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請交上去，大院里立刻炸了鍋。

    雖然這事已經傳了好幾天，但之前大家只是影影綽綽聽到傳言，并不敢確定，所以只敢在背地里議論。

    現在離婚申請交上去，這事就板上釘釘了，連著好幾天，蘇婷不管去哪，都能聽到大院里的軍嫂討論這件事。

    軍屬安置辦和婦聯的人也開始輪流去馬家，給兩人做思想工作，勸他們不要離婚。

    大概是不堪其擾，所以馬副營長離婚申請交上去沒兩天，宋春雪就收拾東西搬出了海軍大院。

    從孟秀珍口中得知這件事后，蘇婷驚訝問：“她一個人搬出去的？”

    “對啊?！?/br>
    “孩子呢？”

    “沒帶?！?/br>
    “他們不是有兩個孩子嗎？她一個都不要？”

    “誰知道呢，反正馬家那倆孩子嗓子都哭啞了，她也沒留下?！泵闲阏湓u價說，“心硬著呢?！?/br>
    “確定要離婚了，她也不好留下?！?/br>
    真走到這一步，別的不說，夫妻關系肯定不如往日，繼續留在大院里，兩人都尷尬，不如趁早搬出去。至于帶不帶孩子，也都是個人選擇。

    蘇婷問：“離開大院后，她還回化工廠??？”

    “她哪敢啊，她媽跟繼父也鬧著呢?！?/br>
    雖然回之前就聽孟秀珍提過，但蘇婷依然覺得驚訝：“他們也要離？”

    “聽胡營長媳婦的話，好想她媽有這個意思，她繼父不答應。我跟你說，現在化工廠里有未婚閨女的人家都恨死她們母女倆了，離完婚他們母女倆高興了，可受影響的都是他們大院里那些未婚姑娘，以后多難說親啊?！?/br>
    “這……礙不著吧？”

    “怎么礙不著？宋春雪她媽是化工廠的吧？她跟馬副營長結婚前，也在化工廠上班吧？別人說起她們，可不會說宋春雪跟她媽，而會說化工廠那兩母女?！?/br>
    “那也影響不到，非親非故的?！?/br>
    現在又不是古代，一個人名聲壞了，全家族的未婚姑娘都遭殃，別說家族，就連親姐妹，也沒有說一個名聲不好，另一個就不好嫁人的。

    更何況這都七七年了，現在看結婚是稀罕事，過半年可未必，等到回城政策一出來，多的是夫妻離婚。

    蘇婷以前看過科普，建國以來國內出現過兩次離婚潮，一次在建國初期，一次就是七八年，知識青年返城階段。

    長遠來看，宋春雪和馬副營長不會是她們身邊唯一離婚的夫妻，頂多算是拉開第二次離婚潮序幕的眾多夫妻中的一對。

    ……

    隨著宋馬兩人離婚的事塵埃落定，賀東川也終于結束集訓回來了。

    他進門的時候慢慢正在發脾氣，蘇婷和賀焱正圍在她面前輕聲哄著，賀東川見了，邊往里走邊問：“慢慢怎么了？”

    聽見他的聲音，正在哄孩子的兩人都驚喜回頭，蘇婷更是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隔著衣服就摸了上來。

    賀東川順從地展開雙手，挺胸抬頭，心里得意，面上卻故意裝出幾分不自在，輕咳兩聲說道：“孩子們都在，你悠著點?！?/br>
    蘇婷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在檢查你有沒有受傷?！?/br>
    “那你放心，這段時間里我一直牢記著你的話，能不下場就不下場，晚上睡覺都點著蚊香，別說受傷，一個蚊子叮的包都沒有?！?/br>
    蘇婷近距離看著他的臉，冷不丁冒出一句：“胡子刮得挺干凈？”

    賀東川摸著臉說：“天天刮?！?/br>
    蘇婷伸手，指向他下巴處指甲蓋大小的疤痕問：“不是說沒受傷嗎？怎么這里多了個疤？”

    “有嗎？”

    “有?！碧K婷很肯定，按在他下巴處新的疤痕上，“這里?！?/br>
    賀東川想起來，說道：“是前幾天刮胡子不小心弄的，這不算傷口吧？”

    “剛才誰說連蚊子叮的包都沒有？”蘇婷故意上綱上線，“賀同志，你的話已經沒有信譽度了知道嗎？”

    賀東川聽后不但不生氣，唇角還溢出一絲笑，低聲道：“如果你不信，晚上可以慢慢檢查?！?/br>
    “誰管你?！碧K婷冷哼一聲，轉身回到沙發前。

    剛才還哭唧唧的慢慢已經止住眼淚，正委屈巴巴地看著賀東川，也不喊人，嘴巴癟得緊緊的。

    賀東川走過去將行李放到茶幾上，抱起閨女問：“慢慢你怎么了？是誰惹你不高興了？爸爸去幫你揍他們？”

    他以為慢慢是出去玩的時候被人欺負了，卻不想話音剛落，就見他閨女毫不猶豫伸手指向了他媳婦，告狀道：“mama欺負我！”

    蘇婷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問：“你要揍我？”

    賀東川喉嚨滾動，緩緩低下頭，對著閨女灌人生雞湯：“爸爸是這么想的，暴力并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發生矛盾，我們還是要以溝通為主，你說是吧？”

    慢慢歪著腦袋思索良久，歪著腦袋問：“所以？”

    賀東川一本正經道：“你爸打不過你媽，所以希望我們能通過溝通，和平解決這件事?！?/br>
    慢慢：“……”

    經過溝通，賀東川迅速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其實很簡單，總結起來就是，蘇婷帶著賀焱吃冰棍，因為慢慢年紀小腸胃弱，怕她吃太多冰的拉肚子，就沒給她買。

    小姑娘見mama和哥哥都有冰棍吃，而自己只能在旁邊干看著，心里又氣又委屈，就哇地哭了出來。

    說完后，蘇婷看向賀東川：“你準備怎么辦？”

    賀東川沉思片刻，對閨女說：“這件事，爸爸覺得mama沒有做錯，mama不讓你吃冰棍，是因為擔心你腸胃受不了，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br>
    慢慢年紀雖然不大，但腦瓜子很靈光，她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只是心里仍有些委屈，眼睛里包著淚，咬著嘴唇不說話。

    賀東川見了，立刻補充道：“當然慢慢你也沒有錯，小孩子嘴饞，多正常的事，特別是你mama和哥哥還當著你的面吃冰棍，這一點，他們做的很不好，需要批評?！?/br>
    剛才還委屈巴巴的小姑娘聽見這話，立刻挺直了腰背，沖著mama和哥哥用力點頭：“嗯嗯！”

    “但慢慢你因為這個發脾氣，也很不好，”賀東川話音一轉，總結說道，“雖然你們都沒有錯，但你們也都有沒做好的地方，所以你們都應該向對方道歉，然后和好，你們說對不對？”

    兩個孩子認真思考起來，良久后互相向對方道歉，蘇婷也跟著道了歉，只是回到房間就給賀東川取了個外號：“端水大師?！?/br>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面對她時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詞匯，賀東川已經見怪不怪，甚至琢磨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解方式。

    這會他在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端水大師”四個字的含義，攤手道：“我這也是被逼的?！?/br>
    “誰逼你了？”蘇婷笑看著他問。

    這是一道送命題，賀東川心里一斟酌，表情嚴肅道：“是我的良心在逼我?！?/br>
    蘇婷被他的回答取悅，笑得更厲害了，賀東川過去摟住她的肩膀，低頭親吻著她的唇，一點點加深這個吻。

    蘇婷被吻得意亂情迷，直到發現窗簾沒拉，才匆忙推開賀東川，從床上站起來說：“你收拾收拾吧，我還要復習?！?/br>
    賀東川順著他的動作，雙手撐在身后，上身后仰著坐在床上，見她匆匆往外走，呼吸粗重問：“你的書不都在房間里，還要去哪復習？”

    經他提醒，蘇婷才反應過來，繞過床拿起書桌上放著的課本，邊往外走邊說：“我出去看書?！?/br>
    說完拉開房門，還沒抬腳，就被趴在門上偷聽的兩個小家伙撞了個滿懷。

    蘇婷好險穩住身體，將兩個孩子扶起站好問：“你們趴門上干什么？”

    賀焱重重地咽了下口水，舔著嘴唇說：“沒干什么?！?/br>
    慢慢則動作幅度頗大地搖擺雙手：“我、我們什么都沒有聽到?！?/br>
    兄妹倆心虛的表現一個比一個明顯，蘇婷想睜只眼閉只眼都不好辦，沉著臉問：“說吧，你們為什么跑來偷聽？”

    兩個孩子低下頭，又偷偷地去看賀東川，希望老爸能救他們。

    顯然賀東川沒有幫他們說話的意思，板著臉附和道：“沒錯，你們趴門上想聽什么？趕緊老實交代！”

    趴門上偷聽這種事必須從嚴處理，否則以后他們夫妻倆在房間里親熱都得提心吊膽，時時刻刻得提防著兩個孩子又來偷聽。

    爸爸mama鐵面無私，賀焱沒辦法，只好垂頭喪氣地招供：“我就是想知道你們會不會離婚?！?/br>
    慢慢在旁邊連連點頭：“嗯嗯！”

    蘇婷好笑問：“你知道離婚是什么？”

    慢慢仰臉想了想，搖頭：“不知道?！?/br>
    賀焱也說：“meimei不知道，是我要來偷聽的?！?/br>
    “那你說說，你為什么突然好奇這個問題？”問話的是賀東川，他很疑惑自己出門這半個月家里發生了什么事，讓他兒子時隔三年又冒出了這種想法。

    賀焱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飛快地抬頭看了眼爸爸mama的表情，見他們沒有發火，稍稍松了口氣說：“他們都說馬東的爸媽要離婚了，以后他跟他meimei就是沒人要的小孩，我怕你們也要離婚，就想來看看?！?/br>
    來到滬市快一年，大院里這些孩子賀東川自然都認識，驚訝地轉向蘇婷：“馬副營長跟他媳婦要離婚？”

    蘇婷點頭說：“嗯，申請已經交上去了，宋同志也搬出了大院?！?/br>
    “怎么這么突然？”賀東川皺眉，“他們兩口子感情不是還行嗎？”

    都在一個大院住著，誰家有什么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去，所以賀東川雖然跟馬副營長不熟，卻也知道他們沒吵過架，按理感情是不錯的。

    誰想他帶著團里人出去集訓不過半個月，宋馬兩口子已經走完爭吵流程，提交申請準備離婚了，也不怪他驚訝。

    自從結婚申請交上去，大院里關于他們離婚的討論就沒停過，原因五花八門，且矛盾點都集中在宋春雪身上。

    真假蘇婷不清楚，但這些話顯然適合當著孩子們的面說，便擺手道：“說來話長?！?/br>
    賀東川明白她的意思，不再多問，只轉向兒子：“那你現在有看出什么嗎？”

    “有?！辟R焱嘿笑著說，“我看出來爸爸mama不會離婚了?！?/br>
    這話賀東川愛聽，心情很好地問：“哦？你從哪看出來的？”

    賀焱搓搓手，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說。

    而慢慢年紀小想得少，跟哥哥比起來沒那么多顧慮，見哥哥不吭聲，便揚起笑臉大聲道：“我們看到爸爸mama親嘴啦！”

    第104章 恢復高考

    蘇婷的猜測并沒有錯， 僅這一年，光家屬院里就有三對夫妻離婚，范圍再擴大到周邊大隊的話， 離婚夫妻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而離婚潮的初始， 是這一年十月下旬報紙上刊登的關于恢復高考的報道。

    剛看到報道時，只要走出去， 都能感受到人們心中的興奮與喜悅，但隨著報名活動的開展， 爭吵漸漸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