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早上九點，陳宇盛家里的電鈴準時地響起。

    才剛起床，陳宇盛睡眼惺忪地走到玄關處。

    「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可能是還沒脫離舒服的睡眠，他忘記之前的約定。

    夏寧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陳先生，你以為我很間嗎？你現在什么態度??？」

    「對不起啦，我們快進去?！贡幌膶巼绤柕难凵駠樍艘惶?，他拉著她往里面走。

    「今天是要上什么？」其實陳宇盛一點準備也沒有，他第一次主動請家教，很不習慣。

    「我帶了數學講義來，要不要先上三角函數的部分？」她看著陳宇盛，一副慵懶地坐在椅子上，真想踹他一腳。

    「隨便你?！棺哌M書房里，陳宇盛打開書柜，拿出新發的書本，這么久以來，他從來沒有翻開過。

    「我先考考你，什么是sinθ？」這種簡單的知識，一定要先具備。

    「什么？我不知道?！?/br>
    夏寧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從一開始，老師每節課都會重復說的話嗎？他就算不想聽也被洗腦了吧？

    「我告訴你，我什么都不會?！拐f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他感到自卑。

    「你有讀過國中嗎？還是你要去重讀國??？反正你家有錢也不怕你太浪費?！?/br>
    「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說話這么毒。不要這樣，我曾經很優秀的?！棺詈髱讉€字越來越小聲，有種心虛的樣子。

    「你不要說大話，一看就知道你從國小就是個混混......?！瓜膶幱米l責的眼神打量著他。

    陳宇盛忽然有些失神，夏寧叫了他幾聲，他似乎沒有聽見。

    國小的生活，是什么樣子，已經不太記得了。

    偶爾夢里會出現童年快樂的回憶，就是那個時候吧？

    不知道為什么，陳宇盛打開心內的門窗，對著夏寧訴說曾經的一切，他沒有理會，她是否愿意聆聽。

    ＊＊＊

    某個國民小學，學生不多，不過都是頂尖的孩子，父母老早就把戶口牽到附近，為了擠上那少數的名額。

    坐在教室里，陳宇盛不是個吵鬧的男孩，他很專心地看著前面的黑板。

    下課的時候，他和幾個好朋友站在走廊上，不像一般好動的小學生，他沒有去打籃球。

    「宇盛，等一下幫老師發這份作業?！?/br>
    「好?！菇舆^手上的書本，他微微笑，身為被看重的學生，他很高興。

    國小的考試沒有太多人會認真讀書，其實他也只是考前臨時抱佛腳，可是依舊得到班上第一名。

    放學時，才剛從教室走出來，就看到母親在校門口等他，那是幸福的眼神。衝上去拉住母親的手，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開心地走回家。

    等父親回來，他們一起在餐桌吃飯，熱騰騰的飯菜，是母親的心血，聽父母親說說他們的故事。

    就算生活不那么好過，他還是很滿足。這輩子能和爸媽這樣一直走下去，那就夠了。

    金融風暴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突然發現家里的氣氛不再像以前那樣，父母沒有吵架，可是家里的房子貼上了法院的封條，每天家中愁云慘霧的，陳宇盛開始逃避回家。

    國一的那年寒假，父親為了躲債，遠渡重洋到海外工作，他和母親投靠舅舅，尋求舅舅的幫助。

    「林妍馨，我們家沒有錢，可不可以請你趕快離開這里？」身為親弟弟，他無能為力。

    常常聽見幾個人在房里吵架，吵著要他們搬家，不愿意幫陳宇盛付學費，也不愿意讓他們吃一口飯。

    于是，陳宇盛從原本的私立國中，轉到最便宜的公立中學，人生第一次換環境，他很不習慣。

    剛開始他交不到好朋友，只能躲在角落靜靜看著這里的一切。他并不是不擅交友，只是在寄人籬下、被嫌棄的環境中，他抬不起頭。

    成績慢慢變差，他開始自暴自棄。

    當同學們在討論一個數學題目，他也想聽一聽，才剛走上前，一句尖酸刻薄的話出現了，「轉學生，你別在旁邊礙事好嗎？你又聽不懂?！?/br>
    當下陳宇盛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走出教室，這里不屬于他。

    此時，有另一個男孩，在他身后，注視著他們。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眼前出現一幢幢房屋，有電動玩具場、有ktv、有許多從來沒看過的店面。

    踏進去的那一剎那，他覺得自己很羞恥，竟然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離了原有的軌道。

    從此以后，他學會了抽菸、喝酒，成為老師們眼中的麻煩人物，也被母親看作一個不學好的孩子。

    父親固定一個月，打一通長途電話，每到那天晚上，他坐在沙發椅上等待，這是他唯一的溫暖。

    母親的新工作，一個辦公室的助理，常常加班到很晚，才會回家，見不到母親，他也習慣了。

    「陳宇盛，你的親師聯系函什么時候要交，已經遲了一個禮拜耶！」

    「我......我媽......」

    「你不要找理由，明天不交來，我就記警告，要不要試試看？」

    原本不知所措的他，突然憤怒地站了起來。

    「記就記??！誰怕你??！反正單子到了我家也沒有人會收?！?/br>
    老師拿起桌上的點名板，往陳宇盛身上丟過去，他對著他怒吼，「我忍你很久了，陳宇盛。不要那么囂張！」

    點名板從陳宇盛身上滑落，掉在地上，他沒有躲開，靜靜地站在原地。

    突然身旁來了一位同學，把陳宇盛帶開，他一時重心不穩，跌坐在椅子上。

    「你......你來插什么手？你品學兼優，不要被他帶壞?！?/br>
    他只是把陳宇盛扶起來，沒有回答老師的問題。

    進這個班那么久，陳宇盛都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只是點點頭，表示一下謝意，陳宇盛快步跑出教室。

    從此以后，陳宇盛被欺負的時候，他會偷偷伸出援手，儘管陳宇盛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依舊這么做。

    「你是誰？為什么要幫我？我就說了我沒事嘛！」曾經有一次，陳宇盛倔強的拒絕他，叫他別多管間事。

    那個男孩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為什么，你還是不認得我？是你故意不記得我的名字嗎？」

    說出這句話，陳宇盛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算了，要不然現在認識也可以，我叫李言風?！顾麑﹃愑钍⒄归_溫煦的笑容。

    國中兩年半的生活就這樣過去，唯一的朋友，總是那樣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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