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17節
遲野頭一回覺得夏允風也能有這么軟的時候,讓他都開不了口說他,按平常他肯定得說他,好好騎著車不知道抽什么風往偏了騎,摔著也是自己活該。但現在遲野說不出口了,之前吵的架也忘了,撞著那兒可不是小事。 “廢不了?!边t野說,“你才多大?!?/br> 九號巷轉過去就是社區醫院,跑著大概三五分鐘,遲野片刻都不敢耽誤,生怕差這么會兒夏允風真要斷子絕孫了。 天本來就熱,手上抱著個人,還在跑,遲野身上又濕又熱,氣也喘的粗,夏允風右耳貼著他,無比清晰的聽見“砰砰”的心跳。 他緊閉著眼睛,聲兒都蔫了:“你慢點兒,顛的我疼?!?/br> 遲野放慢了點速度,往前路上人就多了,來來往往的都在看他們。遲野低頭看一眼夏允風,臉色好了點,沒剛才那么嚇人了:“馬上到了?!?/br> 社區醫院不算特別大,平時有點小感冒小扭傷遲野都會在這看。 遲野把夏允風送去急診,小孩皺著臉躺在床上,緊張的抓著自己的褲腰。 醫生把門關了:“褲子脫了我看看?!?/br> 夏允風現在動不得,動一下牽筋動骨的疼。 遲野過來幫他,直接拽下夏允風腰間的抽繩:“抬點腰?!?/br> 夏允風微微抬起屁股,遲野撐著他褲腰把外褲連帶著內褲一塊扒下來。 遲野朝下掃了一眼,還沒看出個啥情況就被夏允風抓住。小孩皺著臉,難堪的對他說:“你別看?!?/br> 大夫在旁邊搖著頭笑,把遲野趕到旁邊去,戴好手套躬下來,“腿分開點我看看,這樣疼嗎?” 夏允風倒吸一口涼氣。 醫生把口罩摘了:“有點腫,怎么傷的?” 夏允風說:“騎車摔的……” 醫生笑著說:“沒多大事兒,我開點藥給你擦擦。最近活動可能不太方便,想快點好就在床上躺著別動了?!?/br> 醫生去桌上寫病歷本,遲野幫夏允風穿褲子。這回看清楚了,小蛋蛋腫起來了泛著紅。 最初那種人都要沒了的疼勁緩過來一些,羞恥心倒是暴漲,夏允風臉到脖子漲的通紅,羞憤道:“你別老是看我!” 遲野把他褲子提上了,撇撇嘴:“你以為自己好看???” 夏允風說不出反駁的話,憋的臉更紅了。 醫生開好單子,遲野去拿藥,塑料袋綁在手腕上,動一動就噼里啪啦響。 他回來抱夏允風,小孩不重,安安穩穩的靠著他很乖。 醫生幫他倆開門,囑咐道:“按時上藥,以后騎車小心點?!?/br> 夏允風悶悶的答應。 他難得這么老實,遲野覺得蠻好玩,玩心一旦上來就收不住,輕輕掂了掂手里的人,又開始?;斓埃骸鞍?,小鄉巴佬,以后還騎車嗎?” 夏允風下面一抽一抽的疼,沒精力跟他吵:“要你管?!?/br> “我說還是別了,”遲野翹著嘴角,“小短腿夠不著坐墊就是容易杠蛋?!?/br> 這話說的著實粗俗,夏允風抬頭罵一句:“遲野你混蛋?!?/br> 那混蛋接著說:“你自己沒看著吧?蛋蛋又紅又腫,就像那個什么……奧,想起來了,像唔唔唔……” 夏允風一巴掌捂住遲野的嘴:“你能不能閉嘴!” 小孩兒手上還有沐浴露的奶味兒,氣急敗壞的樣子看的人心情很好,遲野不逗他了,換一副口吻:“你這人怎么還過河拆橋呢?誰教你騎的自行車?受傷了誰送你來的醫院?誰來來回回的抱著你?大熱的天也不怕我累出毛病,小沒良心的?!?/br> 夏允風被他念叨的好煩,想到自己受傷的原因更是一陣惱火,他沒好氣的說:“是你沒扶我!” “我怎么沒扶了?誰一直跟在你后面?”提起這個遲野也有點氣,之前看夏允風受傷一直沒發作,這會兒他倒自己提起來了,“是不是讓你慢點騎不要亂看?你突然騎那么快干嘛?以為自己學會了還挺牛逼的是吧?” “你壓根沒扶我!我回頭的時候你已經松手了!” “不松手你怎么學?”遲野也沖他喊,“誰家孩子學自行車不松手?不一直跟你后面呢嗎!” “你就是松手了?!毕脑曙L固執的重復這一句,喉嚨忽然顫抖起來。 他其實已經很少會有委屈的情緒了,但此刻情緒翻涌,發覺原來自己對這句話竟然這么在乎。 “松手了,就不要說會在我后面?!?/br> 突然低下去的聲音讓遲野的火氣通通砸在了棉花上,他愣了一下,低頭去看夏允風的臉。 九號巷的路又長又深,兩側的藤蔓繩索般把人圍困在中間。 遲野看不清夏允風的表情,卻聽見他沙啞的聲音: “我背后沒有人?!?/br> 第13章 天色已經暗下來,云影間有幾縷橘色的光。 夏允風不是善于表達的人,他們也根本沒達到說心里話的程度。事實上他們的關系很差,別說兄弟了,就是朋友、室友都算不上,他們完全可以用“敵人”來形容。 對敵人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幾乎和遲野說“我在你后面”有著等量的殺傷力。 遲野的腳步不知什么時候停了,耳邊久久都是夏允風的聲音。 凌美娟在院子前左右踱步,遲野沒帶手機,丟下一句話就跑了,可把當媽的急死了。 巷口終于看見熟悉的身影,凌美娟匆匆迎過去,老遠喊著:“小野!” 遲野一下子回過神,往凌美娟的方向走:“媽?!?/br> 小孩傷的地方比較隱秘,凌美娟雖然是親媽,但母子倆分開太多年,夏允風還在緩慢的接受這段關系,這種傷不怎么能開口說出來。 所以凌美娟問的時候,遲野替他回答了,沒說明白,只說摔著屁股了。 遲野出了一身汗,把夏允風放下就要去洗澡。凌美娟坐在床頭摸兒子的腿,上面摔跤的時候蹭破了點皮。 大人也知道要避嫌,凌美娟都沒說看看夏允風傷成啥樣了,倆人都說沒事,她就姑且當做沒事。 家里大門響了,遲建國夾著包換鞋,客廳靜悄悄的,他伸頭看了看,大聲說:“我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凌美娟走出去招他來:“小風摔跤了,你來看看?!?/br> 遲建國放下包,先去洗個手再進屋,手還滴著水,凌美娟抽兩張紙給他。 “怎么摔了?”遲建國邊擦水邊問,“摔哪了?” “說是摔屁股,你看看嚴不嚴重?!?/br> 凌美娟說完就自覺的出去了,飯才做到一半,心里牽掛著。 屋里還剩三個大老爺們,遲野手里拿著內褲不知道該不該走,夏允風抿著嘴靠在床上不知道說啥。 遲建國來回看看,感覺氣氛有點微妙,挑著眉問:“給叔叔看看?” 夏允風揪著褲子,沒動。 遲建國人民警察當了這么多年,小孩在他這兒就是白紙一張,啥都瞞不過去。他笑了笑:“不是摔屁股了對吧?” 夏允風又有點臉紅,覺得自己回瓊州后臉皮就變薄了,動不動害臊。 原本是兄弟倆有了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現在家里三個男人達成了共識,遲建國弄明白怎么回事兒以后就一直在樂,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夏允風總算知道遲野隨誰了。 遲建國擼一把夏允風的頭發,笑著說:“行,不看你,也不告訴mama,這是我們的秘密?!?/br> 遲家三個男人有秘密了,當媽的啥也不知道,為了照顧夏允風的小屁股特體貼的換了床棉花墊絮,軟是怪軟的,也挺熱的。 開著空調都降不下夏允風身上的火,他在床上來回的蹭,動作又不敢太大,總之就是不舒服。 遲野洗好澡回來夏允風正皺著眉頭找空調遙控器,床頭柜上放著一盤切好的水果,他擦著頭發過去拿一塊吃,問道:“你擰巴什么呢?” “熱?!毕脑曙L后背濕漉漉的,“遙控器呢?!?/br> 遲野四處轉了一圈,在枕頭縫里找著了,把溫度調低一點。 晚上遲建國幫夏允風洗的澡,擦水的時候遲建國問:“要叔幫你上藥嗎?” 夏允風捂著蛋蛋,頭搖的像撥浪鼓。 遲建國“哈哈”笑兩聲,把小孩拿浴巾裹好了抱回屋里。 后爹的使命暫時完成,遲建國把夏允風放床上就走了。 夏允風裹著浴巾直挺挺的躺著,活像個木乃伊。 為了上藥方便,他里頭啥也沒穿,怕遲野整他,提前讓凌美娟把干凈衣服擱在床頭,弄完就能穿。 夏允風看看遲野,那煩人的混蛋戴著耳機寫作業在,他稍微松了點浴巾,手撐著床慢慢坐起來。 傷的簡直太難以啟齒了,幾個小時過去,現在傷處像火燒一樣的疼。就這么躺著坐起來的動作都疼的夏允風不停的在抽氣,剛剛洗澡時坐板凳也這樣,但他一直忍著沒說。 夏允風背靠住床頭,費勁地坐好,這會兒他得有個東西撐著,否則坐不住。藥膏捏在手里,往棉簽上擠了點,一點一點的慢慢往前彎腰。 “你干嘛呢?”遲野突然問了句。 夏允風嚇了一跳,手一抖棉簽掉在腿上,他盯著大腿上那一小坨痕跡,煩道:“你能不能別總一驚一乍的!” “你怎么不說你膽子小呢?” 遲野摘了耳機往這邊走,夏允風浴巾敞著,又光光的落入他眼睛里。 床頭抽了張紙,遲野幫夏允風擦了擦腿,重新拿了根棉簽出來:“夠不著不會喊人啊?!?/br> 夏允風不想讓他幫忙,遲野嘴上沒把門不知道又會說出什么鬼話來笑話他:“我不用你?!?/br> 說著把浴巾攏了攏,擋住了小小風。 遲野看著他的動作,無語道:“快別擋了吧,你光屁股在我面前晃幾回了,我哪里沒看過?!?/br> 果不其然! 夏允風感覺耳朵在冒煙。 遲野蘸好藥膏后催他:“趕緊的,我還要看書?!?/br> 夏允風破罐破摔,手一松躺下了。 遲野碰他的膝蓋:“分開點兒,我看不見?!?/br> 夏允風眼不見心不煩,閉上眼睛,拿手把耳朵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