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是現在還在九十年代初。

    她又只是一個縣城里小小的食品廠。

    首先不知道有沒有能管運輸、又有零售商人脈的大批發商的存在。

    其次就算有，她也沒有聯系方式。

    做到那個層次的人，不可能她找上門去說一聲，人家就答應從她這里批發食品了。

    只能自己來。

    現在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了，而且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的話，施向南要把貨都賣給他的話，倒真是省了不少事。

    不過現在嘛……

    這一上午，找上門來的小商販們就沒有斷過。

    施向南如果不怕耽誤時間、精力的話，她要自己批發給零售商們，跨過批發商這個二道販子，也的確能行得通。

    別說施向南的奶奶唐青娥、或者是她父母施開陽二人在這里了，哪怕換成施向東在這兒，只要問他，給出的意見一定是自己賣！

    干嘛要讓別人多賺一道錢？

    有錢自己賺多好??！

    施向南可還欠著債呢。

    但施向南又不是打算把自己局限在云山縣城內。

    不，準確說，她從來沒有打算把自己局限在省內。

    那么她自己在這里耗時間精力零售，無形中的損失就很大了。

    馬上就要迎來1992年，那位老人春天要在南方發表講話的。

    從此以后，國民的經商賺錢熱情就被大大激發出來了。

    施向南重生到1991年，其實已經有點晚了，否則她大可以想辦法去南方，不比在西北這樣貧窮、自然環境惡劣出名的地方慢慢發展強？

    時間對她來說是最寶貴的。

    施向南這一次出差只帶了一個嚴文嫻和一個馮大山，再加上一個司機王永昌。

    馮大山和王永昌早年走南闖北，最會看人眼色，也最懂得做人的分寸。

    他們是絕不會在這樣的大事上頭發表意見的。

    嚴文嫻就更別提了。

    想出時間長了施向南才發現，她比方立軍更惜字如金。

    方立軍只是不愛說話，該說還是會說的的。

    比如施向南去看望他醫院的老母親，他就會道謝。

    推薦嚴文嫻給施向南的時候，他也會把能說的都說了。

    嚴文嫻就不是這樣的，那是真正的酷姐。

    除非必要，她都不說話。

    而對她來說什么是必要呢？

    施向南估計，是有人要朝她們動手、有危險的時候吧。

    換句話說，從嚴文嫻給她做保鏢開始，施向南聽到她說話的次數不超過一個巴掌。

    施向南也沒有想到，當初面試時嚴文嫻說過的話，居然是她們兩個認識以來最長的交流了。

    現在要不要跟批發商合作這樣的事情，嚴文嫻更是存在感為零。

    要不是她個子很高、周身的氣場也比較獨特，忽略不了，包廂里真就跟沒這個人一樣。

    熱情無比地要請施向南吃飯的，是個省城本地人。

    名字叫阮美香，根據她自己的介紹，她今年四十三歲。

    是的，這位自己找上門的大批發商是個女人。

    她一頭長發燙成小卷，里頭穿著大紅色羊毛衫、外頭穿黑色皮草大外套。

    長相也是看著人畜無害、很好接近那種。

    一雙嘴唇天生上翹，不笑也帶著三分笑意。

    唯有一雙眉毛被她修得細細的，再加上大紅色的口紅，這才給人一點不好惹的感覺。

    這也是她找上門來要請客，施向南就答應跟她到了招待所旁邊一個大飯店的包廂里的最大原因。

    還有個原因就是嚴文嫻、馮大山三人也跟著一起。

    施向南不用擔心是本地黑惡勢力欺負她是外地人要明搶她的貨之類的。

    進了包廂聊起來之后，施向南表示自己要考慮考慮。

    阮美香也連連點頭表示這是應該的。

    談事情的兩個都是女人，施向南還不到十九歲，自然也沒有人勸酒。

    包廂里坐著的馮大山和王永昌、還有阮美香帶著的一男一女，看起來估計也是司機或者是秘書保鏢之類的，因此這頓飯吃的很和氣。

    沒有一點這個年代的酒桌特色。

    除了交談的聲音，一點兒酒氣都聞不到。

    也沒有人粗著嗓門、大著舌頭吵架一樣勸酒。

    飯吃的差不多了，阮美香才說：“施廠長會在省城留幾天？要是留的時間長，改天等你事情忙完了，我再請你吃飯??？”

    不等施向南拒絕，她就又說：“可別忙著拒絕，下回咱們不在飯店里吃，換個有意思的地方，施廠長你肯定喜歡。再說施廠長你們大老遠的來省城，我這個本地人不做個東道主請客也說不過去吧？”

    “到時候還能帶著你們逛逛省城。別的不敢說，要說知道這省城里哪兒好玩、哪兒能買到物美價廉的吃的穿的用的，我阮美香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更何況施廠長你只說要考慮，也還沒有拒絕我是不是？可一定要給我個機會招待招待你們??！”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施向南肯定就不能拒絕了。

    她笑著說：“那就麻煩你了！既然咱們飯也吃了，下頓也約好了，那我就厚著臉皮叫你一聲美香姐了??？你叫我什么你也隨意，不用這么客氣?！?/br>
    阮美香笑意加深：“好好好，這樣最好不過，我也不喜歡跟人客套來客套去的！跟演電視一樣，惹人笑話。那我就叫你一聲向南妹子了！”

    吃過這頓飯后，阮美香也沒有再糾纏。

    結了賬，道別后她就帶著她的人一起上了車。

    跟在身邊的那個壯漢果然是司機，鉆進了駕駛室開車走了。

    開的是一輛夏利小轎車。

    車都走不見了，王永昌和馮大山還在使勁兒往小轎車開走的方向看。

    “這車可真漂亮！”

    “也不知道咱哥倆啥時候能開上這樣的豪車！”

    聽到“豪車”兩個字，施向南實在沒忍住嗆咳了兩聲。

    第101章

    不料這反而提醒了王永昌。

    一起出去過半個月，幾乎是朝夕相處，王永昌也知道施向南不是在意身份的那種人。

    何況這時候就他們幾個人一起散步一樣往招待所走，沒有外人在。

    他就問道：“廠長，你啥時候也買一輛這車??？這才配得上廠長的身份嘛對不對？你買了車，我就來給你當司機！保準心疼車子，我的技術廠長你也知道的，保準不會讓車子磕著碰著了。開十年看著都還跟新車一樣！”

    施向南：……

    她更想咳嗽了。

    南方的有錢人多，更何況施向南去的還是經濟最發達的城市，雖然她沒有買什么好車，但見過的奔馳寶馬保時捷、還有悍馬啥的真不少。

    她不懂車，但是也看得出那種豪車跟夏利的區別……

    王永昌和馮大山對著一輛夏利渴望成這樣，十幾年后在網絡上看見蘭博基尼啥的跑車、還有五花八門的豪車，得高興成什么樣??？

    不過再想想，施向南又不想笑了。

    他們代表的正是九十年代初的普通的、還算得上是小康生活的男人們。

    其實沒有什么好笑的。

    這倒是又給施向南提了一個醒。

    只是短短十幾年而已，經濟發展的速度有多快。

    不管是有本事的人能掙到的錢、還是走入千家萬戶的網絡、普及率極高的智能手機……

    十幾年時間，國家發展日新月異，快得有時候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時間就是金錢。

    這句話絕不是一句口號而已。

    重復了幾遍這句話后，施向南對于是否要跟批發商談合作，心里已經有數了。

    是的，批發商。

    卻不一定是阮美香。

    在商言商，她們在飯桌上說得再好，她也不可能隨意就把自己至關重要的生意輕易交出去了。

    正好，對方也給了她足夠的時間。

    一行人走到了招待所不遠處。

    施向南就跟王永昌說：“王哥，你不是在省城有朋友嗎？下午給你個任務，我出錢，你去找你朋友敘敘舊請客吃飯啥的，幫忙打聽打聽今天中午這位批發商?！?/br>
    王永昌一點磕巴也不打就一口答應下來：“行??！我朋友不知道，他在省城好幾年了，肯定也認識不少人。阮老板要真是她說的那樣在省城里有名氣，我肯定能打聽出來。廠長你就等我好消息吧！”

    午休過后，王永昌果然開著他的吉普車找省城朋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