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
王府的中堂里隨著謝政玄的話,氣壓變得更低。 彧王抬手拍在座椅的扶手上,“逆子,簡直混賬至極,原以為你現在還能清醒些,非要娶一個與你地位懸差如此之大的人,你是中邪了嗎?” 就知道會是這樣訓斥的場景,他對這種場面已經煩躁。 “地位懸差我根本不在乎,或者說整個彧王府現在介意的一切都不是我在意的,我再說最后一次,晏枎虞我娶定了,不管父親母親如何不愿,我都要娶?!?/br> 說完,他拉著她的手轉身欲離開。 彧王在身后吼道:“要是你今天出了這道門,就不要再回王府,你們的親事我也不會參加?!?/br> 謝政玄停下腳步,連頭都沒有回,“父親請便?!?/br> 她看著他堅毅的側臉,未來得及說話,就被他拉著出了王府。 事情弄成這樣,倒也不算是在她意料之外。 只是謝政玄的態度之堅定,超出了她預估。 從她接觸他開始到現在,有過那么幾次她覺得謝政玄或許對她有些與眾不同。 可也有時候,她又感覺他未曾動心。 離開彧王府后,謝政玄心情看似沒受多大影響,又一道帶著她去了笙饗樓,不為別的事,就是為了讓詩鸞欣幫著舒瑩瑩一起cao辦親事。 晏枎虞這時候才知他們成親時間定在了兩個月后,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余元輔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我們嗣臨成親,我還以為這家伙準備打光棍呢?!?/br> 一眾熟人之中,余元輔的話惹的大家哄堂大笑。 詩鸞欣嬌嗔地錘了下余元輔的肩,“你啊,嗣臨怎么可能一輩子獨自一人,好人是會被眷顧的,老天爺才舍不得讓我們嗣臨成為孤家寡人?!?/br> 見詩鸞欣用“好人”二字形容謝政玄,一直乖巧垂笑的晏枎虞不禁心中冷笑。 好人?謝政玄要是好人,這世上的好人恐怕是要死絕了。 她不知是謝政玄隱藏的太好,還是他們覺得他做的事并不足以為奇。 幾人又閑談了會兒,近日謝政玄公務繁忙,他們很少相聚,余暉映天時他們才散去。 回世子府的路上,他與她并肩行走,既沒有騎馬也沒乘車輦。 這樣悠閑的時光,讓她莫名想起了啟櫟節大宴那天晚上,他們也是這樣走著。 兩人一時誰都沒說話。 不知是不是故意,跟著他們的薛策和冬兒走著走著反而和他們倆之間拉遠了距離。 她側頭看他,只見他目視著前方,像是沒話要對她說的樣子。 現在事情的進度比她預想中已經快了很多,再往前推幾個月,她肯定不相信能這么快就嫁給謝政玄。 按她來看,他的付出已經和得到的回報不成正比,難不成他真是為了報掌門師公的恩情? 她腦海里想著他這么做的真實原因,卻只聽他道:“我們成親的事,你抽空跟你的父母說聲,這畢竟是大事,讓他們提早知道的好?!?/br> 她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詢問道:“殿下是要認真的?” 他轉眸視著她,“你覺得我的樣子像是在說笑?” 她道:“妾以為,殿下說成親只是為了采用迂回的方法,從而掐滅魏綽的念想,不一定真的要成親?!?/br> “你以為魏綽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嗎,如果你不想與我成親,等過了風頭,你可以出示休書一封,我們也能和離?!?/br> 他的話讓她以為自己聽錯,“妾怎么能休了殿下,古往今來沒有哪個女婦給夫君寫休書?!?/br> “古往今來沒有,不代表你不能去做,你出示休書,后面還能尋一個好郎君,名聲也不會損毀?!?/br> “可殿下就不擔心自己的名聲?” 他停下腳步,“我已經不在乎那種東西了?!?/br> 從策劃成親的事開始,他就計劃好了一切,也為她想好了退路。 思索再叁,她開口:“殿下做到如此,就是為了還掌門師公的恩情嗎?” 她同樣站住,眉目含情的看他。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一刻她將她想要表達態度已經完全展現給他。 謝政玄不是榆木腦袋,他知道她想得到甚么答案。 耳邊是涓涓的流水聲,夙愿河畔行走著各色各樣的人,天地廣闊,她的眼中卻只有他。 她道:“就算殿下說自己已經不在乎名聲,可妾在乎,妾不想讓殿下名聲受損,所以,如果要和離,殿下休了妾便是,這件事從頭到尾本來就是妾牽連了您?!?/br> 謝政玄看著眼前真摯的人,他問:“我的名聲對你很重要?” 她回答的斬釘截鐵,“重要?!?/br> 他盯著她看了很久,她的臉上確實沒有絲毫說謊的表現,他也想完全相信她,可他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 到底是哪里? “我知道了?!彼f道。 晏枎虞有些懵,沒料到他會這么回答,她表露的這么明顯,所以他對她還是不喜歡嗎? 一丁點都沒有嗎? 她判斷錯了?! “你說的報恩只是其一,后面還有的原因,我想,我沒有告知你的義務?!?/br> 他的話乍看很冷漠,但他的語氣并不冷,言語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妾…明白了?!彼坪踉谑?。 盡管她在掩飾,但他還是感知到。 “晏枎虞,”他叫她,“你今天的話,我都記住了?!?/br> 在她還沒弄清他話中的意思,他已經向前走去。 她趕緊跟了上去,追問,“殿下這是何意?” 謝政玄:“自己想?!?/br> 晏枎虞:“殿下能不能直接告訴妾?” 謝政玄:“你在我身邊呆著,要學會變得聰明?!?/br> “……” “殿下這是說妾笨?” “妾上過私塾,也讀了很多書,妾不笨的?!?/br> “…………” 他沒再說話。 固然他尋找不出心中不安穩原因,但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有個人在身邊好像也不錯。 雖然有時有那么點吵,可那又如何呢。 兩人回到世子府時晏枎虞懷中抱了不少吃的,甚么酥啊棗糕啊一個都不少。 都是謝政玄買的,說是謝萇宜愛吃,可也沒見讓人送去彧王府。 晏枎虞想,她也愛吃啊。 不過謝政玄也大方,最后說是謝萇宜來不了,本來分她一半,最后都給她了。 他們剛進前院,就見賀崤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踱步,轉個不停。 瞅見謝政玄回來,賀崤立馬上前道:“世子,趙某被人殺了!” “你說甚么?” 犯人趙某是王允生一案的關鍵證人,為此他一直讓人嚴加看管,卻還是出現了這樣的事。 “人抓到沒有?!”謝政玄厲聲道。 賀崤道:“抓到了,行兇者易容成送飯的獄卒,趁著給趙某送飯的功夫,將趙某一刀封喉?!?/br> “盤查了嗎?” “已經審問了,對方原本就是越獄的死囚,殺人無數,本來要秋后問斬,因看管他的獄卒一時大意被搶了鑰匙,該囚犯似乎就是奔趙某去的,他擅長易容,誰都沒識破?!?/br> 謝政玄眉頭擰在一起,這顯然是有預謀的殺人,趙某一死,后面的案子還怎么查。 “易容?真有易容會完美到連身邊人都認不出來嗎?” 賀崤稟告道:“當然不是,如果結合一種叫木銀花的藥,就很難分別,此藥有麻痹人神經的功效,喝下后看起來表面清明,實際上早就腦袋不清楚,就算易容有漏洞也看不出?!?/br> 世上竟然有這種藥。 “我拍去專門看管趙某的人呢,我不是說除了我的人誰都不能接近趙某?” “因為送飯的獄卒天天見,世子從兵部帶去的人覺得是熟識,就想著幾步的距離出不了甚么事情,沒想到有人敢當面刺殺?!?/br> 謝政玄擰著眉,誰料到會出這一檔子事兒。 “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世子?”賀崤道。 謝政玄深知這是有預謀的殺人案,準確來說,就是挑準了他不在大理寺的時機。 按照趙某的口供,給他提供畫像的人蒙著面,但是手上有一個“一”字的刺青,結合那天他看到的魏家家仆手上的刺青,全皇都城在同樣位置擁有同樣刺青人他已經讓人排查過,趙某見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魏綽為人行事縝密,不會做出如此明顯的事情。 倒是很附和魏锃的做法,何況那天他見的人就是魏锃的親隨。 現在趙某已死,沒有證據他也沒辦法抓人,眼下就只有從那個親隨身上入手。 “繼續找人跟著魏锃和他手下的那個隨從,現在趙某死了他們肯定會慶幸,以魏锃的為人他絕對會放松警惕?!?/br> 謝政玄道:“跟我去審審那個死囚,看看他為何這么做?!?/br> “是?!?/br> 晏枎虞從頭至尾都在聽面前的兩個人言語,沒有一言。 直至謝政玄快要出門時,她上前一步道:“殿下路上小心?!?/br> 謝政玄回頭,看著她應了聲:“嗯?!?/br> 看著他們出了世子府,晏枎虞收斂了笑意。 成親并不是她最終的目標,她現在只想確定謝政玄的心意。 大理寺距離世子府有些距離,謝政玄到時門口正停著魏綽的轎輦。 他瞥了一眼, 抬腿走進寺中。 未等他走到院中,魏綽身后跟著大理寺寺卿以及何松從牢獄的方向出來。 謝政玄心中意識到不好,魏綽見著他走上前道:“賢侄可是為了趙某一事前來?” 謝政玄:“正是?!?/br> 魏綽道:“那個死囚某已審問過,這人之前手上就沾染了多條命,報復心重,但他說王允生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給過他一個餅,聽聞趙某是殺王允生的兇手才想要刺殺趙某?!?/br>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其中那會有這么巧,王允生已死,沒有人能證明這個死囚和他見過。 謝政玄沒有立即追問審問的事,而是道:“王允生的案子太師怎么想起過問了?” 這件事本就不輪魏綽審問,他來定是沒有那么簡單。 “王學士的案子拖了有許久,今日某來大理寺恰好聽到曹御史說關鍵證人被謀殺,在大理寺的牢獄出了這檔事,某定是要去看看是誰這么大膽,敢如此罔顧大亓律法?!?/br> 魏綽不動聲色盯著謝政玄,從年輕的謝政玄身上,魏綽有一瞬間看到了自己,與眼前人同齡的自己,桀驁的,深藏不露的。 “太師真是為朝中大事cao碎了心,只不過這件事全權由晚輩負責,就不勞太師費心了?!彼?。 魏綽朝一旁的人笑了笑,眼神卻是冰冷的,“謝賢侄果真盡心盡責?!?/br> 說著他伸手拍了拍謝政玄的肩,“不過賢侄即將成親,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的好,有了家室,就要注意自己的安全?!?/br> 這不是暗地里的威脅,已經是明面上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