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指婚
她的位置和彧王府有點兒距離,聽不見侍婢在彧王妃耳畔說了甚么。 “阿娘!”謝萇宜稚嫩的聲音發出一聲驚叫。 彧王妃身形晃了晃直接暈倒在地。 在場的人無不嘩然,都急匆匆圍了過去。 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不到半個時辰,誰能想到發生這種事情。 晏枎虞不知道發了何事,那侍婢究竟給彧王妃說了甚么話?她心想。 “師父?!彼辛私袟铄?。 楊遒對她道:“你且和和音、和水坐在這兒,我和你師叔師公過去瞧下?!?/br> “好?!?/br> 彧王一家所在的位置被圍的里三層外三層,她看不見謝政玄在做甚么。 不行,晏枎虞心想,她這時候應該過去,要是能幫上忙她在謝政玄那兒還能落個人情。 “哎,小娘子想過去?”司寇自商坐著拉住她的袖子。 “你師父不是讓你等著嗎,何況你現在過去也擠不進去,你看,不是有太醫在場嗎?!?/br> 司寇自商朝她使了個眼色,放開手。 她忘了,彭禮也來了。 “小楚邪王說的有道理?!?/br> 嘴上這么說,她還是不停朝眾人圍攏的那片兒張望。 彭禮要治病,將眾人疏散開。 晏枎虞瞅著彧王妃平躺著被放在地上,彭禮拿出隨身攜帶的針灸包,取出兩根銀針扎在王妃耳后的位置,來回轉動幾下。 隨著一聲清咳,彧王妃慢慢蘇醒。 “人醒了?!彼究茏陨虒λ?。 眾人瞧著人沒事,慢慢散開重回自己座位。 人一離去,她的視線很容易就捕捉到謝政玄的身影。 他想扶王妃坐起,卻被一把推開。 王妃留著清淚,一臉悲傷。 即便在前世,晏枎虞也沒見過彧王妃有過這樣的神情。 她視線始終都落在謝政玄身上,連謝胤栩都能圍繞在他母親跟前,他卻只能在站在后面定定看著。 有那么一瞬,她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落寞。 彧王安撫著懷里的人,他們夫妻間的感情雖早已鸞鳳分飛,該做的樣子,彧王還是會做。 御云觀三位長者也回歸落座。 晏枎虞小聲問楊遒道:“王妃她出了何事?” 楊遒往后靠了下,用麈尾擋著道:“不知誰將她的愛貍殺了,尸首分離,侍婢在落鳳閣找到的,聽彧王府的人說,那只波斯貍奴還是早殤的彧王長子送的?!?/br> “也不知誰如此殘忍,連一只貍奴都不放過,萬物生靈皆有靈,那人遲早會被他今日做的惡反噬?!睙o涯在一旁道。 晏枎虞想起路過落鳳閣時聽的那聲慘叫,該不會那時那人正在上面。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 作為始作俑者的司寇自商,坐在旁邊,聽的起興。 他知道他殺的畜牲價值不菲,很有可能是哪個達官貴人養的,即便猜到了這些,他也不會在乎。 司寇自商面露不忍,言道:“不過是一只貓,能礙著人何事,這也不放過,何況這是在皇宮,實在不為人道?!?/br> 晏枎虞心情有點低沉。 轉眼時瞥見司寇自商撐著腦袋的左手背上紅紅的,似乎是有血。 她問道:“小楚邪王手上是有傷嗎?” “傷?” 司寇自商坐直瞧了下自己的手,展示給她看,“娘子說是這個,可能是晚些時候我和劉景在院里比武剮蹭到了樹干上,掉了皮,不礙事?!?/br> 沒有緊張,沒有心慌,他很自如。 他倒是真沒撒謊,彧王妃養的貍奴恰好是給他舊傷添新傷。 迭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貓抓過。 “你看,”他攤開右手掌心,扯掉布條,“還被我親隨的刀劃了一下呢?!?/br> 劉景坐在他身后,一言不發。 晏枎虞沒有多疑,信了他的話。 “小楚邪王手掌的傷口頗深,這么隨便包扎不行,還是上點藥穩妥?!?/br> 晏枎虞未曾有絲毫懷疑,有誰能想到,長的神明爽俊堂堂赫劼都督府的小楚邪王,會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她從腰間的拿出之前宋俱懷送她的小藥盒。 在御云觀打掃,有時難免磕碰,她就將藥盒帶在了身上,便于涂抹。 “如果小楚邪王不嫌棄,妾來幫您包扎?!?/br> 晏枎虞不是一個心冷的人,她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 司寇自商給她的印象不壞,出手幫幫人,也不是甚么大事。 司寇自商沒有拒絕,伸出手,“那就麻煩小娘子了?!?/br>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打開藥盒,拉住他的手將冰涼的藥涂抹在傷口上。 “此藥治療外傷有奇效,有助于您的傷愈合?!?/br> 晏枎虞細心給司寇自商涂抹傷口,絲毫沒有察覺到對面的目光。 謝政玄正襟危坐,從她給司寇自商上藥開始,她的一舉一動就被他視在眼中。 他腦海中浮現出,她站在煙火下許愿的場景。 他想,他的家族且視他為多余,她一個半路出現的,又能有多少真。 “痛嗎?”晏枎虞抬眸,與眼前的人對視。 司寇自商被問的一怔,搖頭。 “那就好?!彼皖^繼續將藥抹勻。 之前他用過的布條不能再用,眼下條件有限,她取下頭頂的絆頭帶子,寬度正好可以傷口遮住。 “小楚邪王放心,這是我今天新帶的,妾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東西包扎,宴會后,您再讓屬下找御醫重新包扎下傷口?!?/br> 她將帶子系上。 司寇自商前后仔細看了下她包扎好的右手,“娘子果然心靈手巧?!?/br> “小楚邪王客氣?!?/br> 晏枎虞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鐘響,預示圣圣人即將駕臨。 德麟殿中,大大小小都幾百號人,全都肅穆而坐。 雅樂聲起,她望著門口,不一會兒圣人就出現在了富麗堂皇的大殿之外。 圣人身著圓領袍衫常服,身后跟著著裝華麗的太后與皇后,以及一眾宮人。 場面威武氣派,有那么一刻,對于書上那些為了權力爭斗到你死我活的人,晏枎虞生出一股體諒之感。 乾坤之下,萬萬人之上。 權力如春藥,誰敢說不是。 她跟著眾人叩首在地。 圣人上座,一聲“眾卿免禮”后眾人起身入座。 她看向彧王妃,只見她已經換了笑容,看不到一點兒方才的悲傷。 畢竟是面對圣人,當然不能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樣。 況且今日是啟櫟節,誰都不想觸得圣人怒顏。 除非,是魏綽, 如今魏家不但把持著朝政,還手握兵權,坊間戲言,這大亓是謝與魏共享。 雖是戲言,也可看出魏氏一族的勢力。 連皇后都是魏家的。 伴隨著教坊的樂聲,圣人金口微啟道:“今逢啟櫟節之喜,朕與諸卿同聚,舉杯同慶,乃是一大喜事?!?/br> “諸卿,共飲?!?/br> 眾人高舉羽觴,齊聲道:“賀,陛下?!?/br> “既是天宴,愛卿們無須拘束,盡享盡樂?!?/br> “是,陛下?!?/br> 天宴開始,教坊的舞姬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身姿引人。 “娘子不能飲酒?”司寇自商見她放下琉璃杯道。 大亓酒文化盛行,男女老少多少都會飲些。 她從小就喝不了酒,一丁點兒酒水都能使她頭暈。 “回小楚邪王,妾飲不了酒?!?/br> “小王我還準備與娘子共飲,娘子既飲不了,那就作罷吧?!?/br> 他不強求。 晏枎虞不知,司寇自商從前根本不屑這樣邀人共飲,他說這句話,已是不俗的例外。 “多謝小楚邪王理解?!?/br> 司寇自商朝她一笑,看起來很是善解人意。 “哀家的嗣臨何在?” 晏枎虞被皇太后的話吸引了注意,她視線落在被叫到的謝政玄身上。 他起身離位,走到殿前,拱手道:“稟皇祖母,嗣臨在?!?/br> 太后面容慈眉善目,頭頂的鳳冠栩栩如生,氣勢柔和。 “皇祖母聽聞,聽人說前些日子感染風寒告假了兩個月,燒退了,背上的傷可好了?” “嗣臨謝祖母關心,舊傷而已,已經不礙事了?!?/br> 朝堂里的人只知他是感染風寒,不知背上還有傷。 他這么回答,是不想引起他人猜忌,外人只會認為是他在戰場落下的毛病。 太后早已不問政事,她才回皇都沒多久,能知道的這么清楚,定是有人將彧王懲罰謝政玄一事,特意告訴過她。 彧王府里的人沒有這個膽子,只能是府外的人。 宋俱懷?晏枎虞心想,不過她短暫地想了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宋俱懷的地位還不足以跟皇太后說話,那就只能是他師父彭禮。 “哀家憐我嗣臨小小年紀就上了沙場,從軍七載,受傷無數,想著你回來還能過的好點兒,沒想到還被這傷病侵擾?!?/br> 太后也沒想把彧王的家事拿到場面上說,她是明里暗里在給彧王提醒。 “嗣臨為國盡職盡責,大有可期,可要注意好身體,后面還要為大亓建功立業?!?/br> 圣人滿臉皆是對他的欣賞。 “臣謹記?!?/br> 魏綽坐在皇帝右側,比其他百官還要高上一階,天子特許。 “彧王世子,才從隴北回來不久,從武到文,樣樣都做得出色,眼光也毒辣,西戎二十四長左右骨都侯之子呼衍氏帶領的三千鐵騎,前日大敗宇文崇校尉帶領的一千鐵騎,幾戰都告捷,有如此識人之才能,某看,大亓青年才俊都不及世子?!?/br> 捧殺嗎?故意抬高他,惹得其他人不滿,從而給他樹敵。 “太師言重,大亓賢能之才無數,我只不過是滄海一粟,何況,宇文崇是在太師之子魏光將軍的麾下任職,說到用人,還得是魏將軍眼光好?!?/br> 他一句話就將功勞推給了魏光。 前世,晏枎虞所見的謝政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此時他才回到朝堂,這般對魏綽,是在韜光養晦嗎? 魏綽很滿意他的回答。 “某記得,世子還未定親吧,魏光在你這般年紀早就娶妻,某有一外甥女,和世子年紀相仿,某覺得你們兩人甚是般配?!?/br> 晏枎虞手邊的白瓷碗筷應聲落地。 謝政玄佇立著,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