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 第131節
“有傷在身,禮節便免了?!?/br> 武宗帝在榻旁坐下,沉聲道:“昨日下午你進宮提已經知曉了害你之人,但缺少證據,讓朕今日陪你演一出戲,當時你便知是老五,也知今日老五會在朕面前狀告你擄走姜國長公主?” “兒臣回朝后不久才有了懷疑對象,后來一試探才確認了。至于后者,是五弟先找到了長公主,給長公主出了這餿主意,欲讓長公主在父皇面前指出兒臣的不是?!?/br> 話到此處,趙千俞笑容滿面,“但五弟不知長公主對兒臣早已不憎惡了,氣了消了大半?!?/br> 武宗帝眉頭一蹙,不悅道:“你素來沉穩,怎到了姜國,連擄人的荒唐事都做得出來,傳出去像什么話。姜國先帝在世時與朕交好,你怎能如此待梁嬿?你讓朕往后如何給姜國太后交代?” “罰你這四十五軍棍算少的了?!蔽渥诘壅f道。 “不少了,不少了?!?/br> 梁嬿在梳妝臺前由宮里的侍女梳著已經松散的發髻,看著銅鏡映出的顧皇后的面龐,回著她話,“雖然趙千俞可惡可恨,但被打得皮開rou綻,這處罰太重了?!?/br> 往后打殘了可怎辦? 她可不想趙千俞那混蛋像他大哥趙千瑮一樣下不了地。 宮女為梁嬿梳好發髻,顧皇后牽著梁嬿去到榻上坐下,柔聲細語道:“長公主跟本宮說說,三郎怎惹你生氣了?本宮替長公主做主?!?/br> 提起這事,梁嬿可有的說了。 她把趙千俞一次次撒謊的事情全告訴了顧皇后…… 梁嬿生氣,說道:“哪能這樣騙姑娘,他早已料到了后面發生的事情,布好了局,等著我踏進去。不想聽他那滿是謊話的嘴胡謅解釋,他便惱羞成怒夜闖長公主府?!?/br> 顧皇后驚訝,出乎意料,“三郎太不像話了!” “長公主不知道,三郎他常年在軍營,本宮從未見他對任何一名姑娘上過心。聽你這般一講,本宮這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br> 梁嬿明白顧皇后此刻的心境,道:“就是因為十七和睿王在傳聞中相差頗大,在那時才打消了本宮的疑慮,且他還很會裝可憐,次次都用苦rou計騙人,讓本宮擔心他?!?/br> 顧皇后微訝,萬萬沒想到她那殺伐果斷兒子有一天能與裝可憐扯上關系。 夜幕低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睿王府府上點了燈籠。 正屋之中燭火通明。 趙千俞趴在床榻上,身上蓋了層厚實的棉絮。棉絮之下,他背上皮開rou綻,動一下便扯得疼,但他嘴上不說疼,看著坐在床榻邊的梁嬿已是很滿足。 “天色漸暗,今夜便留在睿王府,不回宮里去,可好?”趙千俞下頜趴在軟枕上,放低姿態向梁嬿討價還價。 梁嬿以后都不住睿王府了,在少帝派的護衛抵達都城前,她便住在椒房殿的偏殿中,由顧皇后照顧。 而趙千俞也被罰禁足睿王府一月,未得召見不準踏出府門半步。 梁嬿搖頭,指腹落在趙千俞唇上,稍稍用力將他湊近的頭往后推了些許,一絲心軟都沒有,拒絕他道:“不好。顧皇后讓本宮收拾好東西便回去,等再晚些時候,倘若本宮還沒出現在椒房殿,睿王殿下可不就只是禁足睿王府一月這般簡單了?!?/br> 織錦屏風將內間和外面隔開,屏風那邊傳來動靜,是秋月在收拾要帶走的衣物。 趙千俞彎下唇角,問道:“明日還來嗎?” 別說是禁足一月看不到梁嬿,就連一日不能看見她,趙千俞都得要念上許久。 梁嬿賣了個關子,道:“想來便來,看本宮心情。顧皇后明日約本宮聊天,本宮目前尚未安排出空擋來見你?!?/br> 趙千俞枕在軟枕上,抬頭看著梁嬿,道:“你就這般狠心?太醫換藥傷口疼?!?/br> 梁嬿惱他,“莫要唬人,本宮還不知你性子?從前的你傷得比這還重,也沒聽你喊疼?!?/br> 說道,梁嬿下意識看了看趙千俞腰背,也不知那四十多軍棍傷到他腰沒有。 倘若這次落了個腰傷…… 梁嬿目光晦暗,面露憂愁,隱隱擔憂。 趙千俞拉了拉梁嬿的手,道:“明日回王府來用午膳?!?/br> 梁嬿思緒回攏,“明日再說?!?/br> 趙千俞想留梁嬿多待一待,與她扯著閑話,“今日母后與你聊了什么?怎就答應搬到宮里去住了?!?/br> 梁嬿揚起頭來,帶著一絲小小的得意,眼尾輕揚,說道:“顧皇后說了,等你傷好了,得給你些教訓,否則你不長記性?!?/br> “就沒聊別的?譬如我以往在戰場上的驍勇事跡,又譬如是我平日里值得夸贊的事情?!壁w千俞問道。 梁嬿輕哼一聲,“顧皇后可不會好一個勁往你臉上貼金?!?/br> 這廂,秋月收拾完東西,在屏風那頭說道:“殿下,收拾完了,接殿下入宮的馬車已在睿王府門口候著?!?/br> 梁嬿笑著起身,“本宮便不留了?!?/br> 人沒留住,趙千俞目送梁嬿離開屋子。 他默默數著時辰,算了一算,還有差不多九個時辰就能再看到梁嬿。 趙千俞記掛著兩件事,一件是在如何在父皇面前揭穿趙千珩虛偽的面目,二是如何才能和梁嬿的關系恢復如初,就像是在長公主府那樣成天膩在一起。 頭件事是完成了,但這第二件事,目前看來也快了。 梁嬿在皇宮待了兩日,顧皇后與梁嬿有說不完的話。 雖然梁嬿沒有細談和趙千俞的關系,但顧皇后畢竟是過來人,在梁嬿的含糊其辭中,也能猜到些不一般,大抵是已經到了定情的階段。 起初顧皇后還在梁嬿的面前數落趙千俞的不是,后來便開始夸贊他了。 梁嬿膝間捧著手爐,垂眸看著袋子上的文云繡花,心里有一絲絲得意。 她曾經看上的人,自然是頂好的。 在皇宮的日子過得極快,和顧皇后聊著天,又去睿王府看了看養傷的趙千俞,眨眼間就天黑了。 梁熠派來的接她回去的護衛已經到了南朝地界,她很快就能回去了。 寒風凜冽,密密的云層一團壓著一團,天幕低垂,仿佛要壓下來砸在宮城上一樣。 一名內侍低頭,繞過眾多宮人,疾步走在甬道上,最后來到儲秀宮宮門前。 淑妃因為兒子被打入昭獄寢食難安,托貼身宮女四處打聽,探聽到三司正在著手調查,尚未開始審問趙千珩。 趙千珩被單獨關押在昭獄。 她已經有了個主意,讓人證沒了,屆時便沒有人能指認珩兒了。 于是開始犯愁,如何才能在看守森嚴的昭獄不留痕跡滅口。 忽地,淑妃聽見動靜,抬頭看見一名內侍進來,呵斥他出去。 “母妃,是我?!?/br> 趙千珩抬起頭來。 “你!” 淑妃驚訝,既欣喜又擔心,忙將殿門關上,拉著趙千珩到了里間。 “你怎從昭獄逃了出來?”淑妃低聲說道:“倘若被發現,便坐實了你的罪名。你速速回去,母妃會想辦法救你的?!?/br> 趙千珩道:“沒用的,父皇不會再輕易相信我了?!?/br> 跟隨趙千珩多年的手下聽聞此事,想辦法混入了昭獄,從牢頭身上偷得鑰匙,趁著送飯時支開看守的獄卒,和趙千珩對換。 “過不了多久昭獄里的獄卒便會發現真正的趙千珩不見了,我必須要讓趙千俞消失。趙千俞沒了,那些個皇子父皇沒一個看得上,父皇為了大局,會不計前嫌放我出昭獄的?!?/br> 眼底滑過一抹狠戾,趙千珩失了理智,殺紅了眼,“倘若父皇真如此絕情,大不了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 淑妃搖頭,“不行不行,太冒險了。把牢里的郭春滅口,一切自然平息了?!?/br> 趙千珩道:“母妃你想得太簡單了,大表哥、趙千俞、顧昀三人皆派了人守著他,一動手便正中他們下懷?!?/br> 見淑妃猶豫,趙千珩跪在地上,道:“母妃,這么多年,你在兒子耳邊說的最多的話便是要兒子往上爬,成為最出色的人,不能輸給別的皇子,要讓父皇一提起皇子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兒子。兒子學著趙千瑮的仁厚,學大哥的為人處世;又學趙千俞的驍勇無畏。到頭來可還是比不上他們,父皇眼里有他們,便沒有我。兒子受夠了!再也裝不下去了!” “我每日都要披著偽善的面目,裝作一副處處二人著想的模樣,自己都在犯嘔。我沒人都在想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趙千珩拉著淑妃衣袖,道:“母妃,就這一次!我已算好退路,這次必定能讓趙千俞消失,我也會被父皇從牢里放出來。天下最后還是我們母子的!屆時所有人都不會瞧不起我們!” 面對兒子哀求,淑妃動搖了,問道:“你想如何?” 趙千珩面色狠戾,“我要母妃幫我支開宮人,今夜我要把梁嬿帶出宮中?!?/br> 陷入情|愛里的男子,有了軟肋是極其可怕的事情。 梁嬿便是趙千俞的軟肋。 溫柔刀,刀刀劃向他。 入夜,睿王府。 趙千俞上了兩日的藥,已經能坐起來。 如今坐在榻邊,趙千俞撥動手中九連環,淺淺笑著。 午膳時梁嬿親自給他夾菜,還喂他吃了魚rou。 想著他在府上無聊,今日送了他一個九連環解悶。 這可不是普通的九連環,梁嬿承諾過他,倘若在三天時間解出這九連環,便能給他漲兩顆珠子。 假使有了這兩顆珠子,他便不欠珠子。 再等上些時日,長頸瓶里就能進珠子。 區區九連環而已,趙千俞自認為用不了三天,明日就能解出,再不濟第二日也能了,不用苦苦等三日。 燭火搖曳,趙千俞挑燈夜戰,和九連環干.上了。 倏地,元修叩門求見。 “何事?”趙千俞埋頭解九連環。 他如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把環解。 “王府門縫塞了封信,是給殿下您的,這信摸著好像里面有支簪子?!?/br> 元修把信遞過去。 趙千俞抬頭,淡淡掃了眼,一愣。 是趙千珩的字跡。 趙千俞剎那間生出一陣不詳的預感。 放下九連環,趙千俞速速拆信。 一支步搖和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