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被你走后門
次日柳枝枝一早起床,和孟老板在酒店吃完早餐,速速坐車回市區的公司。 晚上下班回家,父母說昨天在店里,收到她前領導送給她的快遞,備注寫著【生日禮物】。 昨天孟老板送的禮物她還沒拆,童心的紅包還沒領,自然輪不到鐘嘉誠。 打開大盒子,是愛馬仕Herbag31小kelly包,屬于通勤的入門級別,兩萬出頭一個。 孟老板特意挑了和他穿衣風格相似的,黑色拼馬耳他藍色,銀色琺瑯扣嗒嗒嗒嗒,聽起來特別有質感。 寓意柳枝枝了然,是愧疚也是彌補,擺明要富養她。她安心收下,放到包柜里。 至于鐘嘉誠的禮物,她抱著箱子拿到小區旁邊的驛站,原路退回。 回去后趙晴子再次下放任務,柳枝枝看眼2號相親男的照片,還真跟孟老板挺像的。 就是個子矮了點兒,身材差了點兒,五官丑了點兒,掙得也比孟老板少好多好多好多。 “媽,如果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你還會催我結婚嗎?” 趙晴子唷一聲,“你開的車還是你爸的,就別說那些有的沒的?!?/br> 沒車沒房就是沒能力沒地位,聽別人說和親媽說,感受截然不同。 柳枝枝喉嚨一堵,啞口無言。 “什么年齡做什么事情。枝枝,爸媽陪不了你一輩子?!?/br> 柳枝枝不贊同,“那我在相親的這條路上,也就自動放棄了自己跟別人看對眼的機會?!?/br> “你跟誰看對眼了?你咋知道相親的男人都不好看,你就看不對眼?” 趁著柳枝枝舌頭打結,她繼續說,“枝枝,你喜歡什么樣的,媽都給你看著呢!放心吧閨女,爸媽是過來人,不會害你!”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在柳枝枝心頭作響。提出問題和制造問題是兩碼事。 他們也解決不了這個宇宙無敵大的破鞋問題,只能掰扯她的思想工作。 可是這件事情追本溯源在于,一開始是他們制造了這個問題。柳枝枝那張墻紙,則是為整件事情打上一劑特速針。 父母那輩人歷經幾十年的奔騰與苦難,攜著最質樸的愛和思想,用他們背對灼日、面朝黃土的甜與苦,點撥柳枝枝的生活。 快點獨立吧,快點買車吧。 柳枝枝別無所求。 好在孟偵這次很配合,相親時他如果有空會坐她旁邊的桌上,兩人斜對臉兒坐,場面危機四伏。 比起她對面的相親男,餐廳里盯著孟偵的女生更能吸引柳枝枝的注意。 上回那個搞it的相親男,事后還走到孟偵跟前,說他脖子上的金色蛇骨鏈挺好看。 上車后,孟偵把it男悄摸著往他餐盤邊上放的小紙條遞給柳枝枝,紙條上寫著“想被你走后門”,加一串電話號碼。 ...... 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昨晚她的微信列表多出一個6號相親男,是柳大壯認識的人,叫鐘望,時間約在今晚。 名字挺耳熟,柳枝枝死活想不起來是誰。 柳大壯說沒有照片,但是長得不差,剛剃寸頭,收入也不錯,是大公司的高管。 本來孟偵要陪她,最近他除了管店里的事情,還要給一個明星拳擊手當私教。 那是他大學一直做陪練兼職時認識的人,現在拂不開面子。 中午那邊臨時要開小灶,他時間錯不開,讓柳枝枝老實點兒,葉凡會去接她。 窗外春雨綿綿,同事布丁把她撈到茶水間,神神秘秘的樣子。 “枝枝,你聽說了嗎?咱們部門要外派員工去海市工作?!?/br> 忙得昏頭轉向,她仔細想想,“好像是聽組長提過一次?!?/br> “會漲工資,還能獨立帶人,我可太想漲工資了?!?/br> 柳枝枝覺得一般,“但是那邊物價高,還要自己租房子?!?/br> “保密哦枝枝,反正我挺想去的?!?/br> 手機嗡嗡幾聲,她叫的車已經快到了。兩人有說有笑出公司后,柳枝枝撐著孟奶奶送給她的天堂傘,打車去餐廳找不同。 幾次相親下來,不是每個寸頭腱子rou男都有孟老板的風骨和氣質。 正是他身上那股子沉穩的姿態,不羈的成長史,熾熱又偏執的愛,令柳枝枝欲罷不能。 次數越多,柳枝枝越肯定,她的孟老板就是最好的。她已經習慣有孟老板。 到餐廳后她分享位置給葉凡,爭取速戰速決。 右側最靠窗的位置,坐著一個戴眼鏡的西服寸頭男,有股文縐縐的感覺,看起來和孟老板這種西裝暴徒錯遠了。 柳枝枝嘆一口氣,提步上前。 在那個叫鐘望的回頭之際,她指尖一縮,握成虛拳,頓足在桌前一米之處。 微信里說叫鐘望,怎么相親的人是鐘嘉誠? 更出乎意料的是,鐘嘉誠剃了個寸頭,邊緣修型和孟老板的短寸一模一樣。 皮膚較白,加上腿骨折康復不久的緣故,他沒有孟老板那種具有層次感的,反差多變的味道,說白了就是沒啥沖擊感。 怎么形容呢? Emmmm…………看起來像鹵蛋。 還是白嫩嫩的鹵蛋。 柳枝枝鼓起腮幫,厭煩地瞥眼顰眉,試圖讓自己冷靜。 對孟老板是見色起意,連帶著喜歡他那頭硬漢短寸,肌rou賁張和青筋蓬勃的身架,多數情境下他深沉且危險的張力。 仿得來外形,仿不來風骨和氣韻。鐘嘉誠這副樣子,像個矯揉造作的小丑。揣著那點戲中人的悲憐,非要不定時出來惡心惡心她。 相對而坐,柳枝枝低頭發消息。 鐘嘉誠解釋道,“我替我一個弟弟相親,不知道是你?!?/br> 事到臨頭還嘴硬,柳枝枝放下手機,憤憤不平道,“我知道你出身好,心氣高,看不起孟老板。但是你剃這個發型,你打扮成這個樣子,真的很不尊重人?!?/br> “真不是?!彼麣舛ㄉ耖e,習慣性笑笑。 在他身邊工作過600天,他這副表情下的意思,柳枝枝再了解不過。 她低語道,“你在娛樂的,是別人生命不可承受的黑暗?!?/br> 生日禮物不要,學校邀請不去,鐘嘉誠想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 屈尊做一個替身,已經是他最大程度的讓步。不就是喜歡小混混嗎,他也可以! 鐘嘉誠厲喝,“什么意思?他能剃我就不能?” 柳枝枝語氣寡淡,“能,你的自由。但是你應該知道,你這叫掛羊頭賣狗rou,面具戴得久就長在臉上了,你這輩子都不能再做自己?!?/br> 繼白粥和烤苕皮之后,她再次精準刺穿鐘嘉誠。 每次他獨自消化這份判決,再努力拋開這個無力的現狀,鼓起勇氣重整心情,都會反反復復被她和黨入伏刺痛。 那種低位者的緊張感,無時無刻不在宣告,他是個價值感極其匱乏的人。 一邊躲在暗處,刺探別人的生活,死命萃取黨入伏身上的元素。一邊嫉妒也憤恨,使出當年趕走鐘望的攻擊性,試圖摧毀黨入伏。 心理醫生說他的焦慮是敏感自卑引起的一場精神內耗,過度服用藥物導致脫發,建議他雙管治療。 和心胸狹隘、勝負欲太重無關,鐘嘉誠始終認為,反正最終和柳枝枝相伴終生的人是他。 為了喜歡的人不要臉,本就是可以被赦免的事情。 望著氣得臉頰微紅的柳枝枝,鐘嘉誠故作淡定,“吃飯吧。你就是再討厭我,也要把這頓飯吃完?!?/br> 說話就說話,還扯著油膩的午夜電臺撩sao低音炮,捻著嗓子里不存在的那口痰,柳枝枝毛骨悚然,胃里犯惡心。 “佩服,你是真惡心!” “是嗎?”鐘嘉誠摘掉眼鏡,對鏡檢查儀容儀表,指節清瘦的手側拍兩下寸頭,嘴角勾著鉗人的笑。 隨后他伸腿勾垃圾桶,用杯子里的白開水沖洗鏡片,放置桌邊。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口吻輕浮,“好久沒見你了,枝枝,我很想你?!?/br> 扯著虛情假意的笑,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擺明要氣她。 柳枝枝偏不如他意! 對于這種沒有脊椎沒有風度的盲鰻,什么筆誅口伐都是白搭。 她要做的是遠離,不要沾染上鐘嘉誠身上巨量的黏液和腥臭的氣味,不要被他伺機而入,大朵快頤她綿密充實的生活。 “我現在最慶幸的就是,還好沒開車?!?/br> 不然她還要為了這么個神經病,再破費把家用小白車的油加滿。 手機嗡嗡幾聲,葉凡說他到了。 柳枝枝拎包起身,撂最后一句話,“你最好藏好了,一旦讓我看到你查我們的證據,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出門后冷空氣入骨,她嚇得一哆嗦,望著眼前的高樓和車流,抿了抿唇。 上車后葉凡遞給她一瓶葡萄烏龍茶,“小嫂子,你們966累不累?” 那排豬剛鬣耳圈摘了,他只剩一頭黃毛喧賓奪主。 不太習慣這個造型,柳枝枝多瞅了一眼,“怎么了?” 他嘆氣道,“看著怪好的,想問問你?!?/br> “還行吧,都是給老板打工的?!?/br> “也是,好歹偵哥這兒我想掙就能掙。還自由嘞!” 奇奇怪怪的,柳枝枝問他咋了,他又不說。 到前面路口的紅燈,葉凡又問,“嫂子,你沒覺著我眼熟?” “沒?!?/br> “我??!”葉凡把黃毛側到一邊,歪著腦袋甩兩下頭發,跟大樹枝干上吊著大水桶的歪脖子樹一樣。 柳枝枝腦門一熱,“鍋蓋頭?。?!” “昂!”葉凡應聲。 “我天!真是你??!” 路上葉凡解釋,他爸是個緝毒警察,出任務時被犯罪分子打了一針,癮太重把他媽嚇跑了,他跟他爸生活。 怕被報復,父子倆兩地分居,葉凡從小就是放養。他爸戒毒后從緝毒警調到后勤,那時國家補助款不多,還要給他爸瘸著的那條腿吊命,父子倆日子過得很艱難。 后來他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審訊室里的犯人送飯,密接染上艾滋病,人就這么沒了。 福利院是他自己要去的,他當時心里有氣,想報復社會,在學校沒少鬧事兒。 每每隊長來院里看他,他就說“誰讓你們不照顧好我爸!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再后來呢?” 葉凡笑笑,“沒那么多后來。隊長給我接走了,我老是抽空回去看偵哥。我在班里吊車尾,上的中專,之后在一家游戲廳看大門。偵哥知道后送我學餐飲管理,然后我就來了?!?/br> 這個慘確實虐到柳枝枝,她單刀直入,“所以我有什么能幫你的?” “不是不是不是......” 葉凡連忙道,“哪兒跟哪兒??!我是想說,嫂子,你多心疼心疼偵哥,他教人拳擊,那是實打實的rou搏,天天身上青塊子?!?/br> 好幾天沒性.生活,柳枝枝確實沒注意,“那我回去跟他說?!?/br> * 訓練完回到店里,葉凡在門口杵著,一臉便秘表情。 孟偵眉心一閃,后背隱隱發涼,“怎么了?” “忍住了忍住了,真沒說?!?/br> “靠,嚇我一跳!” 葉凡不服,“哥,那可是四成啊,咱們又不是做不了。她爸也太黑了吧!” “黑你大爺,四六分是我提的!”他拍拍葉凡肩膀,“咽肚子里,當你不知道?!?/br> “你提的??!” 沒管身后做作的干嚎,孟偵上樓,推門就見柳枝枝披著星黛露披肩,腦袋也裹得嚴嚴實實,正抱著藥箱一頓翻騰。 “你感冒了?” “沒有?!绷χ膺葸莸伤谎?,不再翻找跌打損傷藥膏,“我以后不想再去相親了?!?/br> “良心發現了?” “......” 明明都是給你塞紙條的好不好? 孟偵掐著她下巴兩側,小啄一口,問她吃飯沒,隨后去里屋。 這頭柳枝枝還在可勁兒回想鐘望是誰,里屋一陣機器嗡嗡聲,她聞聲靠近。 衛生間里,孟偵赤著上身,腰際最后兩塊肌rou下穿一條深灰色休閑長褲,正垂頭,從后往前剃他的圓寸。 談這么久戀愛,柳枝枝還是頭一回見。 沒看到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她倚在門沿,圍觀孟偵修后腦勺兩邊的形狀,“我天!這么專業?” “怎么了?”孟偵分成她一個眼神,眸底透著柔意,頭頂的碎發隨著動作,在脖子上鋪開一層。 “你扎不扎?” “習慣了?!焙趲皖^子恢復兇厲表情,回頭繼續對鏡,修剪耳旁邊緣輪廓。 行吧。 “......” “柳枝枝?!泵蟼勺笥覚z查形狀,聲音透著點無奈。 她嗯一聲。 剃刀嗡嗡聲停息,他再次側眸,嘆一口氣,“我在等你說話?!?/br> 相親碰到鐘嘉誠的事情跟他說不著,她又總不能直接問是不是去給人家當rou墊了。 眸光瞥到盥洗臺右上角那瓶TF烏木沉香,柳枝枝靈活發揮,“本來想問,現在不想了?!?/br> “說!”孟偵走過來,握上門把手。 她遺憾道,“我這兩個月項目提成拿得多,下午發獎金了,本來想著以后給你買香水?!?/br> “乖,心領了!”說完他推門。 門板完全隔絕之前,孟偵動作暫停,從門縫里抻出胳膊,撫摸柳枝枝腦袋,“自己留著花,我洗個澡?!?/br> 咣當一聲,旋鈕嘎達轉動,柳枝枝盯著黑門,暗罵,“臭流氓!”頭也不回往外走,囁嚅道,“誰想看你洗澡?” 二十分鐘后,孟偵重新換條黑褲子,寬闊的后背搭著浴巾,他正抬手擦頭頂落到下顎的洗澡水。 這邊柳枝枝已經端碗開吃,半個眼神沒給他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