,讓你受委屈了” 柯愚總喜歡在兩人私下相處時直白地對南若表達心意,南若很受用。當然,有幾個女人不喜歡被人表白心跡呢? “那你要好好補償我”。如果是之前的南若還會很害羞不知怎么回復,但好像自從那晚的深度親密接觸后,她可以在柯愚面前非常放松的隨心所欲,無論是撒嬌還是耍賴,柯愚都會寵溺的照單全收。 “一定。你想要怎么補償?生理還是心理?”,柯愚一邊開著車,一邊開著車。 南若聽懂了,臉唰的一下紅了。 “柯愚!” “我問問補償方式嘛,以免你收到貨不對板”,柯愚笑著開車。 再到市大劇院,南若和柯愚的關系發生了變化,心境也發生了變化。南若無法忘記那天差點被隔離在這里時焦躁恐慌的心理,以及柯愚從電話里傳來具有魔力般安撫人心的聲音。 “我那天在小劇場的玻璃窗前看到你來了” 柯愚牽著她的手,“我也看到了玻璃窗里的你,身邊站著一群小孩子” “如果不是你,我們那天可能真的被隔離了”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拿到今天的演出票” “哦?”,南若不明所以。 柯愚笑而不語,帶著南若來到大劇場門口。 那天就是在這里,柯愚和劇院經理通話后,用五百份抗原解決了這場危機。 劇院經理看到柯愚來了,滿面堆笑地迎接“柯總您好,歡迎來大劇院觀看演出,這是您的兩張第三排中間票” “謝謝劉經理”,柯愚接過票,牽著南若走進劇場。 劇院經理看著柯愚身邊的南若,覺得好像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再哪見過。 “就是因為那次的抗原所以經理給了你演出票?” “后面他又找我幫過忙,禮尚往來” “柯總不愧是柯總,小南佩服” “那小南打算怎么表示你的敬佩之心呢?” 說話間,他們已經被引到座位坐下??掠拊捓锏囊馑继^曖昧,南若紅著臉暗搓搓地使勁掐了一下他的手??掠扌Σ[瞇地握著她的手,靜待演出開始。 這場演出名叫《朱麗小姐》,是瑞典戲劇大師斯特林堡的名作,由北城國家話劇院原版人馬來余城表演。 南若在大學時讀過這個劇本,雖然話劇社沒有排演這個作品,但劇中朱麗小姐夾在現實與欲望、本能與階級之間的游移、痛苦、壓抑,讓她印象很深。 柯愚很喜歡一部叫《父親》的戲劇作品,作者也是斯特林堡。在他的筆下女性似乎總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鋒芒,好像誓死要從男權社會下分一杯羹。尤其《父親》里母親的形象,讓柯愚情不自禁地代入他與楊依的婚姻,他就是劇中那個被抹滅自我的父親,而楊依就是那個強勢、統治一切的母親。 演出不長,一個半小時而已。 散場后南若就沒有說話,她坐在柯愚車里也沉默不語,還在回味著朱麗小姐的悲劇。 “怎么了?” “你說人怎么這么奇怪。朱麗小姐明明是貴族,但又渴望沒有身份的原始的愛情;讓明明愛朱麗小姐,但又讓她去死。人性太復雜了” “人就是奇怪,人性就是復雜,如果非要找原因,那就是原罪吧。從亞當夏娃被誘惑開始” 誘惑……南若想到了從柯愚醉酒的那個夜晚,她數次覺得自己就是被情愛誘惑的夏娃。她和柯愚,終是隔著道德的鴻溝。雖然他已經在辦離婚手續,她也已經不再厭棄、折磨自己??墒悄先粢幌氲竭@段感情的萌芽之初,她還是無法逃脫和回避那種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唾棄感。 “柯愚……”,南若的聲音很低很弱。 “南南,你沒有做錯什么,我們也不是違背道德的關系,我已經處在分居期多年了,即使按法律條文,我們也是正大光明的”,柯愚擺正她的頭,正視她的眼睛,“南南,一部戲而已,嗯?” 柯愚用額頭抵著她的,“小傻瓜,你不是朱麗小姐,我更不是讓”。 是啊,南若沒做錯什么,她只是愛上了一個人,不巧這個人是她的學生家長。但又誰規定老師和家長不能戀愛呢? “是的,你是柯愚”,南若迎上柯愚的眼睛,“而我是你的小狐貍”,此刻她用那雙已經彎成新月的笑眼看著他。 柯愚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笑眼,“是的,你是我的小狐貍”。 柯愚把車開往余城壹號,但被南若言辭拒絕了,“不要,明天我還要上班,上次的吻痕差點被我同事發現了,她說我把扣子扣的像出納員”。 柯愚笑著“你干嘛系那么緊呢?” “不扣緊能行嗎?全是吻痕”,她伸手打了他一下。 柯愚調轉方向,“好,送你回家”。 南若沒想到柯愚這么輕松地就答應送她回去??墒撬€沒來得及竊喜就發現,他把他自己也一起送回了她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