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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殺害犬夷公主的兇手伏法之前,犬夷公主在大親之日死亡之事,已經隱約傳到犬夷,犬夷高層震怒,只是不好在名面上撕破臉,但不斷暗中遣人確認,讓永寧侯府這幾日都夜半不寧。 她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她的院子就在犬夷公主院子的隔壁,婚禮后為掩人耳目她就這樣安排,結果卻苦了自己,夜半總聽到一波又一波的打斗聲。 但最糟的事,不僅如此。 定蘭那邊來人向梁京下張戰帖。 要戰爭了…… 才怪! 有哪個人要打人之前,還先去對方說,你好!我要打你,幾分幾刻會痛毆你下巴!幾分幾刻會踹你右腳! 所以,這是個赤裸裸的威脅,威脅朝廷派人去和談,或按往例交換人質。 她聽英公子說,定蘭與朝廷曾經交換過人質,定蘭派出無用的皇親貴族,而朝廷則派出梁京韓家的夫人和年幼的世子,也就是現今的永寧侯。 因此,這張戰帖非同小可!而且又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得不讓人聯想犬夷公主的死因與定蘭之間的關係。 英公子和永寧侯都深怕犬夷與定蘭會私下結盟。 這陣子的永寧侯府陷入一片愁云慘霧,無人不小心翼翼,包括她。 而今天,她踏進侯爺夫人院子時,所有人都格外沉默。 迎面而來的如香看見她,只幽幽地說了句:「夫人已經等你許久,且隨我來!」,而看她的眼神則十分地深沉而古怪。 接著她就被帶進偏廂,入門就聞得一陣薰香。 原來是一間小巧的棋室,正中間一桌棋盤,而夫人則跪坐在左方持子沉思。 「夫人,璃雅姑娘來了!」如香入稟。 夫人抬頭,有種與平日不同的親和,「你來了!」 她還來不及行禮,夫人就舉手招呼她,「坐吧!」 眼前的夫人去掉上位者的光環與威嚴,卻有種淡定的間然。 她就在夫人對面坐下,而如香也默默闔上門,估計是去守著。 「會下棋嗎?」夫人一邊落下白子一邊問。 「不會!」她搖搖頭,整間棋室只見夫人一人,手邊放著一盤白子、一盤黑子。 「夫人一個人下棋?」她問。 「是,因為很難找到對手?!狗蛉司従從闷鸷谧?,深思。 「可惜!」沒有敵手是件孤單的事,她順其本心惋惜一嘆,然后才發覺此舉太過踰矩。 但夫人看似毫不掛意,接著她的話說,「我也這么覺得,所以…」夫人終于把黑子放下,「我要在人生這盤棋上對弈、在家國這盤棋上落子?!?/br> 她第一次從女子口中聽見這般豪氣干云,語氣雖輕,但透著堅決與自信。侯爺夫人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瞪大眼狐疑。 「我跟侯爺自請出定蘭和談?!?/br> 什么???夫人的這句話震得她好半天闔不上嘴。 「為什么?」一個女人家為什么這么想不開?去定蘭那種地方可不是開玩笑,一個不小心,能不能回來都難說,而且為什么要跟她說。 「侯爺府本來就該派個人,侯爺走不開,身為他的謀士,我不能袖手旁觀?!?/br> 「謀士?」她聽到一個奇怪的關鍵字,一個嫁作人婦的女人竟有如此眼見自稱謀士? 「不然,你以為我如何自由進出侯爺的書房?從我知道永寧侯府的情況之后,這就是我選擇的一條路?!?/br> 不經意有風拂過,原來窗通著一個小縫,這永寧侯府的情況?這句話什么意思? 她好像從來沒認清楚過所謂的永寧侯府的情況,而今天夫人的這句,好像在她眼前點破了契機,即將有些什么浮到她眼前來。 「從京城嫁來,我本該當隻金絲雀,但我不愿?!拐f到這時,她竟然從夫人望著棋盤的眼神里感覺到銳利。 「所以,我會冒點險、付出些代價?!狗蛉说淖⒁饬K于從棋盤轉到她身上,意有所指,「永寧侯府內,每個人的存在都有其存在的原因及目的,沒有毫無來由的人,也沒毫無來有的權?!?/br> 夫人是在暗指她手上所擁有的管事之權嗎?到底再說些什么?怎么一句也聽不懂? 在這種莫名的境地,她腦中還很不合時宜地冒出原來夫人在這本書的設定這么有勇有謀,不會是主角吧?這種想法。 「你一定在疑惑,我為什么要說這么多?」夫人的聲音適時喚回她的走心和神游。 轉眼夫人又落下一子,「在永寧侯府,我能用的人不多?!?/br> 沒錯!沒錯!終于說到一句跟她對上頻道的話了!她早在很久前就發現,這里的人都對侯爺忠心耿耿。 但,話說回來,侯爺夫人為什么不能放心用侯府的人?這侯爺夫人到底又想做些什么?她忽然有種慢慢走進一個網中,滿目撲朔迷離的感覺。 「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可以幫你拿回你的東西,而你必須在我離開侯府這段時日幫我。如何?」夫人清婉的聲音正拋出勾人的誘惑。 既然什么都想不透,那就不要浪費這無謂的腦細胞。她可沒忘了,她來到這的首要目標! 「那你要怎么幫我?」她開口。如果要交易,那夫人必須有談條件的資本才行,「東西在你手上嗎?」 「東西不在我這,但我自問比誰都了解侯爺,我能幫你取得侯爺的信任?!?/br> 她直視侯爺夫人,企圖從眼神中分析其中的盤算,可惜那一潭深黑里幽幽,望不見盡頭。 「口說無憑,夫人可不會再打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吧?」 夫人聽后燦然一笑,「我們是以空賣空,我提供你方式方法,而你需要做的只是在你拿回你碎片的行動中,一點舉手之勞?!?/br> 「那你要我怎么做?」她偏過頭,想聽聽這夫人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名義上,我會把侯府管家大權交給你,因為如香的身分無法服眾,但別擔心,實際內務我會讓如香負責,而我給你機會待在侯爺身邊拿回碎片,你只需要幫我盯著侯爺,注意那些有心人的舉動就行!」 她懂了!原來,侯爺夫人需要的是個管家的人頭。 「我會給你足夠的權力,但,我希望你清楚你的本分是什么?」忽然間,夫人的語氣急轉直下,頗含警告。 她點點頭,轉瞬一想,「那你要把管家大權給我,如何名正言順?而且,我的身分方便嗎?」她是英公子的人去管侯府怎么想怎么奇怪。 「這件事不用你擔心,只要侯爺和我授權,無人敢異議?!?/br> 「侯爺會愿意?」這真是實打實的驚訝語氣,她實在不太愿意相信。 永寧侯那傢伙跟她之間好像從來就沒「信任」這詞,別說是管家、管庫房了,估計連讓她管茅房都不可能,這事如何能成? 「如果我連這點小事都無法說服侯爺,那我也不必出定蘭和談了?!狗蛉艘桓眲偃谖?。 「可是,大家能服嗎?」這命令若是下達,想像這場面,光大家敵視的眼神就能把她淹死。 「我不會難為你,你只需要如常表現就行。你的名義會是管事,好歹,你現在也是英公子的管事,如果侯爺授權,交給你比交給我的貼身婢女更能服眾。更何況,外人的身分做起事來也沒有人情負擔?!?/br> 她沉默看著夫人,示意夫人上述應該還有下文,要合作,她可不希望彼此有太多隱瞞。 「當然,我承認我還有我的私心和很多考量,也許你不是管家大權最適合的人選,但,是我少數能全心託付的人當中符合某些條件,而又能擔大任的!」 橫豎,她還只是拐瓜裂棗中比較能拿出手的?與人合作敢這么說話,夫人還真不是普通人! 「但為什么是我?」她若是夫人,隨便一個如香都比她合適,就算其他人有微詞,也不是很難處理的事,侯爺夫人凡事胸有成竹,為什么要冒這個險,去委任一個外人? 侯爺夫人嫣然一笑,好像萬事都如所料,「因為,你不是永寧侯后院的人,而且,我知道你有心計,但沒有野心!」 侯爺夫人說這話時,眼眸綻放出能穿透人心的犀利,讓她一駭。 原來夫人是有憂患意識,怕院里的人有二心,等她回來難收拾,夫人就是看準她不可能長久待在這。 她在夫人的目光中扛不住氣,垂下眼盤算。 這筆交易平心而論,目前看似劃算,但,潛在的風險并不曉得在何處?能答應嗎? 「好好想清楚,眼下是個很好的機會,而且,我也不是非你不可?!?/br> 侯爺夫人話說得無情,但人家就是有資本,她能奈何? 侯爺夫人需要名正言順和無憂眼線,而她需要她的碎片,侯爺夫人的顧慮正是她的不屑,這筆交易不過就是各取所需共創雙贏,她的需要還更強烈一些,沒道理不答應。 但一口應下,又不禁讓她有些氣悶,憑什么談合作,她看起來就那么弱勢? 「你就不怕我不合作,然后出去把你的盤算大聲嚷嚷?」 「你,」夫人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罷了吧!」笑得莫測高深。 好不容易停歇,就聽見夫人正經一句,「記著,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那個幽幽的笑讓她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眼前的這位夫人,眼前的這個女人可能不是只如她想像般,是個適合深院宅斗的一婦人爾。 頓時,讓她有種踏上賊船的憂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