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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說小爺的壞話? 第23節

    陸書瑾解釋道:“那是一個七八戶人家同在的大院,不是我孤身一人?!?/br>
    “那也不成?!笔採娴溃骸斑@年頭嚼舌根的人功夫深,上回我回家抄近道走的小路,恰巧與葉家三姑娘同路,隔天就有人造謠我垂涎葉三的美色,暗中尾隨?!?/br>
    他說起此事便拳頭發硬,咬牙切齒,對陸書瑾道:“你是將來要高中狀元的人,不可染上類如在學府念書時與女子私會的污名?!?/br>
    陸書瑾雖然沒奢望過金榜題名,但還是忍不住反駁:“只有你會有這種煩惱?!?/br>
    她算是發現了,云城里的人都逮著蕭矜可勁兒造謠,旁人倒還沒有這種殊榮。

    蕭矜的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被陽光照耀著,嫩白耳廓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瞧得清楚,他說:“你往前兩步?!?/br>
    陸書瑾不明所以,但還是往前走了兩步,拉近兩人的距離。

    忽而他伸手,彈了一下陸書瑾的耳朵,佯裝兇道:“少廢話,我說什么就是什么?!?/br>
    陸書瑾驚得瑟縮一下,這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輕柔,然她的左耳尖還是立馬就紅透了,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說:

    【蕭矜的小小日記】:

    承祥二十五年,九月十六。

    在豬圈睡了一夜,感覺不大好,今日暫且不寫日記。

    第25章

    心中卻想,這一句好像是贊揚。

    蕭矜這人根本不聽勸, 硬是要跟著陸書瑾,無奈之下她只得妥協。

    坐的還是昨日送陸書瑾回來的馬車,只不過里頭桌子上的果干零食全都換了新的,一半是杏仁瓜子之類的干果, 一半則是干rou鋪和新鮮梅子, 整整齊齊地拼放在一起, 顏色鮮艷看起來極為誘人。

    車廂中換了一種熏香, 散發著清甜的桂花氣味,初進去時聞著不大明顯, 但坐久了便能品到這融在空氣中的香味。

    蕭矜一上去落座, 就將腿翹在旁邊的腳蹬上,姿勢相當懶散, 對擺在桌子上的吃的視而不見。

    陸書瑾也是吃得飽飽的才出門, 對這些東西也并不饞,但她還是忍不住桌上看。

    如此假裝不經意地看了幾眼之后, 被蕭矜給發現了, 他嫌棄道:“想吃就自己拿,總賊頭賊腦地偷看什么,還能短你這幾口吃的不成?”

    陸書瑾縮著脖子搖了搖頭, 說道:“昨夜回來的時候,桌上不是這些東西?!?/br>
    “隔夜的東西豈能吃?自然全部換新的?!笔採姹痣p臂,像是閑聊一般與她搭起話來。

    陸書瑾問:“那今日的這些, 恐怕也是吃不完, 明日還要換新的嗎?”

    蕭矜看著她,一下就聽出了她的話外之意, 沒有立即回答。

    他知道陸書瑾是個可憐的, 家境貧寒也就罷了, 平日里還要被爹娘苛待,恐怕在陸書瑾的生平里,“浪費”是首要大忌,因為這人擁有的東西本就少之又少,所以沒有資格浪費。

    馬車中安靜了一會兒,陸書瑾本以為蕭矜不會再回答,卻不想蕭矜調整了一下坐姿,慢悠悠道:“這些干貨是一時半會兒是放不壞的,但是我從來不吃不新鮮的東西,是以隔了夜的都會讓下人撤下去換新,那些東西自然就賞給了下人們分食,不會白白浪費?!?/br>
    “哦?!标憰獞艘宦?。

    蕭矜狀似無意地看向窗外,說:“你想吃就隨便吃,這些東西我多得是?!?/br>
    陸書瑾怔然,隨后很快地垂下眼睫,斂起了眼中的情緒,將身體靠在車壁上,也學著去看外頭的街景。

    馬車出了學府之后進入鬧市,便行得慢了許多,走至一半陸書瑾突然提出要下車買東西。她帶了銀子本就打算給楊沛兒買只雞,再買些rou補一補身體,壓??x?壓這幾天受到的驚嚇。雖說她不會做飯,但苗嬸的手藝還是不錯的,買多些大家一起吃。

    原本計劃是這樣的,但蕭矜卻不同意,臭著臉道:“去看一兩眼不就行了,為何還要留在那里用膳?”

    陸書瑾一想,確實也覺得不合適。主要是帶著蕭矜,這種少爺在那地方恐怕坐不住一刻鐘,午膳她是鐵定吃不下的,若是留在那里用晚膳,能把蕭矜給急死。

    她退了一步,說道:“但是沛兒姐身體虛,我買些東西給她補補?!?/br>
    蕭矜大手一揮,直接差了下人去辦,同時還要嘲笑她,“你全身上下也就二十八兩七百文,一根人參須都買不了,拿什么補?”

    陸書瑾哪能平白無故接受蕭矜的東西,忙道:“不敢讓蕭少爺破費?!?/br>
    蕭矜心說這點東西也能叫破費?都不夠他去春風樓的打賞。

    當然,為了口上積德,他并沒有說出口去欺負貧窮的陸書瑾,只說道:“你爹娘多久會給你送一次銀子?”

    陸書瑾不知道他突然問這話的用意,抿了抿唇然后說:“他們不給我送銀子,全憑我自己賺銀生活?!?/br>
    她的語氣很是稀疏平常,沒有什么起伏,仿佛不想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但這話說出來本身就帶著凄慘的意味,果然話剛出,蕭矜的雙眉微揚,有了微妙的變化。

    “學府的費用全免,我平日里吃得又不多,花不了多少錢?!彼终已a了一句。

    雖說得都是實話,但這話落在蕭矜的耳朵里,真真是覺得她可憐死了。再一看她穿著滿是褶子的布衣,一雙白底布鞋,頭發綰起連發帶都是一根灰色的麻繩,偏偏小臉生得白凈精致,縮坐在角落貼著車壁,小小一團,再鐵石心腸也得被泡軟了。

    他收著表情,不想表現出憐憫,把臉轉向窗子,說:“我這里有個賺錢的門路,你要不要試試?”

    陸書瑾正愁著如何賺錢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即問:“當真?”

    “嗯,”蕭矜用非常正經的語氣說:“昨夜喬老也去了衙門,知道我在青樓揮霍玩樂后便勃然大怒,罰我抄寫《戒女色》整本書,我是不打算抄的,你若愿意幫我抄,那我便一頁紙算二兩銀子給你,那本書統共五十余頁,合下來能賺一百兩,如何?”

    話還沒說完,陸書瑾的眼睛就已經瞪得老大,寫滿了迷惑和震驚。

    她不知道蕭矜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說出這句話的。

    喬百廉竟然發現他去了青樓?還罰他抄《戒女色》?抄完一本書能賺一百兩?

    一時間讓她震驚的問題太多,陸書瑾不知道該問哪一個。

    “說話,”蕭矜看著她驚呆的臉,挑著眉問:“不樂意?”

    “沒有!”陸書瑾趕緊搖頭,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她被驢踢壞了腦子都不會說不樂意,“愿意的,多謝蕭少爺?!?/br>
    然而實際上被驢踢壞腦子的另有其人。蕭矜聽了之后當即沉了臉,恨鐵不成鋼道:“你真是個愚笨腦袋,只有你會模仿我的字跡,此事除了你旁人做不了,何不用這一點來拿捏我?直接坐地起價,漲到一頁紙五兩銀子,狠賺一筆?!?/br>
    “???”陸書瑾驚呆。

    “我是你剛認的大哥,有義務幫你爭取利益,這次你就記住,下次學精明點?!笔採婵攘丝?,說:“你的坐地起價我接受了,便給你算作一頁五兩,統共二百五十兩,沒有時間期限,你抄完一頁就能跟我兌五兩?!?/br>
    陸書瑾被蕭矜這一出整得滿頭霧水,她活那么大,還沒見過自己跟自己討價還價的人,這姓蕭的是不是瘋了?

    現在的他在陸書瑾的眼中,就好比一個無比招搖的元寶袋,不管走到何處都要隨手撒點銀錢,否則就會渾身不舒服,他爹知道他這么能敗家嗎?

    但隨即一想,蕭矜手里的銀子,就算是她不要,也會撒在秦樓楚館或是別的尋歡作樂的地方,那倒還不如給她,至少她是用自己的勞動力換來的。

    “好?!标憰敿袋c頭,“一頁五兩?!?/br>
    蕭矜露出滿意地笑容,不再與她說話,接下來的路程馬車相當安靜,蕭矜也因為晚上沒有休息好,搖晃了一會兒就歪在座位上睡去。

    陸書瑾給駕車的隨從指了兩回路,才拐到長青巷的門口。馬車停下之后陸書瑾見蕭矜還在睡,便想著自己下去,讓他留在車上繼續睡覺,免得下去對著大院里的人發作狗脾氣。

    但沒想到她剛開馬車的門,蕭矜就把眼睛睜開了,眼風一掃頃刻間就看出陸書瑾想要自己溜下去的意圖。

    陸書瑾無法,只得沖他比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蕭矜起身,先離了馬車,腳剛落地就聞到空氣之中有股相當明顯的酸臭味,好看的眉頭立即擰起來。轉頭一看原來是巷口堆放了小山似的垃圾,天氣尚未轉涼,這些垃圾堆放一起用不了兩日就會開始發臭。

    他張口便道:“這是什么地方,竟如此干凈?”

    陸書瑾打后面下來,解釋道:“附近的租戶很多,巷口的垃圾都是五日一清理,難免會有些味道?!?/br>
    蕭矜輕哼一聲,并不嘴下留情,“我家養的狗都知道自己把殘渣骨頭往窩外面扔?!?/br>
    她早料到會如此,并不爭辯,抬步往跨過散在路邊的穢物往前走去,約莫走了十來步,一轉頭發現蕭矜還停留在原地。

    蕭矜一身赤色長衣,里頭搭著雪白的里衣,長發用絳色錦帶束起略顯隨意地散在肩頭,一雙黑色錦靴連鞋邦都是白的,如此矜貴而俊俏,與整個長青巷格格不入。他看著面前的垃圾費,臉上帶著不大好看的表情,似乎很抵觸邁出那一步。

    富貴窩里長大的小少爺,怎會愿意走進這布滿穢物的臟泥巴路。

    陸書瑾輕嘆,忽而揚聲道:“蕭少爺,你去車上等著吧,我盡快出來?!?/br>
    蕭矜被她喚了一聲,倏爾抬眸看她。

    他的確是不想走進去,這路臟成這樣,來回走一遭都嫌臟了鞋子,他不明白這些人分明住在這里,為何還會放任這周圍如此骯臟。

    但陸書瑾就站在那里,腳下是稀松的泥巴,兩邊是糊的看不清楚原貌的穢物,而她卻毫無任何嫌棄地立在當中。分明也穿了一身揉得皺巴巴的深灰布衣,鞋邊黏上了泥水,但她就是莫名地讓人覺得干凈,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睛嵌在白嫩的臉上,如此澄澈明亮。

    蕭矜心念一動,待看到她臉上出現驚訝的神色時猛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跨過那團散在地上的惡臭穢物。

    他斂了斂神色,說道:“前頭帶路?!?/br>
    陸書瑾見他都走進來了,也不好再說其他,只道:“那蕭少爺多注意腳下,莫踩到一些不好清理的東西?!?/br>
    “我會直接把鞋扔掉?!笔採嬲f,后想了想大約是不覺解氣,又改口,“燒掉,燒成灰?!?/br>
    陸書瑾暗自覺得好笑,領著他到了自己住的大院之中,剛一進門就看到楊沛兒和苗嬸兩人坐在檐下閑聊,恍然一見陸書瑾進來,后頭還跟著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同時愣住了。

    “沛兒姐,”陸書瑾喚了一聲往里走。

    蕭矜也跟著站在院中,轉頭掃視了一圈大院,面上沒掛表情,更沒有說話,雙手抱臂姿態很是放松。

    楊沛兒立即起身迎向陸書瑾,休息了一夜之后她精神看起來好很多,只是臉上有個十分明顯的巴掌印還未消腫,拉著陸書瑾的手就開始抹眼淚,嘴里全是感謝的話。

    陸書瑾也頗是心酸,將小書箱取下來遞給她,“這是先前從你屋子里拿的,都沒用上,你拿回去吧?!?/br>
    楊沛兒推脫,直言道:“這些銀子本就是讓你拿去救我一命,如今我被救出來皆是你的功勞,這些便是報酬?!?/br>
    “我不能要,你平日里做工也賺不了多少銀錢,就留著自己花銷?!标憰D了半個身,望向蕭矜而后道:“其實救了你的并非是我,而是這位蕭家嫡子,名喚蕭矜,沛兒姐若要謝,也該謝他才是?!?/br>
    蕭家在云城的名號可謂是如雷貫耳,更何況是這位嫡系小少爺,楊沛兒和苗嬸登時大吃一驚,未曾想到陸書瑾竟能將這位人物帶來此地。

    楊沛兒急忙屈膝下跪,要向蕭矜致謝,但蕭矜卻將身子一側,并不接她這一跪。

    他的話稍顯無情:“我不是為了救你,不必謝我?!?/br>
    陸書瑾俯身將楊沛兒拉起來,笑著說:“蕭少爺是為端了那拐騙女子,逼良為娼的賊窩,才救了你們,所以這銀子你不必拿去謝任何人,只管自己留著就是?!?/br>
    楊沛兒揩了淚不再推脫,將小書箱收下,先拿回自己屋中放著。

    蕭矜瞥了陸書瑾一眼,打她白凈的后脖頸上掠過,又想起測驗那日夕陽西落,她雙眼濕潤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問約定還作數嗎的場景。

    她分明為救??x?楊沛兒奔波勞碌,想盡辦法,卻不肯在楊沛兒面前邀功一句。

    正想著,前頭這人忽而轉身,對上他的眼睛,然后跑去搬了把椅子對他道:“蕭少爺請坐?!?/br>
    蕭矜不大想坐,他想讓陸書瑾說兩句就離開,但他不僅坐下了,還被人脫走了鞋子。

    苗嬸見他錦靴上全是泥巴,非常熱情地主動為他刷一下鞋邦的污泥,蕭矜推拒不掉又不好意思沖陸書瑾的鄰舍冷臉發脾氣,只好將左鞋脫給了她。

    苗嬸就拿著那只靴子,跑回自己房里找竹刷。

    蕭矜左腳沒鞋不能落地,雪白的長襪臟不得,他就這么抬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頗像個大傻子,不高興地沉著嘴角。這時候坐在邊上的陸書瑾忽而與他對望,他見陸書瑾雙腿并在一起坐姿乖巧無比,當即就將左腿一伸,把腳擱在了她的膝頭上。

    陸書瑾看了一眼,并沒有多余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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