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山谷之間 第20節
江云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傅巖風也沒睡,撈他在懷里抱著,跟他說話。 傅巖風說,親媽現在回來找他,帶他去城里,給他提供好的學習環境,他沒有理由猶豫。 江云意嘟囔:“就這么想我走啊?!?/br> 像有一塊鉛堵在心口,傅巖風呼吸變得沉重起來,他什么都能說,唯一不能說的是挽留。 江云意負氣道:“你的心是臭石頭做的,又臭又硬?!?/br> 第32章 一直到夜深兩人仍睜著眼沒睡,傅巖風下床去從抽屜摸了本初中地理書出來。 重新拉了燈,課本拿到床中央,翻到中國地圖那一頁,兩人頭碰頭地看。 中國太大,這張地圖又太籠統,只有省份和省會城市,但也夠用了。 傅巖風手指指著他們現在所處的大概位置,然后一直往地圖東邊挪,直到很靠近海才停下。 上海。 傅巖風視線從地圖上移開,抬頭看他:“異地戀而已,又不是分手,你回去上海,戀愛我們照談?!?/br> 江云意的腦袋卻沒從地圖上抬起來,他的目光逡巡在兩個相距半個中國的城市之間。 只能如此,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而江云意不安只因他覺得自己是被動的,于是他哽咽著說:“那你說你愛我,說你這輩子只跟我一個人好?!?/br> 江云意覺得傅巖風說不出愛,傅巖風也確實沒能把愛說出來,但他用了別的方式表達。 床上被子高高拱起,兩人上下交疊,傅巖風才進不到一半,江云意整個人就被撐得滿滿,眼淚一直在流,卻又抱得人很緊,在人耳邊很小聲地說喜歡。 一直到后半夜進出才順暢起來,傅巖風由緩到疾,弄出讓人燥熱的聲響。 江云意軟著身子,像是掛在人身上,跟著人的動作起伏晃動,舒服的時候什么話都說不出,就只是把臉貼在人脖子上嗚嗚咽咽。 事實證明跑了小半個月的步還是有用的,傅巖風弄了很久,一直進到把人肚皮頂起來,弄進去很多,又滿到床單上到處都是,江云意仍有殘存的體力迎合,或許是身子真長好了,或許只是單純因為太喜歡,喜歡到傅巖風隨便怎么弄他都可以。 這一夜傅巖風沒說愛,但是說了責任,只要江云意不提分手,他就一直負責。 臨近九月,風云兩元店裝修得差不多了,江云意主動要求去店里幫忙幾天,傅巖風就帶他去了,讓他幫著一起打掃衛生,再一起把商品填滿貨架。 他們買了套和潤滑劑回來,每天晚上都做,做得很兇,在床上墊了毛巾防止弄濕床單,套子用掉一個又一個,自從第一次沒經驗直接弄在里面江云意第二天鬧了肚子,后面還是戴套的多,如果弄在里面也會洗干凈再睡。 洗澡的時候也做,傅巖風把江云意箍在懷里,從后面進入,兩人都是彼此的第一次,但似乎人天生就懂得追逐歡愉,他們上手很快,幾次磨合過后就能開始享受。 做狠了,江云意第二天就腿軟,白天一直窩在沙發上,害得吳文霞總擔心他是不是生病。 江云意縮在沙發上背知識點,左邊是慢動作打毛線的吳文霞,右邊是懶懶散散腦袋都懶得抬的一坨大黃。 時間好像慢了下來,江云意在心里做好了決定,雖然他那個親媽回來了,但他以后肯定要跟傅巖風一起生活的,不管傅巖風是在浦風,還是去別的什么地方,他都要跟著去,然后就像現在一樣,身邊再有個吳文霞和大黃。 這是十八歲的江云意,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愿望。 江云意承諾會回上海備考,只是請求再留兩個星期。 傅巖風知道他是想看著店面開張。 九月初,學生開學了,風云兩元店也開張了。 兩元店什么都賣,文體用品、服裝飾品、家居用品、日用百貨和其他各類生活用品,商品受眾廣,又是附近第一家兩元店,明碼標價,種類多價格低,新店開張還有活動,于是開業第一天就吸引到不少人進店看個新鮮。 剛開始做生意,掙多掙少無所謂,主要先吸引客源。 門口立個手寫的牌子,開店七天內,所有東西買一送一,買幾元送幾元,充多少送多少。 活動力度大,加上店里賣的基本是生活必需品,于是口口相傳,不少人拖家帶口來充錢,一時之間風元兩元店門庭若市,不到幾天時間店面已有好幾百的會員,充值數額更是破萬了。 店里的東西都按進價的兩倍賣,所以這波活動算是免本的廣告,風云積攢到不少人氣的同時,一分錢沒虧就多了近兩萬的現金流。 就像逛超市一樣,大多數人會按需購買,不會一次xin把充值的錢用完,于是傅巖風去買了兩個大書架,把店面隔成兩邊,一邊賣小商品,書架另一邊作租書區,總共上千本書,交二十押金,租一本兩毛,一個月內還書全款退押金,租書的錢可以直接從兩元店的會員充值里扣,也可以在租書區一次充值三十額外辦理租書會員,會員租書打五折還不交押金。 會員雖有門檻,但卡里的錢都是顧客自己的,所以對于顧客來說到底還是劃算,??突緯x擇充值,不是??偷某溥^一次大多也變成???。 吳文霞干不了重活,看個店還是沒問題的,老人家自己想做,傅巖風沒理由不讓,于是算上江云意,店內三人完美分工,傅巖風統籌,江云意記賬,吳文霞收錢。 傅巖風自己看書學過,原本打算自己記賬,江云意想學,他就教他些基礎的,暫時把記賬的活兒交給他,江云意學得很快,沒兩天就上手了,店里兩大本賬本,一本記流水,一本登記會員。 每天早上八點鐘出門,傅巖風先把江云意送到店里,讓江云意在租書區看書等待,然后再把吳文霞接來。 后門邊上弄出個隔間做飯,買了小冰箱和電磁爐,傅巖風負責做飯,三人中午晚上都在店里吃。 開店第二個星期,手頭寬裕了些,看準市場風向,傅巖風找劉勝軍把樓上兩層也租下來,擺上一些二手桌椅,做出兩層簡易的閱覽室供學生免費看書,又在二樓做了個簡易吧臺,雇了一個人在樓上售賣零食飲料。 賣零食飲料比出租書賺得多得多。 目前賺到的錢基本都要拿來進貨補貨,但是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前期投入得多,后期收獲的也才能多。 每晚回到家差不多快九點了,吳文霞洗洗睡了,傅巖風還要盯著江云意寫卷子或者背書,因為這人白天得空的時候只會跟在他屁股后面,或者玩手機小游戲、吃吧臺零食、看租書區的閑書,無論如何都不會學習的。 白天傅巖風沒空管他,晚上自然要盯著他學。 再有雄心壯志,人也難免有三分鐘熱度的時候,一次江云意偷懶不想寫,扒在傅巖風身上撒嬌,說:“大不了不上大學了,給你看一輩子店行不行?” 傅巖風打了他兩下手心,江云意眼圈迅速紅了,縮回手,眨著眼把眼淚憋回去,說:“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好好學習?!?/br> 睡前傅巖風跟他道歉,問他手心疼不疼,江云意這才又恃寵而驕,踢著被子說疼死了。 第33章 自從有了xin生活,江云意早上就不再起床跑步,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所以偶爾傅巖風還會把他喊起來,要他繞瓦房跑五圈,跑夠了再回來吃早飯。 江云意算準了規律,如果晚上不做,第二天早上一定會被叫起來跑步,于是睡前他都盡量纏著人做。 傅巖風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找準一晚把人弄得腿軟,第二天又喊他起來跑。 傅巖風叫吳文霞監督,吳文霞心疼孩子,只讓他跑三圈,傅巖風算算時間不對,就讓人再出去跑兩圈。 江云意再不敢有小心思。 暑假來了傅巖風家,江云意每天都按江惠清要求,給她打一通電話報平安。 一次江惠清問他能不能請朋友接電話,江云意就讓傅巖風接了。 掛了電話傅巖風拿江云意手機給他拍了個照,然后要他用彩信把照片發給江惠清,“你媽要看你?!?/br> 除了江云意的照片,一并發過去的還有他和傅巖風的合照。 傅巖風不愛拍照,但江云意拿著手機找他時,他也沒擋,吳文霞幫他們按鍵拍照,兩人肩并肩,在前院留下一張合照,背景是路邊一棵結不出果實的枇杷樹,還有樹下的雞棚。 跟傅巖風拍完,江云意單手把手機拿得遠遠的,試圖靠自己的力量留下一張三人合照,試了幾次終于成功。 鏡頭里,江云意和吳文霞都咧著嘴笑,傅巖風臉上雖然沒什么笑,但望著鏡頭時,眉眼是舒展開來的。 江云意知道他也是開心了的。 至于江惠清,她聽江云意說過傅巖風是他最好的朋友,讀書的時候學習特別好,又在跟傅巖風通過的一次電話中,從談吐感覺到傅巖風是個有耐心有教養的人,所以也稍微放下心來,不那么擔心江云意遲遲不歸了。 江云意回上海的前一晚,傅巖風早早關店,陪了他一晚。 出門前跟吳文霞說的是帶江云意出門逛逛,吳文霞送他們到門口,擺擺手笑著說好好約會。 天不冷不熱,于是騎摩托出門。 小地方娛樂方式單調,城關的人民會堂掛塊布就能作電影院。 傅巖風上一次看電影是小學,學校組織看愛國片,當時家里條件不好,兩塊錢的電影票錢還是班主任幫他出的。 現在電影票漲到十五塊錢一張,傅巖風買完票又給江云意買零食,這里沒有爆米花這種東西,江云意自己挑了可比克薯片和單瓶散賣的ad鈣奶。 江云意以前在城里跟同學看電影時去的都是正兒八經的電影院,第一次來這種由會議廳臨時改造而成的影廳,拿著票下意識就要找座位,再仔細看一眼,才發現所謂的電影票上面除了電影名和放映時間其他什么信息也沒有,進了廳所有人一窩蜂涌到中間就開始搶位置,先到先得。 江云意抱著可比克只搶到了中間排靠過道的位置,一急ad鈣奶脫手不知滾哪個角落去了,還好傅巖風趕在電影開始前在前排座位底下幫他找到了。 看的美國片子《金剛》,去年上映,今年他們這兒才終于看上。 小小一瓶ad鈣奶插著根吸管,一直往傅巖風嘴邊送,傅巖風不愛喝這種黏糊糊的東西,但也沒說,江云意遞過來,他就象征xin含一下吸管,一直到電影結束,江云意都沒發現傅巖風從頭到尾基本沒吸過這瓶奶,全被他自己喝了。 薯片對半分,江云意喂一片傅巖風就吃一片。 傅巖風很少吃零食,跟江云意在一起短短這些日子吃的零食比他前二十幾年吃過的加一起還多,他記得小學春游,別人帶去的是包裝好看的零食,他掏出來一個鋁飯盒,里頭裝著早飯剩的紅薯。 看電影的時候,兩人在座位中間悄無聲息緊握彼此一只手,傅巖風手心粗糙,全是被生活磨出來的繭子和凌亂的掌紋,包裹住江云意柔滑細嫩的一只,不敢用力,偏又憑本能抓得很緊很牢。 電影有三個小時,看完出來已經十點多了,街道冷冷清清,只有偶爾幾輛車經過,路上走路的人基本沒有了。 看電影的時候江云意很興奮,等看到結尾從放映廳出來,已經不是一開始的情緒了。 傅巖風讓他在會堂門口等,自己去停車的地方把車子騎過來。 結果江云意揪著他的衣角非要跟,他低頭多看了眼,才發現這人的不對勁。 到了車旁江云意還在哭,眼圈全紅了。 電影結束了,江云意仍沉浸在電影劇情里。 在影片的最后,大猩猩金剛帶女主爬上帝國大廈,只為讓她再看一次日出,自己卻被人類圍剿陷入危機,最終從高聳入云的大廈跌下身亡。 傅巖風坐在車上,腿支撐著摩托,不知道說什么安慰的話,只能拉江云意到身邊幫他擦眼淚。 看到故事結尾,傅巖風也會有難受的感覺,但不會像江云意這樣哭。 江云意一哽一哽地說:“你……你要是那只大猩猩,你可不能那么傻帶我去那么高的地方,這樣你會暴露的,你……你要好好把自己藏起來?!?/br> 傅巖風沒忍住笑了,被江云意掄起拳頭不輕不重打在肩膀上。 “你、你還笑!”江云意不哭了,垂著胳膊開始生氣,“我是認真的?!?/br> 傅巖風哭笑不得,只好順著他思路哄人:“放心,我是金剛天天躲地里不出來?!?/br> “這還差不多?!苯埔馓鸶觳沧约喊蜒蹨I擦了。 出了城關路面ro眼可見地暗下來,回村的方向縣道彎彎曲曲,孤單的車燈被前方巨大的黑暗一次次吞噬。 但江云意不怕。 星斗點亮黢黑的夜,耳邊的山風較從前溫柔,無盡的黃土向兩旁退去,摩托穿梭在風與山谷之間,江云意抱住傅巖風,在夜里看清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