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怕我傷你?
晏枎虞見他對自己起了懷疑,內心一虛,汲汲皇皇解釋:“世子殿下誤會了,妾真的只是路過,并不是世子想的那樣,和謝郎君沒有關系?!?/br> 謝政玄是個一旦有了防心,就難以近距離接觸的人,除非他也有所算計。 她不能讓他對自己起疑心。 “現在外面的妓子都這么自命清高了嗎,看你的打扮,哪兒來的資格和王府的郎君們萍水相逢?!?/br> 靠著謝政玄的女子上下打量了晏枎虞一番,一字一句充滿諷刺。 聽了這羞辱人的話,晏枎虞心中怒火升騰,暗藏在衣袖中的手雙拳緊握,剛要開口辯駁,花園那邊的謝胤栩不知何時找了過來。 “原來晏小娘子在這兒,”謝胤栩從小道來到假山邊,“我就說是誰在這兒說話,以為你迷路了呢?!?/br> 晏枎虞轉頭,見謝胤栩過來,謝政玄懷中的人立馬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約是視線阻礙,謝胤栩沒有一下看到謝政玄他們的身影,越過整個假山后才發覺這兒還有兩個人。 謝胤栩明顯一愣,出口的話都有些不利索,“三弟怎么也在,張孺人...也是?!?/br> 被稱為張孺人的女子臉色慌張。 聽到這個稱呼,晏枎虞才想起了她是誰。 原來她就是那個被逐出王府后不知所蹤的廢妾,她竟和謝政玄糾纏在了一起。 堂堂彧王世子,居然好這一口。她暗自鄙夷。 張孺人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強裝鎮定,盈盈笑道:“原來是大郎啊,妾身以為誰呢?!?/br> 場面說的上是十分尷尬,在場的人都知她與謝政玄在這里干嘛,表面上又不好拆穿。 “妾身看這邊的海棠花開的正好,想要摘幾朵,不想卻搞丟了頭上的珠花,妾身身邊的婢子又不在,這不,只好托路過的世子和這位娘子一起幫忙尋找?!?/br> 面前的人演的行云流水,看的晏枎虞煞是佩服。 間隙,她將眼神悄悄挪向一旁的謝政玄,卻見他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好像欣賞戲子一般看著身邊的人表演。 末了,兩人不經意目光相撞在一起,晏枎虞下意識立即看向別處。 “原來如此?!敝x胤栩信了張氏的話,即便他知道對方在說謊,有晏枎虞這個外人在場,他也不好多說。 “不知張孺人找到了嗎,沒找到的話明日再找吧,時辰太晚,也看不清地面上的東西?!?/br> “大郎言之有理?!?/br> 張孺人答應的很快,“明日我再來尋吧,時候不早,妾身就先回房休息了?!?/br> 臨走之前,張氏也沒忘了把戲做全,對著謝政玄和一旁的晏枎虞道:“今夜還要多謝世子和這位娘子相助,妾身先行一步?!?/br> 謝政玄默著,沒有言語。 晏枎虞這一會兒不想與人結怨,陪著張氏逢場作戲道:“孺人慢走?!?/br> 路過謝胤栩身邊,張氏跟平時一樣面帶笑容的向他點了下頭。 謝胤栩表情有些局促,給讓出一個小道,方便張氏離開。 隨著張孺人走遠,謝政玄走至謝胤栩跟前,雙手抱臂,“長兄不想問我些甚么嗎?” “三弟想讓我問甚么,張孺人不是剛說清了嗎,我沒有甚么好問的?!?/br> 謝政玄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口中的話卻很引人多思,“我可是把刀親自遞給你了,那些下人不敢說你有甚么不敢,還是說舍不得?” 他明顯話中有話,晏枎虞低著頭,規規矩矩扮演一個合格的下人。 雖說非禮勿聽,現在卻也是不由得她不聽。 何況,她也想聽。 謝胤栩不為所動。 謝政玄也不急,“看著心愛之人成了父親的妾室,長兄應該很難受?!?/br> “她能來引誘我可見對你也不曾留心,何必還念念不忘,早日稟告父親,對你百利無一害,你還在等甚么?!?/br> 聽此,晏枎虞微微抬眸。 前世她與謝家內部人員接觸不算多,因為她的出身,王府大多數人對她都有所成見,和謝胤栩也不過只見過寥寥幾面,交集很少。 謝政玄口中的話讓她著實震驚,堪稱皇室宗親表率的謝胤栩居然對張氏抱有私情。 她看向謝政玄,后者一副無害模樣,不像是在設計人的樣子。 他對自己和張孺人的事,像是巴不得彧王知曉。 晏枎虞瞬間有些明了,難怪他心思那么縝密的人,會在這種隱蔽性不高的地方跟已為人妾室的張氏幽會,明明不遠處就是他的住所。 “政玄,你這樣只會害了自己,別忘了陽初為甚么而死,你還想讓彧王府蒙羞?”謝胤栩似乎被刺激到,話出口后他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沒按捺住說了不該說的話,,忌諱般的瞧了晏枎虞一眼。 謝政玄神色未變,她卻很清晰感受到他整個人的氣場發生了變化,有些凜冽。 聽到“謝陽初”這個名字,晏枎虞自己也是眼神一亂,想起她前世死前他說的話。 謝陽初就是那位,他甘愿獻祭她也要千方百計救活的縣主的名字,他的阿姊,他的舊愛。 關于這位早逝的彧王府縣主,謝政玄曾經有向她講述過有關她的事。 他說,謝陽初是謝家年長他的子女中唯一對他好的人,不會因為那些怪力亂神的事看輕他,遠離他。 “我當然記得,”謝政玄語氣中帶著十足的警告,“還有很多事我都記得?!?/br> 謝胤栩神態一緊,晏枎虞能看的出來更別說謝政玄。 “這個世上只要是做過的事就會有痕跡,”他繼續道,“長兄想保護的人是保護不了的,該死的人終究會死,血債血償,這個道理父親不是教過你?!?/br> 晏枎虞看著他,這是少年時的謝政玄。 她原認為他是在官場與家族險惡的爭斗下,才變得外表冷毅,此時看來,他現下就已擁有壓人的、位于上位者冷峻的壓迫感。 若是沒有經歷死前那一幕,她印象中的謝政玄,仍是鮮衣怒馬,烈火烹油的少年郎,而不是現在給人一種陰鷙感。 謝胤栩欲言又止。 作為外人,晏枎虞知道自己現在離開更為合適,于是張口道:“看來郎君和世子殿下還有話要說,妾就先行退下?!?/br> “小娘子不用走?!?/br> 謝政玄叫住她,隨后側身看向謝胤栩,”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就看我們堂堂彧王長子如何選?!?/br> 他語氣篤定,“不過,長兄應該清楚,無論你怎么選我都會達成我想要的,你的選擇,影響不了我?!?/br> 晏枎虞凝視著他這種凌駕一切的姿態,確實是謝政玄。 待在原地的謝胤栩看著自己這位說一不二的弟弟走遠的身影,臉上既擔心又憂愁。 良久后才回神對晏枎虞擠出一個微笑,“讓晏小娘子看到這種場面真是對不住,起風了,我送娘子回去歇息吧?!?/br> 晏枎虞點頭,“謝郎君說的這是哪里話,妾甚么都沒有看見,只看到了這滿院盛放的海棠?!?/br> 謝胤栩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兩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再多說。 回到房間。 送走謝胤栩后晏枎虞才發現久久不見聞玉身影,路上她還在想聞玉怎么半天不見返回,以為她在房中。 桌上的豆糕少了幾塊,看來她是拿了吃的后才出去,正當她焦急準備出去找人時,聞玉卻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推門進來。 “你去哪兒了阿玉?”她立即上前焦急拉著聞玉的手問。 聞玉干笑了兩聲表情忐忑,一看就有事,她這人向來瞞不住任何事兒。 “發生了甚么?”晏枎虞追問。 看她著急的模樣,一想到她遲早也會知道,聞玉放下手中的東西拉著她到桌子跟前坐下,躊躇片刻道:“妧媆,我說了你可不要傷心啊,唐曜剛才托人來找你了?!?/br> 聽到是關于唐曜的事,她瞬間放下心來。 這次來皇都,原本她是為了看唐曜而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他沒有愛上禮部尚書之女,他們應該會在這次殿試后定親。 “哦是嗎,我還以為出了甚么大事?!彼哉Z間不甚在意。 “你都不關心他帶了甚么話給你嗎?”聞玉看她的表情不咸不淡,有些倍感意外。 她當然知道唐曜說了甚么,只不過該問的她還是要問一句,“甚么話?” 聞言,聞玉猶猶豫豫拿出腰間的荷包,“唐曜托書童來說,這個荷包他已不適合留存,其中情意他承受不起,殿試在即,他就不親自來送,還說......讓你不要再遞書信去貢院了?!?/br> 說完這些話,聞玉都沒敢直視她。 已經經歷過一次這種事的晏枎虞并沒有多大反應,十分冷靜。 她接過荷包,這是唐曜離開豫州前,她熬了好幾個大夜所繡,針線歪歪扭扭,勉強看得出上面的小兔圖案,這是唐曜的屬相。 見她看著荷包久久沒說話,一旁的聞玉小心翼翼叫了叫她,“妧媆?” “嗯?” “你怎么不說話?” 聞玉都她難受,怒火中燒起身道:“唐曜他以為自己是誰,我明天就去沖進貢院好好問問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他到底甚么意思,明知道你們之間還有親事,現在又說這些話?!?/br> “算了阿玉,”晏枎虞安撫著聞玉的情緒,“有些事強求不來,既然如此,就這樣吧,一門親事而已,取消掉就好?!?/br> “妧媆,”聞玉握住她的手,“甚么叫就這樣?怎么能就這么算了呢?!?/br> “不算了,繼續追究下去也沒意義?!?/br> 聞玉還想說些甚么,她開口打斷她的話,“好了阿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時候不早,我有點頭暈,想要休息?!?/br> 坐在她對面的聞玉以為她心中難受,只是表面不想表露出來。 在聞玉看來,她從小到大,都是有委屈難過喜歡埋在心里。 這畢竟不是甚么好事,覺得給她點時間緩緩也是好的,聞玉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替她蓋好被子后面,聞玉有些擔憂的離開了房間。 她不知,唐曜此時在晏枎虞心中如浮萍般,無輕無重。 晏枎虞這么表現,是不想讓聞玉懷疑。 送走聞玉,晏枎虞沒有立即入睡。 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思考著后面如何接近謝政玄。 等她入睡時,都不知道到了何時。 這一晚她噩夢連連,還受了風寒,可見昨晚冷風的厲害。 她之前體質很好,不是一吹風就會著涼的人。 聞玉在廚房里煎藥,謝胤栩專門來看她時還特意囑咐讓她安心養病,這幾日就在王府好好待著。 她雖不喜歡彧王府的氛圍,眼下看來留下也不是壞事,至少在接近謝政玄的事情上就更容易些。 出了王府,她怎么遇見他都是個問題。 一個皇室貴胄,一個等閑之家,怎么可能像話本里那么容易相遇。 屋內,紫檀木桌上的扶蘭青瓷熏香爐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晏枎虞撐著起身來到桌邊坐下,受風寒影響,她只覺頭腦昏沉,倍感眩暈,提壺倒水時不小心將茶水溢到了外面。 她深知自己在王府待不了多久,按前世推算要不了多長時間,她的父母就會來皇都帶她回去。 所以她一定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拉近和謝政玄的距離。 想到遠在豫州的父母,晏枎虞不自覺摸上手腕處的手釧。 原本她應該第一時間回家和家人相聚,永不踏入皇都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她做不到放下心中的恨。 “阿耶,阿娘...” 倏然,晏枎虞連忙撩起袖口,只見她的手腕處空空如也,銀色的手釧早就不見蹤影。 她慌忙起身,拖著病懨懨的身子將整個屋子仔細翻找了半天依舊沒有找到。 丟失的手釧是晏父親手所造,鏤空的花紋是專做的蓮紋,寓意保她一生平安,同時還鑲嵌了古羌族獨有的綠松石。 “到底丟在哪里了?”她邊念叨著又邊再把整個屋子找了一遍。 屋內找不到,她就一路按照昨晚經過的地方去找,一直到假山前的鵝卵石道上才停下腳步。 晏枎虞彎著腰一點一點搜尋的很認真,都沒注意到院墻上坐著的人。 謝政玄看她一身素雅,頭發披散著,顯然沒怎么收拾就出來了,一路彎著腰低頭焦急的像在找甚么東西。 他深覺無聊,拿著弓箭起身,瞄準她身后百米外百年古槐上放置好的標靶,一射即中。 聽著箭矢從自己頭頂飛過的聲音,晏枎虞渾身一僵,猛地回頭,只見謝政玄站的筆直,握著弓箭瞄準她所在的方向。 死前的記憶侵襲而來,嚇的她后退幾步,被冷箭穿過身體的撕裂痛感似乎又重新襲來。 注意到她的舉動,他放下手中的弓箭,翻身下墻走至她面前,語氣帶著絲嗤笑:“怎么了小娘子,怕我傷你么?” —————— 感謝米娜桑的收藏,歡迎多留言評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