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把制服換下來嗎？」伊依坐在車后座，指著身上那大大印著?；蘸托Ｃ闹品r衫。

    她mama從車后鏡瞄了她一眼「不用?！?/br>
    「喔?！挂烈缾瀽灥貞艘宦?，沒再講任何話。

    轎車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著，從那光亮整潔的外表完全感受不出車里那令人窒息的氣氛。

    「唉呦，我的乖孫哪，考上這么好的學校不容易捏，我們家族未來就靠你了?！拱咭豢吹揭烈谰瓦@么大聲說，搞得中式傳統大圓桌旁的每一個晚輩都覺得尷尬。

    「沒有啦，阿嬤?！挂烈揽蜌馀阈?，在離門口最近的末座拉了張椅子坐下來，她mama則按著輩分往更里面坐。

    「什么沒有？北區一高，臺北市最好的高中餒?！拱咝Φ媚墙幸粋€合不攏嘴，從她的小提包中拿出一個紅包遞給伊依「來啦這給你，就當作阿嬤給你的獎勵齁，要好好念書，不可以讓我們失望知不知道？」

    「謝謝阿嬤?！挂烈婪瓷湫缘难杆僬酒鹕?，伸出雙手，頭微微低著，恭敬地接過那紅包袋，像是古代那些等著跪領圣旨的臣子，只差沒高喊謝主隆恩了。

    但紅包并沒有落到伊依的手上。

    伊依的母親站了起來，將紅包硬推了回去「小孩子念書念得好是應該，更何況她又沒唸得多好，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br>
    然后她轉向自己的女兒「伊依，你自己跟大家講你是怎么混進去的?！?/br>
    整個家族的親戚目光瞬間全壓在伊依身上。

    伊依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神后才以聽不出情緒的平淡聲音說「我是特招進去的，因為我的會考成績不夠上北區一高?！?/br>
    「現在的制度真的變得很快，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特招我都不知道捏?！挂烈赖木司诉呎f邊將凍過的高粱一飲而盡。

    「特招就是類似大學推甄那樣，成績不夠的學生如果有其他專長的話，學校也會收?！挂烈澜忉?。

    「那不就代表你的才華要很突出？」伊依的小阿姨開口救場「那你的專長是什么？」

    「文學獎?！挂烈阑卮稹肝夷眠^聯合盃作文比賽特優跟臺積電文學獎首獎，跟一些比較小的獎項?！?/br>
    「很厲害耶?！剐“⒁陶f，同時間服務生也將菜一一送上來。

    表哥順勢將話題換到菜上面「聽說這道蒸魚是這家餐廳的招牌菜喔......」

    伊依松了口氣，飯局才開始不到十分鐘她就覺得快虛脫了。

    「你還好吧？」小阿姨在伊依的杯子里注入熱茶。

    「嗯還好，只是有點累而已?！挂烈勒f，同時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念那么好的高中一定很累啦，我當初念那種不怎么樣的高中就整天過爽爽?！剐“⒁趟实匦χ?，然后遞了個蒼藍色的精緻信封給伊依。

    「這什么？」

    「誠品禮券啊，我朋友給我的，她在誠品工作?！?/br>
    「這么好喔，謝謝小阿姨?！挂烈篮荛_心，因為她已經厭煩于收到那些她根本不會用的首飾跟化妝品，那些物品背后所暗示的意思，清晰得幾乎是刻意了。

    「不客氣?！剐“⒁绦α诵?，然后夾了塊伊依喜歡的蒸魚進她的碗里。

    「對了，你不要怨你mama喔?！剐“⒁淘谝槐娪H戚喝酒喝得亂七八糟時說，已經連乾了八杯高粱的她卻仍然比那些叔叔伯伯還要清醒。

    「當初你選擇不直升華陽高校的時候，我姊姊她啊其實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剐“⒁逃靡环N偷偷透漏內幕消息的表情說「一堆人跑去跟她講些有的沒的，說什么不可以讓小孩這樣任性亂搞，既然都念了華陽這么貴的私校就應該要好好惜福之類的干話?！?/br>
    「后來呢？」伊依問，她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母親也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

    「后來??？」小阿姨一邊拿起又被斟滿的高粱敬酒一邊說「她當時是沒說什么啦，不過從結果來看，你mama后來還是支持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