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彼此攙扶著起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邱明月自覺自己算喝的多的,然酒量太好,還是秒殺了一批人,但她不想照顧酒鬼,于是走三步拐一步,扶著頭,裝作自己也醉了的樣子,剩下其他還清醒的人收拾殘局。 蔣冉準備叫車,邱明月瞇著眼睛,瞄準了,打算倒人懷中,中途卻被一個真酒鬼撞飛了,一個踉蹌,反而撞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胸膛里。 目光所及是有些熟悉的白色襯衫,鼻間縈繞著淡淡的酒氣,邱明月兩只手都按在人身上,強忍著抓捏一把手下肌rou的欲望。 身體貼在一起,熱的邱明月后背出了一層薄汗。 身后蔣冉急沖沖的:“明月明月,沒事吧?” 邱明月這才很戀戀不舍地后退一步,“沒事?!?/br> 蔣冉摟著她,邱明月順勢把頭窩在她頸間,假裝自己意識糊涂,不知道旁邊的人是領導。 蔣冉向周訴道歉:“周總監,你沒事吧?小孩喝多了?!?/br> 周訴:“沒事?!?/br> 邱明月:“……” 她忽然想起之前周訴提醒她少喝點,她說自己酒量好,現在一副醉態,會不會很毀形象? 哎,想想自己在周訴心中應該也沒留下啥形象,邱明月心里幽幽然。 大家陸陸續續告別,蔣冉又問:“總監,你怎么回去?” “我開車來的,叫了代駕,你們呢?” 門口的繡球花正值花期,藍藍紫紫,融融一片,浸染著藍黑色的天際線。繡球花是沒有香氣的,但晚風微拂,邱明月聞到了夏季夜晚草木的清香,周訴的聲音像花似的,散在風里。 蔣冉愁眉苦臉道:“我們叫車,但一直沒有司機接單?!?/br> “你們幾個人,往哪?” “我、明月還有小張三個,往東湖那邊走?!?/br> “我帶你們吧?!?/br> “真的嗎?”蔣冉驚喜過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麻煩你啊總監?” “不會,順路?!?/br> “謝謝總監!”蔣冉高興道,趕緊喊來小張。 邱明月這會兒真的有點感到頭疼,覺得裝醉是個錯誤的選擇,但既然裝了,又必須裝到底。 代駕司機到后,周訴坐副駕,其余三人坐后座,按著遠近,小張和蔣冉住一個小區,送完他們,再送邱明月回家。 邱明月頭靠著蔣冉的肩,心里有小人在狂叫,那豈不是最后只剩下她和周訴兩個人了? 噢,還有司機師傅。 邱明月坐在窗邊,頭枕著坐在中間的蔣冉的肩膀假寐,蔣冉是氣氛擔當,和周訴聊了會聊不動了,就和張亦河聊。 張亦河是策劃部的設計師,因為工作交集,邱明月和他有接觸,但不熟,只覺得他是很靦腆內斂的性格,二十幾歲的人了還有點純情少男的感覺。 而蔣冉和張亦河不但是老鄉,還是同一個大學出來的,好像小的時候就認識,因此平時挺關照這個學弟,人是好人,也就邱明月自己單方面的不太對付。 蔣冉步入談婚論嫁的階段后,也不由自主地關心起了他人的人生大事,說她爭取今年給張亦河介紹個對象。 這句話說完,車內有靜一靜,這時候邱明月又慶幸自己裝睡了,她想大家沉默的原因應該都是一樣的,因為共同意識到這里有一個現成的成和張亦河年齡相仿的單身女性。 反而是周訴打破了沉默,他問:“亦河喜歡什么類型的?” 張亦河害臊地沒說出話,蔣冉替他答了:“他喜歡開朗點的,也是,他性子這么悶,再找個文靜的,兩個人都不說話,還談什么戀愛?”不管邱明月是真睡了還是沒睡著,她都沒避諱,“我本來還真有想過把明月介紹給他,但總監,你看下他倆平時怎么聊工作就知道,沒戲,而且我問過明月,她說她不會辦公室戀愛?!?/br> 周訴回:“我們公司也沒有禁止辦公室戀愛?!?/br> 蔣冉說:“是啊,我也這么和她說,但明月的意思是這樣很尷尬,萬一分手了更尷尬,我想也是,女孩子嘛,總監你們男人才不會考慮這么多?!?/br> 周訴低笑。 邱明月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經歷辦公室戀愛的尷尬,但眼下的尷尬已經想讓她奪跳車逃跑。 恨不得掐一下蔣冉,對著領導說什么呢。 那頭張亦河終于開口:“其實我現在沒什么想法?!?/br> 蔣冉揉了一把張亦河的腦袋,大咧咧道:“你現在單身當然沒什么想法,等愛情來了,你想擋也擋不住,等著?!?/br> 很快,蔣冉和張亦河的小區到了,張亦河算是暫時逃脫了蔣冉的魔爪。 但他有些暈車,明顯不太舒服,蔣冉仔細一盤問,得知張亦河最近胃病的老毛病又犯了,當即二話不說,要拉著他去藥店看看。 周訴說:“好,那你們到家后記得在群里說聲?!?/br> “放心吧!那總監我們先走了,明月麻煩你啦?!笔Y冉關上車門,朝他們揮揮手。 少了這兩個人,車內瞬間只剩下了汽車運行的聲音。代駕司機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周訴不說話,依舊假睡的邱明月自然更不可能說話。 到她家大概還有十來分鐘的路程,她本來有些無所適從,在腦海中排演著待會她要怎么醒來,怎么和周訴道謝,但車里忽然放起了輕柔的音樂,凝固的氣氛有所緩和,邱明月內心的鼓噪也被撫平了一些。 她本來臉朝著窗外,這會兒看似睡得不踏實翻了個身,臉朝內,可以正大光明偷看下副駕駛的人。 不知不覺間,她眼皮有些沉重,夢見自己好像睡著了,這個意識一冒出來,她一個激靈,猛然醒來。 居然,真的,睡著了? 車子停了,車里的音樂還在流淌,主駕駛空著,副駕駛上周訴在玩手機,熒熒的光照亮了他的側臉。 邱明月迷瞪了一會,摸到自己手機,一看時間,她這睡了得有一段時間了。 周總監……周訴……就這樣一直等著嗎? 只有音樂聲的車里,邱明月一時詞窮,久久沒有說話,是周訴察覺到她醒了,偏頭一看,收起了手機也順手關掉了音樂。 “醒了?”他問。 邱明月聽不出他絲毫的不耐煩,訥訥應了一聲:“嗯……” 周訴:“看你睡著了我就沒叫你,人難受嗎?” 邱明月搖頭:“沒……” 挺好的…… 她有些羞愧承受這份關心,好在車內光線昏暗,幫她遮掩了一份窘態。 周訴沒再說些類似“下次少喝點”或者“不是說自己酒量很好”這樣暗含教訓意味的話,作為男性領導,他已經在酒桌上關拂過,任何說過的話他都不會再重復,這是邱明月知道的周訴的作風。 其實他沒有任何批評、責怪的意思,甚至可以說他對此沒有任何表態,還關心了她一下,而且這也不過就是下屬在團建時喝多了酒的一件小事,還能說明團隊氣氛好,但邱明月就是突然生出了一種小孩犯錯了般的忐忑。 真奇怪。 也許是領導對下屬天然的威懾力。 畢竟醉酒總是糗的。 她真不應該故作聰明。 邱明月內心千轉百回,她斟酌地問:“總監,代駕司機是走了嗎?” “嗯,我讓他先回去了?!?/br> 邱明月硬著頭皮道歉:“對不起,我睡著了,其實你可以叫醒我的?!?/br> “沒關系,我看你睡得也比較舒服,就沒叫你?!敝茉V說,“要喝水嗎?” 邱明月連忙擺手,但周訴已經遞來了一瓶擰開了的礦泉水,她只好接過,淺淺抿了一口。 溫涼的水潤濕嘴唇,像春天破冰的溪水,在身體里叮叮咚咚作響。 方才的忐忑化為了悸動。 邱明月羞極了,但還是只能正經地回話:“那你等會怎么回去呀?” “我住的離這也不遠,等會車先停這,走過去就可以了?!?/br> “哦哦這樣啊?!?/br> 周訴說出他家的小區名字,邱明月倒不知道原來他們住的這么近。 兩人一同下了車,這一次他們是并排著的。邱明月聞到了周訴身上淡淡的酒氣,他看起來比在席上時清醒了許多。 地上她和周訴被拉的很長的影子,抬起頭,云散了,彎彎的月亮嵌在夜幕深處,看著很遠又似乎觸手可及。 周訴忽然喊她:“明月?!?/br> 邱明月猝不及防:“???” “剛才團建我坐你旁邊,是不是讓你不太自在?” 邱明月驚恐周訴的這個問題,“不會啊,沒有!” “沒有就好?!?/br> 不自在是有的,但絕對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她本也不是職場上能說會道的類型,和領導總是保持著客氣距離。 但絕對沒想到周訴會直接問她。 一個細想甚至有點蠢的問題,是與不是,如果她說是呢? 幾步路,周訴就陪她走到了小區的門口,下一秒,他應該會和她說“下周一見”,邱明月推斷。 但當這一秒真的來臨,她面對著周訴抬起頭,視線從他平直流暢的肩頸到立體堅毅的下顎,再是看起來的很好親的嘴唇。 目光相織,邱明月搶先問:“總監,你要不要上來坐坐?”太拙劣的借口,但她沒慌,至少表面上沒慌,“我是說,我之前做了些金橘茶,你要不要上來喝點解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