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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晚上過去,迎來嶄新的白天。 侯府暗地里的消息都涌動起來,不過,總歸一個重點:夫人昨晚歇在侯爺房里,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回??!可見這蕭如夫人走后,夫人即將取代蕭如夫人,成為侯府最受寵的女人。 整個侯府都替侯爺、替夫人、也替自己歡天喜地的,可見夫人做人有多么成功。 夫人跟蕭如夫人不一樣,明理、端莊、賢淑、治下嚴明、掌家有術,未來的侯府會一片光明,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像中,總之,侯府里沒一個人不樂見開心,除了,永寧侯夫人姜瑜本人。 說到這里,她就心虛。 「你說,我這是做對還是做錯?」她現在也只能跟月娘商討對策。 「這事本來就沒有對錯,你就別多想了!」 但她就是有那么一點點不安,尤其是她看見侯爺走后,夫人一瞬間垮下來的表情,如喪考妣,然后,夫人就回房把自己關著,再沒踏出一步。 所以,基于愧疚、彌補的心理,還有,她也要趁勢表現自己知心、貼心、好幫手的特質,她特別帶著安神香求見夫人。 費了好一番唇舌才說服如香,讓她進夫人房里。 「你來做什么?」夫人斜倚在床上,傭慵懶懶的,全不像平時的夫人。 「當然是來關心夫人?!顾蚯靶辛艘欢Y,在夫人的示意下入座。 「關心?是想來道喜吧?」夫人當然知道侯府大多數人的心情。 「道喜?是夫人需要的嗎?我看倒不是?!拐f罷,她就把安神香拿出來,「這個是特製的安神香,沒什么味道,但安眠的效果卻非常好?!?/br> 「你什么意思?」夫人終于抬起精神看她。 「夫人不要多想,我就是聽說夫人昨晚宿在侯爺房里,今早卻沒踏出房門。想說夫人可能初承雨露,身體難免吃不消,替夫人送來了這個,想讓夫人緩個幾天?!惯@番尷尬的話,她越說頭就越低,但她還是硬著頭皮,「是璃雅擅自揣摩,若是猜錯了!還望夫人海涵?!?/br>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么揣摩這些?」夫人這問話,也是明顯尷尬。 「璃雅為了夫人,打聽這些算不上什么?!?/br> 「也難為你有心了!」 她就是知道夫人混亂的心思,明明暗戀的人的是英公子,可卻在喝了點酒后,跟英公子的哥哥,甚至現在還是害死英公子的人上床?這點,讓夫人內心發慌,也讓夫人深受愧疚感的折磨。 這讓夫人無心去探究,自己為什么會一時意亂情迷這個問題。 她知道夫人這兩天肯定沒心情應對侯爺,也知道夫人不愿向如香求助,所以就趕緊送來解方,也是圖個心安。 「如香貼身服侍我這么久,這次都沒讀懂我的心思,想不到竟然被你看透了!你當真厲害?!?/br> 「夫人謬讚!因為如香侍候夫人久了,只當是日常。而璃雅現在正處心積慮,要贏得夫人信任,當然比平常更小心小意?!?/br> 「你這直言的風格,也當真有趣?!?/br> 「璃雅是什么樣的人,逃不過夫人的眼睛?!顾恢圹E地小小恭維了夫人一把。 「昨日,我聽見你和侯爺的談話?!?/br> 「璃雅那時的確又衝動了!侯爺沒有怪罪吧?」她聽到夫人提到這事,心里直打鼓。 夫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似乎對英公子的事知之甚詳,你也跟我說說吧!侯爺到底對英公子做些什么?」 「其實璃雅知道的也不是全部,既然夫人有令,那璃雅就把知道的都告訴夫人?!?/br> 為了博得夫人信任,她把知道的都全盤托出。她已經盡量用中立平和的立場陳述故事,但仍掩不了心中的憤慨。 語罷,只聽夫人提問:「你是不是想替英公子報仇?」 心中突的一跳,夫人這記直球對決真是殺她個措手不及,因為怎么回答都不對。 答是,不但違背她的本心,而且,這不就表示自己之前沒跟夫人說實話,對夫人有二心,另有盤算。這樣的人不適合引為心腹。 但答不是,就顯得自己涼薄,舊主被害,卻沒有半分報仇的心。更重要的是,夫人想要報仇??!她答不是,又要怎么參與夫人往后的計畫? 這時候,她真的打不定主意,哪個回答更好一些?所以,她就用起讀心術。果不其然,夫人更想要聽到她說是。 「怎么?這個問題那么難回答?」 她深吸了一口氣,向夫人跪下。 「其實這事,璃雅自己心理也亂著。璃雅雖然心中有怨,但卻沒曾想對侯爺不利。請夫人明察?!顾€是無法昧著自己的道德和原則。 「你是在我面前才這么說,還是真這么想?」夫人走下榻,把她扶了起來,「如果我說,英公子死于非命,我心中也很是不甘呢?」 夫人這么快就打定主意?用替英公子報仇這個目標來逃避探究自己內心的聲音嗎? 她抬起頭,故作驚訝:「夫人不會是想對侯爺不利吧?萬萬不可!」 「怎么說?」 這題,她早有準備,她一直都在琢磨如何讓夫人放棄復仇的念頭。 「梁京需要永寧侯。不然夫人以為,英公子為什么一直忍氣吞聲?世子之位、心愛之人、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侯府威望和梁京安全。所以,永寧侯是絕對不能動的。夫人應該也知道永寧侯對梁京有什么樣的貢獻,安內攘外,等于是梁京的定海神針。侯爺一動,梁京危矣!絕對不是英公子樂見的?!?/br> 璃雅說得有道理。她聽見夫人心里這么說,趕緊打鐵趁熱。 「再說,雖然侯爺對英公子的死有責任,但英公子真正的死因未明,我們不應該輕舉妄動。夫人千萬不要做任何會讓自己后悔的事?!?/br>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只差告訴夫人真相。四皇子與定蘭勾結滋事體大,她怕貿然提及會讓夫人衝動行事,到時候卻牽連到整個侯府和梁京,反而不美。 至于書里原來的版本,對現在的夫人來說,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而已,沒有說服的效益。 「夫人,眼下最重要的是讓梁京渡過這次的危機。欽使出了意外,又加上定蘭意圖離間我朝和犬夷。如今,朝廷可能隨時會興兵,總不能讓梁京出戰沒有主將,沒有侯爺這個主心骨吧?」 「你說的對,報仇的事,我們應該徐徐圖之?!?/br> 什么?!夫人這話讓她差點吐血,她說了這么久,夫人就只挑想聽的聽?拜託,她想說的是不要報仇,而不是晚點報仇啊... 「沒錯!我們應該把侯府的權力和梁京的民心一點一點的收攏,直到梁京不再需要侯爺,就是能除掉他的時候?!?/br> 「夫人...可是...」她腦袋轉的不夠快,還找不到反駁的話。 「璃雅?!狗蛉送蝗蛔ブ氖?,直呼她的名字,顯得信任和親密,「我一樣把侯府內院交給你,而我會利用侯爺的信任,取得更大的權限,把侯府的外務、甚至是整個梁京都抓在手中?!?/br> 夫人抓她的手,越抓越緊,「璃雅,我需要你的幫忙?!?/br> 看著夫人堅決的眼神,她知道她無法改變夫人的心意,心下嘆氣:「既然夫人有所吩咐,璃雅定不辱命?!?/br> 之后的夫人好像打了雞血似的,開始勾勒起復仇大業,完全把昨晚的繾綣拋諸腦后。甚至還在心中默默得出結論,要自己捨身實踐美人計,與侯爺虛以委蛇談情說愛,麻痺侯爺達成目標后再一擊斃命。 她言里話里無不明示暗示,叫夫人三思而行、不要衝動、不要違背本心。只可惜無論她怎么說,夫人總能得出另一個她不想聽到的結論。 她后來終是看透了,原來,夫人對英公子的暗戀和求而不得,早已成為夫人的執著和心魔,阻礙夫人看清自己的心。所以她也只能在一旁點頭應和,終于捱到踏出房門那步。聽到月娘爆笑出聲... 被這門外的熱氣一衝,她只覺得煩躁、疲累和暈眩。 「我就說沒那么容易吧!」月娘終于笑夠了,開口說道:「我怎么覺得你好像頂替了原本蕭苑扮演的位置?!?/br> 很可惜,月娘看不見她翻的白眼。 「讓夫人知道侯爺的可惡、堅定夫人報仇的心、還成為她里應外合的伙伴。我看,你除了沒幫侯爺暖床外,其他蕭苑的功能你都完成了!秉持著讓夫人放棄復仇的心,讓夫人走上與原版差不多的路!哈哈!」 「你還有臉笑,你出那什么餿主意,一點用都沒有?!?/br> 「那可不一定,畢竟,跟原版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很難說這個不一樣的地方會產生什么連帶效應,你??!應該要鼓勵夫人和侯爺培養感情,這樣更能得到侯爺的信任,說不定...」 「算了!他們倆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一個執迷不悟一個冥頑不靈。指望他們扭轉情勢倒不如來落實我的備案比較實際?!?/br> 她說完,就召個下人準備馬車。 「你要出府?」 「當然!我現在也是有手下的人了!總是要吩咐他們做做事。還有,我想去看看蕭如夫人?!顾忠粨],蕭如夫人的境況就出現在她眼前,「我怎么看她一天病的比一天重?!?/br> 英公子死訊送到時,她有特意抽空遠觀一下蕭如夫人的狀況。前兩天是受打擊沒錯,但還是如常生活,再然后就是受了風寒,到如今,人都已經躺在榻上了。 她覺得,蕭如夫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不好。 「這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她那是心病。你真以為她能放得下英公子???」 她腦中閃過蕭如夫人后來過得像老尼般淡薄的樣子。 「她若放得下,就不會是如今的樣子。在我看來,你就算去看她,也幫不了她?!?/br> 月娘說的,她心里有數。她只是因為同情和道義,走上這么一趟,求得也只是自己的心安而已。 「這里一個個不是心魔就是心病,沒有自覺,就算神有心想幫,也渡不了人?!?/br> 「月娘,她的病我是真的沒辦法插手嗎?」 「你想怎么插手?若真是風寒而已,自然會好。但若她打心里不想活了,你多留著她也是痛苦。這種狀況,你也只能順其自然?!?/br> 順其自然,她又何嘗不知道呢?她長嘆了一口氣,踏上下人緩緩牽來,已整備好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