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69節
“那天我發燒了,頭很暈,挑水時沒有力氣,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毕脑曙L緩緩傾吐出實情,“水潑了一地,濺濕了我爸的褲子,他很生氣,拿木桶砸我,我反抗了,但是打不過他,被打了一巴掌?!?/br> 落在發絲間的手指驀地收緊,遲野的眼中飛掠過一抹深深痛色。 視野里的夏允風忽而變小,穿著破爛臟衣服,拖著高燒的身體,被人按在水洼里抽打。 他看見一只粗糙的手扇過小孩兒稚嫩的臉頰,看見夏允風不屈的眼神。 你服一服軟啊,遲野喉頭哽住,心臟蔓延開尖銳的疼痛。 夏允風抿著嘴唇:“我沒有秘密了?!?/br> 他終于一點一點的把自己完整的暴露在遲野面前,欲/望也好,缺陷也好,他是赤/裸裸的了。 “你會嫌我嗎?” 這句話讓遲野想起昨晚那個說要及時止損的夏允風,他用“損”來形容自己,卻也曾滿心歡喜的對遲野講過“我從沒這么好過”。 遲野回答道:“我只會疼你?!?/br> 不只是疼,他要夏允風好好長大,再不要受苦了。 夏允風并不想讓凌美娟知道他耳朵的事,凌美娟在他的問題上一貫緊張過頭,他不喜歡時刻被母親灼熱視線盯著的感覺。 遲野答應不說,倒是他自己一身痕跡無法遮掩,半身不遂的歪沙發上接受凌美娟的審問。 總不能說倆人吵架,遲野編道:“昨晚同學聚會,大家玩嗨了,我不小心撞了樹?!?/br> 凌美娟掀他衣服查看,并不信這番話:“樹能撞出棱角?” 遲野鬼話連篇:“那是棵有棱角的樹?!?/br> 凌美娟見問不出實話,轉向夏允風:“你跟你哥一起出去的,他到底怎么撞的?” 夏允風支支吾吾,如果不說點可信的,凌美娟恐怕不會輕易揭過。于是編道:“我哥喝高了,跟同學拌了幾句嘴,后來一言不合,就……” 遲野驚了,鯉魚打挺般往上躥了一下,又被疼痛打敗倒了回去。 這套說辭明顯可靠度更高,但凌美娟也驚了:“你跟誰動手被打成這樣?我記得你打架從沒輸過?!?/br> 還能有誰,除了夏允風,他還敗給過誰? “那不行,把我們孩子弄成這樣算怎么回事?”凌美娟擼起袖子要去找人算賬,“誰干的,我找他媽去!” 夏允風趕緊拉?。骸皩Ψ絺母鼑乐?,我們還是不要自投羅網?!?/br> 好歹把凌美娟唬住,回到房間,遲野一胳膊把夏允風箍到床上,沖他耳朵呵氣:“挺會編的啊小鄉巴佬,我九號巷巷霸的英名全壞在你嘴里了?!?/br> 夏允風癢的縮脖子,說:“憑實力說話,那種虛名不要也罷?!?/br> 遲野氣的堵住他的嘴。 半晌松開,拍拍夏允風的屁股:“藥拿來,給你滴耳朵?!?/br> 夏允風拿來藥,側身趴在遲野腿上,臉埋在他小腹間。 “不悶???”遲野撥開他的頭發。 夏允風抱著遲野的腰,用力聞了一口,像極了癮君子來勁兒。 “哥,你真好聞?!?/br> 遲野笑笑,晃晃手里的藥水,對準夏允風的耳孔,輕擠了兩滴進去。 涼涼的液體激的小孩兒抖了一下,遲野停了手:“怎么樣?” “有點冰?!毕脑曙L說,“不疼?!?/br> 遲野這才接著滴。 滴完得這么泡一會兒,遲野摸著夏允風的耳廓,把那只耳朵又給揉紅了。 夏允風動了動,腿蜷起來,眼眶濕潤的看了遲野一眼。 “怎么了?” 夏允風紅著耳朵抱怨:“被你摸硬/了?!?/br> “喜歡我摸你耳朵?” 夏允風不好意思說這個,腦門拱拱遲野的小腹。 遲野刮他鼻子:“怎么那么像小豬拱地?!?/br> 滴完藥,遲野把夏允風抱到腿上:“小風?!?/br> 夏允風摟著他的脖子:“干嘛呀?” “再答應我一件事?!边t野注視著夏允風的眼睛,“如果身體不舒服別一個人忍著,你可以相信醫生,也可以信任我?!?/br> 夏允風乖順的點頭,在遲野跟前,他再沒什么需要隱瞞或掩飾的了。 夏允風的耳朵滴了一周的藥才逐漸好轉,那會兒遲野已經行動自如,帶著他去了趟醫院復查,醫生說沒有惡化,但好的很慢。 遲野也沒有太大要求,只要不再惡化就謝天謝地。 快要到農歷新年,家里開始置辦年貨,倆小的不學習的時候便被凌美娟喊去做“苦力”。 靠近年關,遲建國又開始忙碌,時常三更半夜回來,攪得凌美娟都睡不好。 后來凌美娟給他下了死命令,不想再做什么體恤警察同志的家屬了,他們家第一個團圓年,遲建國年三十兒務必回家吃飯。 可能是天氣原因,夏允風覺得瓊州島的年味兒不是很重。 凌美娟之前就說過年要給哥倆做造型來著,遲野不樂意捯飭,把夏允風推出來做擋箭牌:“給他弄就行了,把小風搞洋氣點不容易,得花大價錢和大時間?!?/br> 夏允風氣的去錘他,倆人在沙發上就打起來,后來被凌美娟厲聲制止。 弄發型那天遲野沒跟著,這人典型直男癌晚期,不樂意陪著逛街,更不樂意陪著做頭發,有那時間不如多做幾道數學題。 寒假作業寫一半收到夏允風的短信,一行字也看不出是個什么語氣,夏允風問他:“哥,我要是弄丑了你還愿意親我嗎?” 遲野想了想,覺得夏允風總不能比剛回瓊州那會兒還丑吧? 于是回復:“自己找的對象,丑也要親下去?!?/br> 等夏允風到了家,往他旁邊一杵,遲野才發現自己話說早了。 小孩兒也不知道是燙的什么頭型,滿頭卷毛,都他媽爆炸了。 遲野捂著心口:“這也太嚇人了!” 凌美娟耳朵很尖的聽見了:“嚇什么人?多洗幾次就低調了?!?/br> 遲野立刻把夏允風拉去衛生間:“洗洗洗,現在就洗?!?/br> 夏允風被按著腦袋沖頭發,瞇著眼睛問:“哥,你那話還算數嗎?” 遲野悔不當初:“我能說不算嗎……” 夏允風不干了,衛生間門一關,濕著頭發就要去親遲野:“你說的是人話嗎!換個發型就嫌我丑,我要是毀了容你肯定第一個跑!” 小孩兒頭發還在滴水,嗒嗒的洇濕了領子。 遲野拽了個干毛巾把他腦袋裹住,使勁兒擦了擦,笑的肚子疼。 “你不是要毀我容嗎?到時候我也丑了,就不嫌你了?!?/br> 那晚的鬼話怎么還拿出來重提? 夏允風要面子,說什么都要堵住遲野的嘴。 遲野捧著臉把夏允風推到對面的瓷磚上,仔仔細細的打量他家小孩兒,那老話不是說一白遮三丑么,用在夏允風身上正合適。 夏允風一白,人都好看了。 遲野低頭去親他,當哥的經常不做人,含著人家的嘴巴又吸又咬,時常把夏允風的嘴唇給親腫。 夏允風推了他一把,含糊地說:“別咬,媽上回就問我嘴巴怎么腫了?!?/br> 遲野低低地笑:“你怎么說的?” “還能怎么說,我說睡覺被蚊子咬了?!?/br> 得虧瓊州天兒不冷,不然這借口說出來都沒人信。 夏允風那發型洗了一個多禮拜稍微好看點了,他發色不深,陽光底下總透著黃,像是營養不良?,F在燙了滿頭的小卷毛倒是挺相稱,加上他最近白了很多,穿著背帶褲往花園里一站還有幾分英倫風。 遲野真香了,明著不說,晚上關了燈就把弟弟抱在身上親的人家喘不上氣。 夏允風暈頭轉向的躺在遲野枕頭上,兩腿光著,用腳去勾遲野的腰。 遲野攥住他亂動的腳踝:“鬧什么?” “哥,”夏允風舔舔發紅的嘴唇,眼眶guntang,“你想不想……想不想和我……” 他說不出口,遲野卻懂了。 遲野從他身上下來,被子一拉蓋好。 不是沒想過這事兒,少年正是能胡鬧的年紀,遲野經常在夏允風睡著后跑去沖冷水澡。 “哥?” 遲野把他摟過來:“你懂嗎?” “懂?!毕脑曙L摸摸鼻子,“我見過?!?/br> 遲野警覺的問:“方銳給你看小黃片兒了?” “沒,”夏允風說,“我見過真的,在山里,一男一女在草垛后面被我撞見了?!?/br> “……” “所以你別當我是小孩兒,我知道的可多了?!?/br> “你得了吧?!边t野一點不信他,“打飛機還是我教的?!?/br> “要不……”夏允風趴在遲野身上,左耳貼著他的心口,“你也教教我那個?” 第55章 這事兒怎么教,連想都不能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