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小爺的壞話?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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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百廉緩了緩神色,對陸書瑾道:“先前我與其他幾個夫子仔細商與過,對于你們二人前日測驗作弊一事的處罰已經定下,就罰你們二人從甲字堂搬出,暫去丁字堂學習,還要在學府南墻處清掃落葉五日?!?/br> 他看陸書瑾低著頭,模樣有幾分可憐,又道:“書瑾,你若表現得好,還是有機會回到甲字堂的,莫要氣餒,就是少與這個混小子往來?!?/br> 蕭矜不樂意了,“這怎么還能當著我的面說這些呢喬伯,我也會傷心的?!?/br> 喬百廉瞪他一眼,“趕緊滾蛋?!?/br> 蕭矜早就想跑了,沖喬百廉做了個揖禮,便轉身出門。 喬百廉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陸書瑾,又說了些去了丁字堂也不可放松學習之類的鼓勵話,讓她不要太過在意在哪個學堂念書。 其實陸書瑾并不在意,只要不將她趕出海舟學府,其他什么懲罰都是可以接受的,在哪個學堂念書對她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區別。但喬百廉這番苦口婆心的安慰和鼓勵,到底還是讓她心里高興的。 喬百廉關懷的眼神,總讓她翻出藏在記憶身處,那聲音都快要模糊的祖母的臉。 站著聽了許久,喬百廉說累了,這才讓陸書瑾離去。 陸書瑾揖禮出門,剛走到檐廊拐角處,就突然看見拐角另一邊有個人,正倚著墻站,她猝不及防被驚了一下,停住腳步。 定睛一看,發現是早就離開的蕭矜。 蕭矜約莫是等得有些不耐煩,眉間籠著一股子隱隱的燥意,看見她后站直身體,眼睛先從她臉上掃了一圈,而后問:“你今早,為何不喊我?” 陸書瑾迷茫,“我走時,看你還在睡覺?!?/br> “你早膳吃的什么?”蕭矜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仿佛就是隨便問問。 陸書瑾道:“買了兩個rou包子?!?/br> 蕭矜眸色一沉,一把捏住了她的臉頰,將她的頭微微抬起,高大的身量壓著她,“今日的早膳是蟹rou餅,炸rou丸,桂花奶糕和烏雞粥,昨晚上就定好了,你今日跑去吃餡兒比芝麻還小的rou包子?!?/br> 陸書瑾這才察覺,蕭矜好像是生氣了,但并不明顯。她為自己辯解,“蕭少爺也不想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吧?我見你這兩夜似乎睡得并不好,晨起便沒敢驚動你?!?/br> 蕭矜道:“天不亮你就出門了,干什么去了?” 陸書瑾老實回答:“我習慣早起,去甲字堂看書?!?/br> 蕭矜皺眉,“不能在舍房看書?” 早晨起來去食肆買了吃的再去甲字堂是她的習慣,若是買了東西再回舍房就有點浪費時間了。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聽蕭矜道:“以后早起都在舍房看書,不準再吃食肆的飯?!?/br> 蕭矜晃了晃她的臉,說:“陸書瑾,好好吃飯,知道嗎?” 陸書瑾點了好幾下的頭,蕭矜才放手。 他轉身走時,撂下一句,“那些早膳你沒吃,我讓人全給倒了?!?/br> 蕭矜知道改如何讓陸書瑾長記性,這句話比指著她鼻子威脅有用多了,陸書瑾想著蕭矜報的那幾道菜名,一整個上午心窩子都是疼的。 陸書瑾和蕭矜二人一前一后進了甲字堂,各自開始收拾桌上的動靜,引得整個學堂的人注目圍觀。 隨后二人又收拾了東西從甲字堂離開,前腳剛走,學堂就開始議論紛紛。 這個時間甲字堂已經坐滿了人,而丁字堂卻還是大片空缺,蕭矜方一進門就立即有人站起來沖他喊蕭哥,高興地問他是不是要回來了。 蕭矜用鼻腔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他身后的陸書瑾就露了出來,懷里抱著小書箱,出現在丁字堂眾人面前。 幾個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蕭哥,先前甲字堂的測驗你是故意作弊被抓的是不是?就是為了會丁字堂,蕭哥真是料事如神!” “喬院長沒有罰蕭哥其他的吧?聽說這次是被唐夫子抓住的,定然不會怎么輕易放過蕭哥?!?/br> “是啊,唐夫子看不慣蕭哥不是一日兩日了?!?/br> “怎么這陸書瑾也來了?他日后也在丁字堂嗎?” 蕭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將其他問話都無視,只回答了最后一條,“他與我一起罰到丁字堂的,這段時日就在此念書了,去給搬張新桌子來?!?/br> 陸書瑾倒還算泰然,畢竟丁字堂她也不是頭一回來了,且圍在旁邊的幾人之中,也都是眼熟的人,其中就有先前幫了她忙的蔣宿和方義,她抿著唇沖幾人露出個微笑。 蕭矜將東西都擱在桌子上,坐下來伸展雙臂,問道:“朔廷還沒來?” 他一落座,其他幾人也圍在周邊坐下,蔣宿接話:“季哥有好幾日沒來上早課了?!?/br> “膽子這么大?”蕭矜說:“我都還沒明目張膽的連曠早課?!?/br> “季哥跟蕭哥不一樣,”蔣宿不怕死地說:“季哥的才學比蕭哥好上……” 好上不知道有多少。后半句還沒說出來,蕭矜就瞪眼看著他,方義趕緊打了他腦袋一下,笑著說:“總之夫子沒有嚴厲苛責季哥?!?/br> 陸書瑾見蕭矜身邊圍了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她十分自覺地往后站了站,聽著幾人閑聊。 無一人提及蕭矜在玉花館逮住劉全轉運官銀一事。當日在玉花館的人,除了一眾青樓女子之外,就只剩下衙門的人和蕭矜帶來的侍衛,而其余的人現在都押在衙門。這么大的事,消息不可能從蕭矜的侍衛或是衙門的人口中泄露,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 但吳成運卻知道,且知道得如此清楚。 陸書瑾正思考著,新桌子就搬來了,問蕭矜,“蕭哥,這桌子放哪?” 蕭矜是跟季朔廷兩人同桌,當然不會把季朔廷攆走,他隨手往后一指,“放后面去啊?!?/br> 那人抬著桌子就往后頭走,這時候蔣宿在旁攔了一手,說:“哎等會兒,陸書瑾,要不你跟我坐一桌兒吧,我那同桌跟著他爹去外城學習了,十天半月回不來?!?/br> 陸書瑾瞧見蕭矜后面沒人,不想孤零零地自己坐在這里,且蔣宿這個人性子豪爽直率,也好相處,她當即點頭答應,“好?!?/br> 蕭矜沒應聲,卻在這時候偏頭看了一眼蔣宿的位置。 蔣宿坐在里頭靠墻那排,位置還比較??x?靠前,與蕭矜的位置隔了老遠。 但是他想著,有蔣宿在,應當沒人會暗暗欺負陸書瑾,便默許了。 桌子擱在蕭矜后面,但陸書瑾直接抱著書箱去了前面蔣宿的位置,這個頗為豪爽的傻大個還挺貼心,讓陸書瑾靠墻坐。 學堂里的布局都是一樣的,陸書瑾收拾好東西坐下來后,并未覺著有不適應之處,要說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甲字堂從未如此躁亂,大多人就算是說話也都低低議論,更多的人是埋頭看書,而整個丁字堂則充滿了歡聲笑語,十分吵雜。 陸書瑾對那些吵鬧充耳不聞,低著頭開始看書,周身仿佛被一股安靜的力量籠罩。 也無人打擾她。 蔣宿等人雖然課下很鬧騰,嘴巴一直不停歇,但還是很敬怕師長的,一旦上課鐘敲響就會變得很安靜。 大多時間蔣宿都不會打擾陸書瑾看書的沉浸狀態,偶爾會與她搭話兩句,又說:“老大不讓我打擾你,你繼續看書吧?!?/br> 前后桌的人也會主動與陸書瑾說話,他們比甲字堂的學生更熱情,不過短短幾日,陸書瑾就已與前后桌的人都相識。 原本在甲字堂的時候,陸書瑾與蕭矜為同桌時兩人交流就不多,來了丁字堂之后就更少了,除卻午膳時蕭矜會把她喊過去在一張桌上共同用飯,其他時間他仍是與季朔廷蔣宿等人在學堂后方的角落,而陸書瑾則坐在前頭看書,偶爾有人來請教她書上的問題,她才會抬頭。 兩人雖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蕭矜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舍房。兩人早起各在屏風兩頭洗漱用飯,再一起出門,而下學之后也只有晚膳那會兒偶爾能他一面的,有時他不在舍房用晚膳,其他時間他皆在外頭,然后夜深歸來睡覺。 有一點陸書瑾是比較佩服他的。她日日偷開窗戶放蚊蟲進來,蕭矜每晚都被咬,每天早上起來都罵罵咧咧,但愣是不搬出去,陸書瑾沒了辦法,只好打算開始去外頭打聽租房。 陸書瑾的傷好得很快,刀鋒利傷口細,且蕭矜給她的藥似乎還有祛疤的療效,完全愈合之后只留下極淺的一道痕跡,看不出來。 如此生活著,日子眼看著就要進了十月,天氣也涼爽起來,陸書瑾雖說在學府整日都穿著院服,但還是開始考慮置辦冬裝,以免天氣驟然轉冷給她凍出病來。 海舟學府各地的清潔都是由學堂里的學生輪著做的,正巧十月輪到丁字堂,陸書瑾坐在前頭,自然是頭一波分去做清潔。 分到的區域是南墻的楓樹林,這個地方之前喬百廉罰蕭矜和陸書瑾去掃過,但當時蕭矜偷懶讓身邊的幾個小弟給做了。 這次輪到陸書瑾,她暗自覺得好笑,心道清掃楓樹林的事到底還是跑不脫。 下學之后幾人結伴前往楓樹林,去到之后才發現這楓樹林還不小,地上落滿了火紅的葉子,踩上去發出嘩啦脆響,放眼望去一片火紅,景色迤邐。 蔣宿去幫陸書瑾的掃帚一同拿來,然后劃分了區域,為了趕在天黑之前回去,幾個人皆開始埋頭苦干。 但是這落葉實在是太多,幾人一直不停地忙活還是忙到了天完全黑下,在學府巡邏的夫子來南墻處點上了燈,視察了清掃情況,說道:“落葉較多,清掃不盡也就罷了,早些回去吧?!?/br> 幾人趕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接二連三清掃完自己的區域離去。 蔣宿做完自己的活之后要來幫陸書瑾,陸書瑾出言婉拒讓他先走,蔣宿也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自己先走了。 陸書瑾干活不如男子迅速利索,但她也不急,覺得這里風景甚美,風也怡人,不緊不慢地清掃葉子。 這一磨蹭,就磨蹭到了臨近宵禁,她正打算掃完最后一點葉子回去時,忽而一人提著燈而來。 “陸書瑾?”疑惑的聲音傳來。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猛地轉身看去,就見蕭矜提燈立在幾步之外,正看著她,“你怎么在這?” “我在清掃落葉?!标憰酒鹕砣鐚嵒卮?,她這幾日很少見蕭矜。他有時候甚至比她起得都早,走得悄無聲息,夜晚又遲遲不歸,陸書瑾課堂上幾次回頭望,都看到他支著腦袋打瞌睡,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蕭矜走上前把她的掃走拿走,說道:“你跟守在舍房門口的隨從說一聲就是,為何自己在這掃到天黑?” “我閑著也是閑著……”陸書瑾將話一轉,問他,“蕭少爺為何在這里?” “你別管?!笔採鎸⑹种械奶釤羧剿种?,又說:“快回去?!?/br> 他將掃帚隨意往墻邊一扔,忽而兩個步子往前一跨,整個人就彈跳起來,輕松扒在墻頭上,繼而雙臂一撐就坐了上去。 陸書瑾看在眼里,忽而說道:“現在是宵禁時間?!?/br> “我知道?!笔採孀趬︻^上往下看,“不然我也不會翻墻出去?!?/br> “蕭少爺是來找我的嗎?”陸書瑾又問。 蕭矜沒說是或不是。他一條腿盤上去,一條腿垂下來,吊兒郎當地輕晃著,對她說:“快回去用飯,都要涼了?!?/br> 陸書瑾仍仰頭看他,沒有應聲,也沒有聽話地轉頭離開。 她看著坐在墻頭的蕭矜,他幾乎整個人都融進了夜色之中,面容背光瞧不見,身后的皎月懸掛在空中,把他的白玉簪子照出潤澤。 這幾日她只與蕭矜見了六次,說話不超過十句。 “那我要告訴夫子,你宵禁時間夜出?!边@是第十句。 蕭矜低著頭看她,居高臨下。這大半個月日日好東西喂養著,陸書瑾明顯可見地胖了些,臉顯得沒那么消瘦了,不再是風一吹就倒的瘦弱模樣。她手中提著的燈散發出的暖色黃光染上她半個面龐,將一半的濃眉和杏眼細細描繪,乖乖地站著時,模樣看起來跟個小姑娘似的。 蕭矜心念一動,忽而改了主意,從墻頭上跳下來,走到陸書瑾面前。 陸書瑾嚇一跳,還以為蕭矜因為方才那句話要揍她,她正想說那是說笑的,手腕忽然一緊,就被他拉到了墻邊。 蕭矜將她手中的燈拿走擱在地上,在她尚是一頭霧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的時候,他忽而掐住陸書瑾的腰兩側,雙臂猛地用力,竟將她直接給舉了起來。 “啊”陸書瑾小聲驚呼,下意識伸手扒上墻頭,就聽見蕭矜在下面說:“掛住了啊?!?/br> 然后他手一松,腰間的力道卸去,陸書瑾下意識雙臂使力,緊緊扒在墻頭,緊張地喊道:“蕭少爺,你要干嘛?” 話音剛落下,她的兩只腳踝就被抓住,力量從下而上,將她往上舉。這是一股非常霸道的力道,陸書瑾只得順著往上爬,戰戰兢兢地爬上了墻頭。 忽而她往外瞟了一眼,直接愣住。 只間墻外頭的空地上停著幾匹馬,馬背上皆坐著年輕男子,包括季朔廷,還有大半個月之前在春風樓雅間里遇到的葉洵也在內。不過當中有一匹馬上是個容貌美麗的姑娘,馬旁邊站著一眾侍衛皆提著燈。 此時所有人都在看陸書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