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變 第52節
崔姨娘揣著明白裝糊涂,“什么事情?我可沒有逼他們做什么。他們做什么了?” 南樂難以啟齒,簡直有點想哭。 她怎么說得出辰隱居然要她嫁給他。 他那些孟浪輕浮的話,南樂想一下都感覺臉紅,眉心都緊緊皺在一起, 王叔,“對對對。他們想做什么那都是他們自己想做的。我和你崔姨沒有逼他們娶你。小樂啊,你放心。不喜歡不搭理他們就是了?!?/br> 南樂垂著眼,情緒低落,不愿說話了。 實話說,就算知道王叔和崔姨娘都是為了她好。 但這樣完全不需要她知道,把她一個人瞞在鼓里,為她安排幾個可能成婚的對象的好讓她難以接受。 她討厭這種被欺騙的感覺,無論這種欺騙是不是出于好意。 她不是豬狗,不需要人來選擇另一條公的豬狗來配種。 她不需要這樣的好,也不需要別人為她硬找幾個可以結婚的對象。 光曜,辰隱,濟流,潛淵,這四個完全陌生的男人聽到這個可笑的請求時,又是什么心情呢? 他們面對她,是以什么樣的目光在看著被蒙在鼓里的她呢? 辰隱讓她嫁給他,可她根本對他沒有半點了解! 為什么一個女人就一定要成婚? 她已經成過一次婚,沒覺出多一個丈夫有多么好。 成婚前林晏也是千好百好,百依百順,婚后呢?又是一副面孔。 南樂怎么能確定這四個人不是第二個林晏,嫁給他們之后過的日子會好過嫁給林晏。 但這樣的話說出來,恐怕誰也不會真的往心里去,所以連說出口都不必。 她沉默著,表情逐漸平靜。 崔姨娘見南樂沉默,她提起另一件事,“現在林晏醒過來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也知道。安全起見,下午你收拾收拾,明天你們和林夫人林晏他們一起撤出城。暫在城外山上住上兩日?!?/br> 王叔安慰南樂,“過了這兩日,咱們就走。你可以和林晏和林夫人分開走。你不想就再不用見到他們了?!?/br> 南樂心口輕跳,禁不住抬眸看了王叔一眼。 過兩日就走,走到哪里去呢?為什么這就要走? 這一走她的船該怎么辦呢? 崔姨娘按住南樂的肩膀,笑著道:“總之,阿樂你放心。這世上誰都有可能害你,我與你王叔絕不會害了你!以后你的日子我們都幫你安排周全了?!?/br> 南樂不再多說什么,也不能再多說什么,只能乖順的點頭,“好?!?/br> 話都說成了這樣,絕不會害她,她還有什么可說。 南樂最不善拒絕他人,尤其已經拒絕過數次,卻仍舊被忽視的情況下,再開口好像就好像很不懂事,是在懷疑王叔與崔姨娘對她不好,是在害她。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周全了,都是為她好。 她需要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必做,只需要接受。 南樂心口悶悶的,悄悄捏住袖子,在心底里勸自己。 不能任性,若她一個人倒還好,逃出城去,大可以一走了之。 不拘去哪里,哪怕是荒山野嶺,她都能靠雙手討活。 這樣可怕的年月,得避著人走。 最好住進深山老林里,打漁耕地,布下陷阱去捕兔子。這些爺爺都是教過她的,無非也就是辛苦些。 但那樣的日子絕不能讓沈玉過,她這個做jiejie的得為meimei著想,打算。 這邊送走王叔和崔姨,進了屋子便見到林夫人正揪著沈庭玉聊天。 第四十章 林夫人怒氣沖沖的離開林晏所處的內室, 走到外間卻正撞上被南樂趕回來拿東西的沈庭玉。 她馬上壓下一臉的怒火,拉住沈庭玉的胳膊, 待沈庭玉的態度比待林晏的態度還要親和上幾分, “沈小姐,我一見你啊,便心中疼惜。你可還有別的jiejiemeimei?” 沈庭玉神色冷淡, “家事不便對外人言?!?/br> 林夫人面色一僵,卻很快恢復如常,她褪下腕子上的一對水頭上好的翡翠鐲子, 輕輕柔柔的說道:“這兩日林晏這孩子在這里,對你多有叨擾?,F在能醒,可真是多虧了你的照拂。我感謝你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 這一對鐲子聊表謝意。我知道您肯定不缺這樣的首飾, 但多少只是我的一點心意,沈小姐可千萬要收下?!?/br> 沈庭玉淡淡道:“不必了?!?/br> 連番被拒,林夫人卻一點都不生氣,她將鐲子套回腕子, 仍笑盈盈的望著眼前人, 說話都帶著一股小心,“怎么跟我這樣客氣。沈小姐, 咱們能在這里遇上是多大的緣分。令堂尚在家中, 一切可好?” 問出這句話, 林夫人眼中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期待與緊張。 沈庭玉沉默了一瞬。 林夫人忍不住追問道:“你母親是不是姓鐘?閨名云醉?!?/br> 鐘云醉,沈庭玉將這個名字反復在心底過了幾遍,多好聽的名字。 有名有姓有寓意, 一聽就是好人家的女兒, 有好出生, 是父母掌心的寶貝。 他倒真希望自己的母親有這樣一個名字。 “家母已經亡故,小名玉奴。林夫人恐怕認錯了人?!?/br> 而不是連姓都沒有,受盡世人輕賤冷眼,以色侍人的玉奴。 “怎么會……”林夫人面上的表情變幻,她雙眸緊盯著沈庭玉的臉,像是極為不可思議,她慢慢收回手,不知所措的拿手捂住心口。 沈庭玉眉心微蹙,他隱約覺得林夫人好似在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 林夫人回過神來,一雙眼卻已微微泛紅,低聲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br> 她難得軟下身段,柔聲關切道:“沈姑娘,你可許了人家?” 沈庭玉余光掃到被掀開的簾子,沉眉垂眼,“未曾?!?/br> 林夫人神色愈發心疼,“也是。沒了母親關照的姑娘難免耽擱婚事。但不要緊,我手邊上恰好有個好人選,我家那侄子,雖是不成器了些,但也未曾婚配。你們年歲,相貌都般配。我今日看著我那侄兒望著沈姑娘的眼神啊,便知道他待你絕是不一樣的。沈姑娘,不如我今日便做了這月老?!?/br> 南樂在門邊駐足,瞬間僵住了半邊身子。 沈庭玉紅著臉,垂著眼推拒,細細的柔柔的聲音,“不行!這怎么能行?” 林夫人察覺到沈庭玉的態度變化,誤以為對方有所意動,自是愈發關切的給出種種承諾。 “姑娘放心,我們林家不是那等不知禮數的人家。該給姑娘的,待到了新京一樣都不會少。十里紅妝,鳳冠霞帔,明媒正娶,嫁進來便是侯府正頭娘子?!?/br> 南樂一時好像一口氣堵在了胸口,沉甸甸的,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壓下來。 她看著沈庭玉綺麗的眉眼,明知道不該,還是生出星星點點的難受。 容貌,家世都是天賜。 孩子一出生,無從決定父母是誰。 她這一輩子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見過。 沈玉這樣美麗的容貌,高貴的家世,惹人憐愛的性子。 就算是她也一見便心生喜歡。旁人同樣為沈玉神魂顛倒,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她還是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若有一樣東西,你曾十分想要得到,卻無論如何也得不到。 那東西就像是高高飄在云端的神物,只能偶爾抬頭仰望一番,最后得不到的傷心都變成了習以為常。 神物本就是難以得到的,而你只是最尋常普通的人。 隨著時間流逝,你發覺這神物并沒有起初你以為的那么好。 卻有那么一日,這普通尋常的人突然發現原來這并不算好,但極難得到的神物只要另一個人出現就直直往她懷中墜,不論她想不想要。 再一次認識到自己的平庸,同時怎么可能不難受呢? 南樂隱約明白了,這便是所謂的嫉妒。她在嫉妒另一個比她漂亮,比她高貴,比她更討旁人喜歡,處處都比她好,她一輩子都及不上的姑娘。 她在嫉妒沈玉,嫉妒自己視若珍寶的meimei,唯一的家人。 她閉眸,心下因為這等明悟,又多出了另一種更大的難受。 沈庭玉神色露出些明顯的慌亂,為難道:“可林晏已與我jiejie訂了終身。我與jiejie,雖不是親生的姐妹,但jiejie待我極好。我豈能奪她夫婿……” “一個義字難道大的過你一輩子的幸福和依靠?她是何等人?你又是什么人?她怎么配與你相提并論。她再待你視若珍寶,自己一介草民,在此亂世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難道還能照拂你?姑娘這樣的神仙人物,若是一直蹉跎于此未免可惜!這樣的苦日子也就是姑娘好性才過得下去。要我說,姑娘想要感謝她,不若舍下點銀錢,也算是善心了?!?/br> 內室傳來一聲重響,好似什么東西砸在了地上。 沈庭玉抬眸好似才看見南樂,一見南樂失魂落魄的表情,他便知道那些話她全聽到了。 他不太自然的躲避過南樂的視線,本該欣喜于成功引誘林夫人說出這樣一番話讓南樂對他們更加失望,卻又因為看見南樂難過的表情而生出另一種復雜的感受。 他不想讓南樂傷心,可林晏眼下就住在這里,那男人對南樂的眼神總讓他很不安心。 同為男人,喜歡同一個姑娘,他怎么會看不懂林晏眼中的欲望與情愫。 在南樂的眼皮子底下,沈庭玉總不能動手殺人,不能動手,便只能加倍的動腦筋,確保他們絕不會因為同住在一起的機會而重修舊好。 他可以放林晏一命,但林晏必須一個人回到南方。 沈庭玉逃似的匆匆轉過身,“我去看看?!?/br> 林夫人還想追上去,卻轉頭看了南樂回來,又臨時改了意,伸手揪住南樂的衣服,好像揪住一個小賊。 “你找個地方。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講?!?/br> “不用了?!蹦蠘氛咀∧_,板著臉,“夫人有什么話,就現在說吧。我聽著?!?/br> 林夫人表情從對沈庭玉的柔和,重新變回了冷漠,一雙眼輕鄙的掃著南樂,“你很缺錢吧?” 少女正是好年歲,面龐秀美,腰肢纖細,渾身上下卻不見一點金玉飾物,一身衣物雖稱不上破,卻也已經瞧得出陳舊。 這等女人,林夫人最是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