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明姝 第14節
沈垣輕咳了一聲,也沒敢強迫陸彥。 今日會這么尷尬,說實在也有他的責任,若非他多話,說什么“溫姑娘和紀公子會一起去騎馬”之類的話,陸彥大抵是不會來的。 問題也在于,陸彥真的來了。 沈垣走過去和陸彥說話,溫然背對著他們,她面前只剩下紀謹言一人。 沈家兄妹刻意離開,紀謹言也知道要抓住機會,當即上前道:“溫姑娘還想騎馬嗎?我也略通馬術,溫姑娘若是怕出意外,我可以陪著你一起?!?/br> 意外? 剛剛那可不是意外。 溫然努力忽視身后某人的存在,她淺笑應道:“好,麻煩紀公子了?!?/br> “不麻煩,不麻煩?!奔o謹言滿心歡喜,他眉開眼笑道:“溫姑娘要不要換一匹馬?我讓馬倌再去選一匹性情更溫順的馬兒過來,如此溫姑娘也可更安心些?!?/br> “也好?!睖厝粦?。 其實她還是更喜歡剛剛那匹棕馬,但是它實在太過不聽話,而且它看起來很熟悉陸彥,陸彥騎它時,它明顯更為溫順歡快。 如此,她也不強馬所難了。 馬倌重新牽了兩匹馬過來,溫然與紀謹言各騎一匹,兩人繞著場地慢悠悠地跑著。 紀謹言一開始還很緊張,走了半圈后他才放松下來,尋了個話題和溫然聊起來。 也不知聊到什么,騎在馬上的少女舒展眉眼笑起來,她本就出落得鮮妍動人,笑起來時一雙眼眸似盛滿星光,靈動耀人。 沈垣說著要請教,勉力尋了幾句詩詞與陸彥探討起來。 當下兩人站在場邊,陸彥回著沈垣的話,余光卻能看見不遠處平行騎馬的二人。 日光下少女燦爛的笑容顯得有些刺目耀眼。 他一雙鳳眸沉著,看不出情緒如何,與沈垣說話的語調沒有半分變化。 沈垣聊著聊著卻覺得無趣起來,其他人都在騎馬,他卻在這里與陸彥談什么詩詞,當真是乏味得很。 “我還不知陸兄馬術如何,不如我們騎馬比試一場?”沈垣試探建議道。 陸彥:“好?!?/br> 他如此暢快應下,沈垣立時來了興致,要去馬棚里親自挑上一匹馬。 陸彥卻是看向那匹被丟在場邊無人理睬的棕馬,它做了壞事,如今被小姑娘無情丟棄。 陸彥朝它走過去,他來過這西山馬場,這匹馬與他最為契合。 這匹馬性子傲,今日之前他從未想過,它會那么輕易被一個小姑娘的溫言軟語給馴服。 但再怎么掩飾,它依然是一匹桀驁不肯服輸的烈馬。 溫然與紀謹言走了幾圈下來,剛好走到沈盈與紀輕音附近。 紀輕音膽子小,試了幾次也不敢上馬,沈盈正在耐心勸她。 溫然看著打算過去鼓勵幾句,紀輕音卻忽然看向她的身后,目露驚喜道:“你們快看,陸公子在與沈公子賽馬!” 溫然回首,陸彥騎著那匹棕馬,他速度極快,與沈垣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 他的馬術極好,這一場比試對他來說根本沒有難度。 他騎馬從她身前而過時,她似乎又聞到那股極其淺淡的冷香,剛剛他坐在她身后,那股冷香圍繞著她,像是要將她纏繞進去,令她沉淪。 只是面前的風迅疾又冷冽,讓她很快清醒過來。 這一場比試,沈垣輸得毫不意外。 紀輕音的目光始終不離陸彥,當下見他如此風姿,也對騎馬起了濃厚的興趣,她迫不及待地想學會騎馬,但欲速則不達。 紀謹言還在想著尋什么話題,那邊就聽見自家meimei“哎呦”了一聲,轉過頭便見沈盈在一旁扶著紀輕音,面露無奈道:“紀meimei上馬上得太急,似乎崴著腳了?!?/br> meimei出事,紀謹言不能不管,他當即下馬去照顧紀輕音。 溫然本來也打算下馬去看看,沈盈卻道:“我與紀公子去就是,你在這里先休息一會兒?!?/br> 這是不讓她跟著去的意思。 溫然起先不明白沈盈為何這么說,直到她騎著馬一轉身看到身后的人。 陸彥不知何時到了她身后,沈垣早已策馬奔向遠方,如今這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溫然看向陸彥,她其實心中有許多話想問,但到真正可以相問的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沒有相問的必要。 她從一開始就將陸彥排除在選擇之外。 或許如今什么都不問才是最好的結果。 這種念頭閃過,溫然垂眸收回目光,她拽著韁繩準備換個方向。 少女的心思藏得深,但陸彥似乎在她轉眸之間讀出了她的意思,他在她轉身之時,啟唇問道:“你想選他嗎?” 想? 溫然不由握緊手中的韁繩,這樣的問話根本沒有意義,哪有什么想不想,她只是在盡力選擇最合適的那個人。 她不是溫明妍,她也沒有喜歡之人,更不會為此冒險。 “陸公子,你我身份有別,先前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br> 不及陸彥反應,溫然說完立刻騎馬離開。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陸彥看著她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他看得出,她在試圖劃清與他之間的關系。 她心中明明藏著疑問,卻選擇不相問。 她也并非想要選擇紀謹言,便如她那日在書閣中說得那般—— 她覺得沒有感情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那對象也并非一定要是誰。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冒著風險將她交給其他人? 第15章 五日后,正是永嘉公主舉辦的馬球賽當日。 永嘉公主是圣上長女,多年來深受皇帝恩寵與重視,她舉辦的馬球賽年年都是京中盛事,京中受邀的王侯貴女公子眾多,亦有清流門第子弟參與。 此次溫家亦在受邀之列。 這種能見到天潢貴胄的場合,是萬萬不敢出錯的。 因著府中三位少爺年齡尚小,此次秦氏只帶府中三位姑娘一同前去,溫秉丞提前問過這件事,得知秦氏事先找了嬤嬤來教禮儀,這才放下心來。 這種場合,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她們若是在馬球賽上出彩,被天家之人看重,哪怕只留個印象都是好事。 溫秉丞有這層意思,只是秦氏沒傳達過去,她無意給三個姑娘家增添壓力,亦不想得什么天家看重。 皇室復雜,稍有行差踏錯便會引來性命之憂,秦氏無意讓三個女兒家心生攀附,所以只當不知溫秉丞的意思。 溫家馬車到城西之時,尚未到未時。 馬球賽雖在午后未正時刻舉行,但此時城西這片被圍起來的場地上已是車馬駢闐,誰也不會真的趕著未正時刻才到。 在仆從的引領下,秦氏與溫然等人進入場地落座。 四下已是熱鬧非凡,如今主位那邊尚且空著,眾人尚不拘禮,四處走動說話。 溫明妍在府中被關了一個月,這種熱鬧場合,她自是坐不住的,向秦氏撒嬌一番,便離了席位去尋小姐妹說話。 溫明怡其實也有些坐不住,但她不似溫明妍那么膽大,敢直接提出要求。 只是眼前春山如笑,之前所見又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乍見這開闊天地,饒是溫明怡再膽小,也按捺不住想要走動的心思。 她看了眼端莊坐在一旁的溫然,湊上去小聲道:“大jiejie,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們不走遠,就在周邊散散步?!?/br> 溫然轉眸就對上溫明怡滿目的期待,她知溫明怡膽小,不敢向秦氏直言,這才繞著圈子來讓她幫忙。 溫然側身看向秦氏,不及她開口,秦氏笑著揮了揮手:“去吧,只是要記得時辰,莫回來晚了?!?/br> 得了秦氏應允,溫然帶著溫明怡一道往外面走去。 春光和煦,風暖日麗。 滿目翠意醉人,濃郁花香沁鼻撲來,溫明怡起興去追一只色彩鮮艷的蝴蝶,她追著蝴蝶小跑過拐角之處。 溫然一個錯眼,再抬眼竟是看不見溫明怡的身影。 她繞過那個拐角,剛剛看見溫明怡的背影,正要出聲喚她讓她慢些,接著便看見溫明怡身形一個踉蹌,竟是直接被人推倒在地。 溫然眉間一凝,她快步上前。 少了綠葉叢影遮擋,兩個華冠麗服的少女身影出現在前方,她們身后還跟著一大堆的仆從。 身著煙粉色衣衫的姑娘樣貌清秀麗致,眉眼間卻難掩傲氣與鄙夷,她身旁著海棠紅衣裙的女子容貌更上一乘,她并未言語,只是略有些不滿地看向跌倒在地的溫明怡。 “你竟還敢狡辯,分明是你沖撞上來,不僅嚇走了阿錦的蝴蝶,還險些撞到我,竟還不知錯,在這里頂嘴?!睙煼凵律赖墓媚镅哉Z咄咄逼人。 溫明怡本就膽子小,這會兒被她一嚇,更是不敢說話。 溫然幾步上前走到她身邊,將溫明怡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柔聲問她:“出什么事了?” 溫明怡怯弱地往后一退,她聲音低若蚊蠅:“我剛剛追著蝴蝶跑過來,轉身時不小心碰到這位姑娘,好像,好像還嚇走了她們的蝴蝶?!?/br> “你那是碰嗎?分明是撞上來!你竟還不道歉?”煙粉色衣衫的姑娘家不肯罷休。 見她如此,溫明怡害怕得一縮,唇畔翕動想要道歉。 溫然蹙眉,她伸手將溫明怡護到身后,抬眼看向面前的兩人:“小妹不慎沖撞,并非有意,我替她道歉。只是不知剛剛發生了什么,我meimei為何會跌倒在地?” 溫然語氣不咄咄逼人,這話看似問詢,其實卻在質疑面前這兩個姑娘欺負人。 安婉兒眉尾一揚:“你這是什么意思?你meimei自己站不穩跌倒,你還想怪我們不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阿錦,我早說了,還不如不來,也省得與這些不識時務的人對話?!?/br> “姑娘這話我聽不懂,”溫然一向不愛惹事,但這兩人如此不講理,也讓她有些惱火,“這場馬球賽是永嘉公主所辦,我們也是受邀前來,姑娘難道是對永嘉公主邀請我們不滿?” 這是搬出永嘉公主來壓制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