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用情至深,落了個獻祭的下場
嘉永年春,槐月,彧王府內。 “晏小娘子醒了嗎?” 門口傳來一陣聲響,一位一副典型富家子弟模樣的年輕男子從屋外進來,行為舉止彬彬有禮。 博山爐中沉香縈繞,香氣撲鼻,晏枎虞瑩白的手指觸摸上額頭上的傷口。 來人她認識,是彧王府庶長子謝胤栩。 同時還是謝政玄的長兄。 謝政玄,想起這個名字,她的眼神變得冰涼,殺意涌現,無盡的恨意隨之蔓延。 對于自己復生的事實,她已由半刻鐘前的震驚轉為接受。 前世,她在即將成親的七日前,被她的夫君,彧王世子謝政玄當作招魂用的人牲一箭穿心,后又被黃袍道士以顱骨入釘之邪法,一寸寸釘死在山間的野墳棺中。 死前,謝政玄告訴她,他這么做,只因她的八字與他的舊愛相符,他要召回舊愛的亡魂。 他的舊愛,她早有耳聞。 是彧王府那早已香消玉殞的敬敏縣主。 初入彧王府時,她就聽過到傳聞,說是他為了那位敬敏郡主,甘愿背負六十鞭刑,被彧王打得半死不活,差點丟命,是太后出面他才免得一死。 她以為新婚前夕被心愛之人所殺,已經是最為殘忍,原來更殘忍的是他殺她,只是為了召回他的舊愛亡魂。 他的決定,顯得她的選擇是多么愚蠢。 成為謝政玄的人,她曾從不后悔。 人人都說他和她之間的鴻溝,猶如萬丈天塹,并不相配。 是他握著她的手告知眾人,“與我所慕之人相守,就是最為相配?!?/br> 那會兒,她相信謝政玄是真的愛她,相信他們會如姻緣簽上說的那般,琴瑟和鳴、此生共度、恩愛兩不疑。 為了這段她認為的真愛,她舍下家人,毅然決然留在皇都。 世人說他毫無情義。 清流一派說他狼子野心,手段果狠,暴戾恣睢。 甚至連往日最疼她的父母,都不惜派人將她綁回故土。 她從未覺得如此。 現下回想起來,她真真是夠可笑。 她心中那個清風霽月,為她擋劍,為她只身入敵營,為她夜奔千里只為見她一面,為她從不惜命的謝政玄才是假的。 她深愛的人一直在算計她。 他留她娶她,不過是在等待時機,以便救他真正的心上人。 如今她得以復生,她發誓,她所經歷的痛苦她都要加倍奉還于他。 她所經歷的每一分苦楚,經歷的每一份愛恨,他都得一一品嘗才行。 ......... “妧媆,妧媆?!?/br> 妧媆,是母親給她起的小字,寓意望她一生美好。 可惜,前世她的一生已毀于謝政玄。 叫她的是發小聞玉,“謝郎君跟你說話呢?!?/br> 見她沒有回應,聞玉提醒她道。 她收回思緒,尷尬道:“多謝謝郎君關切,妾已無大礙?!?/br> 謝胤栩懸著的心落了下來,言道:“娘子醒了就好?!?/br> “娘子可能還不知我的姓名,我姓謝,名為胤栩,是彧王府的長子,午時你因我的馬落水,還受了輕傷,實在是對不住?!?/br> 隨著謝胤栩的話,晏枎虞弄清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境況。 嘉永四十五年,她十三歲,第一次瞞著父母離開從小長大的豫州,來皇都看望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 一日因她在河邊賞柳,被一匹受驚的烈駒沖撞掉進河里撞傷了額頭,后被馬的 主人,也就是謝胤栩所救才得以脫險。 當時她醒來,謝胤栩就是這么對她說話的。 她被謝胤栩救了后帶到了彧王府養傷。 當天因為不想再打擾,她拉著聞玉趁沒人注意,留了封書信后就自行離去。 那時她醒來是白天,此刻太陽已經落山。 晏枎虞記得,此回她并未與謝政玄相遇,后來兩人遇見已經是好幾年后的事情。 今時不同往日,她不會選擇再提前走。 她要與謝政玄,不止不休。 “不知晏小娘子感覺如何,要不我還是請太醫再來看看?!?/br> 謝胤栩對她的傷口還是頗為有點擔心。 河中石塊兒尖銳,她額上的傷口有好幾厘米長。 “不用了?!彼亟^。 約莫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硬,她又立即改口:“妾身...妾,妾的意思是,太麻煩了,小傷而已?!?/br> 前世她跟著謝政玄回彧王府拜見謝家人時,兩人已有夫妻之實,又已定親,就不算做未婚女子,她謙稱“妾身”慣了,才復生,自稱上一時沒改過來。 好在她聲音開始較小,謝胤栩沒聽太清。 “晏小娘子客氣,若是娘子倍感不適,還要立即告知我好,免得出了甚么大問題?!?/br> 接著他又道:“說來也怪我,那匹馬來自邊關,是我三弟政玄贈與。估計馬兒跟他慣了,換了主人難以適應才闖下這等大禍,幸好沒有釀成更大的過錯?!?/br> 晏枎虞靜靜聽著,才知馬原來是謝政玄養的,這件事她倒是第一次知道。 “要是是我三弟帶上街,以他的能力,斷然不會發生這種事?!?/br> 實際上,無論馬是不是謝政玄養的,任何馬匹在他手上都不會發生撞人的情況。 大亓自開國以來有規,皇室宗親之家,每戶僅有兩個出仕名額,嫡系優先,不是所有皇子親王世子都能做官。 彧王府有官職的人就兩個,一個謝胤栩,一個謝政玄。 大多數皇室子弟都會選擇文官職位,邊關苦寒,謝政玄卻反其道行之,年少就已前往北疆戍守邊關,說是馬背上長大的也不為過,他太熟悉馬的習性。 “管不住郎君還敢讓人帶上街,我們妧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頭一回來皇都就遇到這種倒霉催的事兒?!甭動癫嫜?,忿忿不平替她出頭。 聞玉性格比她烈多了,天地不怕的主兒,敢嗆聲謝胤栩不足為奇。 “好了阿玉,別說了,謝郎君也不是有意,算了吧?!标號幱菡f話怯聲怯氣。 縱然她的心境已判若兩人,但現在她要學會做十三歲時的晏枎虞。 “好好好,知道你心軟又大度,我不說了行了吧?!?/br> 打小聞玉就跟她非常要好,深知她心性善良,不愛為難人。 聽了她的話,聞玉沒再繼續指責謝胤栩。 謝胤栩沒有介意聞玉對他態度,賠禮道:“聞玉娘子說的是,這件事怎么說我都要負全部責任?!?/br> “既然郎君負責,那我就把話說開?!?/br> 聞玉的態度軟了下來,話可是一點兒都不軟。 “我家妧媆花容月貌,現下額頭上弄了這么一道傷口,破相可不行,郎君可得找皇都最好的醫師來看?!?/br> “那是自然,聞娘子不必擔心,謝某一定叫人將晏小娘子的傷治好,一丁點兒疤痕都不會留下?!?/br> “那就最好不過?!?/br> 晏枎虞坐在床上,言道:“留下傷疤也無礙,總之,謝郎君費心了?!?/br> 謝胤栩答道:“晏小娘子勿要跟我客氣,這些都是謝某應該做的,后面這些天娘子就待在王府好好調養身體?;杷惶旃烂镒优乱彩丘I了,我讓下人去給娘子將煮好的湯羹端來,” 晏枎虞頷首,欲掀被下床起身道謝。 未等她下腳落地,屋外的侍從忽地進來稟報:“郎君,世子爺來了?!?/br> —————— 寫的時候查資料,說是未婚已婚女子都可以自稱“妾”,本文將“妾身”與“妾”分開稱呼,只是為了作為文中已婚未婚的區分,不作為任何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