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社死現場
梅山腳下的“楽しい”咖啡店,柯愚和南若面對面坐著。 南若已經沒有了剛在這里看到柯思遠父親時的震驚,訝異,和尷尬。當她轉過腦子,反應過來后,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為對剛才柯思遠父親背影產生的莫名好感感到羞愧。她反而有些興奮,她挪了下椅子直接坐了下來。因為,終于,又讓她見到了柯思遠的家長,她必須趕緊和他聊聊柯思遠的學習。 “思遠爸爸,現在思遠的學習情況不容樂觀,他才一年級,發現問題及時矯正還來得及。但是如果放任不管,以他目前的學習情況,升入二年級他就會對學習越來越畏懼,甚至產生習得性無助。我知道或許您很忙,家里可能……”,南若想到了柯思遠提到mama時的哀傷神情,后面的話就停住了。 “南老師,謝謝你對柯思遠的關心”,柯愚依舊語氣平靜,但比上次在學校時,多了些溫和。其實柯愚已經猜到了,柯思遠告訴了南若他mama在美國的事,但這不怪孩子,也不怪南若。自從他看到南若用心地教柯思遠讀寫,精心地準備了柯思遠喜歡的貼紙,和那些鼓勵的話,他知道,她只是個用心教書、對學生負責的年輕女教師。 “上次是我失禮,抱歉”,柯愚為上次在樓梯上對南若說的話道歉。 “???”,南若有些不敢相信,這男人吃錯藥了?上次還說她說三道四、越線,今天不僅語氣溫和,還開口道歉?!皼]事,我沒放心上”,不過南若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畢竟他是家長。 “思遠爸爸,如果你有時間,抽空看下他的作業,無論是語文還是數學……” “南老師”,柯愚打斷了她?!爸x謝你,我知道的” “???”,南若又被驚到,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兒子學習不好?他知道自己兒子的問題怎么還如此無動于衷? “是的,我知道”,柯愚停了停,喝了口咖啡,緩慢的咽了下去,然后抿了抿嘴,好像在思考措辭。 南若眼珠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她知道他話沒說完,她要看看他到底會說什么。 但柯愚對南若的目光沒有絲毫介意,因為他根本沒有看南若,他盯著紗簾外,看到遠處的梅山若隱若現。 “南老師,柯思遠在一年級上學期的十月,確診了中文讀寫障礙,也就是閱讀障礙”,柯愚從窗外轉回目光,看著南若說到。 閱讀障礙,南若在心里重復了一遍。南若在北城師大讀書時,曾在學校心理學部一個專門研究兒童讀寫問題的知名教授工作室實習過一段時間。 難怪!南若在心里念叨,柯思遠的所有癥狀和閱讀障礙的孩子一模一樣,她怎么早沒想到?虧她還在工作室實習過。南若想到自己對柯思遠讀寫的強硬重復式教育,泛起一絲自責。 “這不是你的問題,南老師,你已經做得很多,很好了。我為柯思遠能遇到你這樣負責的老師感到榮幸,是我沒有早點告知你”,柯愚好像看出來南若產生的自責心理。 “您……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南若對柯思遠父親如此客氣的話,感到非常不適應。 “但是,思遠爸爸,既然您知道了孩子的問題所在,那就更要想辦法啊,不能這樣聽之任之。我畢業于北城師大,我們學校心理學系有個教授,建立了全國最權威的兒童讀寫障礙工作室,那里不僅可以給思遠同學測評,還可以規劃一套詳細的干預方案”,南若有些激動。 但是對面的男人,又看向了窗外,沒有說話。 這時南若的手機響起了微信提示音,“等噔”聲,連響兩下。南若一看時間,2點10分,與她和相親對象的約定時間過了十分鐘。 “南老師約了人吧,我就不打擾了” 南若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是相親來的。 “是我打擾了,抱歉”,南若起身。 “關于思遠同學的讀寫問題……” “南老師”,男人打斷她。 他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向南若,他矮她高,但南若卻覺得此刻她在男人的面前明顯氣勢弱了一大截。 “有時候不是知道問題就可以解決問題的”,男人又恢復了那種平靜中帶著壓制的語氣,“我告訴你柯思遠的問題,是不想你再逼著他學習,也不想你再找我,我很忙,沒有時間管柯思遠在學校的事。只要他不闖禍,不被同學欺負,麻煩南老師不要找我” “……”,南若被說的啞口無言,她當然清楚不是所有問題都可以解決的,就像她現在的生活。但是男人的后半句話又讓她有些不舒服,就像是說她又在多管閑事。 南若撇了撇嘴,“好的思遠爸爸,我了解了,今天打擾了”,說完轉身離開。 真是個喜怒無常的怪人,南若在心里暗罵道。 柯愚看著南若走到咖啡店另一邊的窗邊,那里也坐著個穿黑上衣的男人。他看得出,這個女老師今天是來相親的,而且還把他誤認成了相親對象。真是有點蠢,柯愚在心里笑罵。 他剛才和她聊柯思遠的學習時,第一次打量了她。不得不說,這個女老師氣質很好,給人一種清雅舒服的感覺。像柔和溫暖的微風,又像安靜恬淡的雛菊。但前提是不聊柯思遠的學習。一旦聊起柯思遠,她就變了個人,有一種骨子里的執著和沖勁,好像五四時高喊口號的女學生。 柯愚的電話響了,他等的客戶終于忙完了,約他在梅山另一邊的一家私房菜碰面??掠奁鹕?,離開了咖啡店。 南若用余光看到他離開,心里松了一口氣。 當她和真正的相親對象面對面坐下時,才想起剛才自己認錯了人,把學生家長當成了相親對象,多么社死的場面??!她頭皮冒出一層虛汗,只能默默祈禱柯思遠爸爸沒有看出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