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⑦故人
把錢夾合上,放到床頭柜上。 謝惟燃正轉身要走,誓洇從床上坐起來,下了地,進了廁所吐起來。 謝惟燃的腳步頓住,還是進了廁所。 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詢問他怎么樣。 吐完了,誓洇清醒了許多。 “啊……是你,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你是路過嗎?要不要我給你叫個車回去?” 誓洇壓下心頭泛起的余痛,扭頭抱著馬桶又吐起來,眼淚也不知是吐引起的,還是心痛引起的,嘩嘩流個不停。 謝惟燃趕緊抓起紙巾給他,起身出去了。 誓洇拿過紙巾,胡亂擦了一把,見他出去了,但也沒有開門走掉,他晃悠著站起來,擰開噴頭。 冷靜,冷靜啊誓洇,他不是,不是,不是,沒有任何關系,好了,別哭了。 謝惟燃端著熱水進來的時候,看見他撐在墻上將自己淋濕,一時有些情急。 他沖過去先關了水,扯過浴巾來給他裹住。 “你瘋了嗎?這樣洗會生病的,沒人教過你嗎?”問完這話他自己也沉默了。 誓洇的情況,他多少是聽說過的。 性格內斂膽子也小,從小就是他哥管著,自從和他哥鬧了一場,再也沒有回來過。 誓洇被水從頭到尾地沁濕了,臉上掛著水珠,低頭看謝惟燃的手還好好地扶著他,他抬頭笑起來。 “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去換個衣服?!彼庾呷?,拉開衣柜,也不避諱地脫掉濕答答的衣服,扯過一件白體恤套好。 浴巾擦了擦頭,轉頭對上從浴室出來的謝惟燃,他手里端著杯熱水。 誓洇走過去接過熱水,一飲而盡。 “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需不需要我給你叫個車?!?/br> 一想到自己來這邊是做什么的,謝惟燃一時有些不自在,誓洇喝醉了酒,一雙含情眼蘊著水汽,暖黃的燈光將他籠罩著,看起來格外溫柔。 謝惟燃走近了一步,緩緩抬起手,為他擦拭掉臉上的水珠。 這個動作,像是在替他擦去眼淚。 誓洇心頭一顫,趕緊別開頭,往床上躺去。 “要是沒有別的事,請出去吧,我要睡覺了?!?/br> 聲音從被子里穿來,悶悶的。 謝惟燃深深吸了口氣,還是轉身離開了。 聽到房門咔噠落鎖,誓洇掀開被子。 眼淚打濕了枕頭,他拿過紙巾來擦干凈,笑了笑。 酒店的另一個房間里。 謝惟燃脫下了西裝,喘息凌亂。 壓著他作亂的不是別人,正是誓漣。 “你去哪回來的?有別人的香水味和酒味?”男人用力一頂,謝惟燃瞬間一哆嗦,腰也軟下去,一雙大手又將他的腰提溜起來。 “跪好,回答我?!?/br> 誓漣的不悅他自然是知道的,謝惟燃只是在猶豫,要是說了,他會不會沖過去把誓洇打一頓。 他咬著嘴唇,搖頭。 “沒有,只是半路撞到一個酒醉的人,扶了他一把?!?/br> 誓漣繼續大力頂弄,直到將他徹底cao透,癱軟在自己懷里。 “惟燃,我cao得你爽不爽?有沒有你cao別的女人的時候爽?” 謝惟燃睜開眼,知道他又開始翻舊賬。 “誓漣,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信不信由你,你呢?cao你老婆的時候,有沒有比cao我爽?” 謝惟燃的反問讓他很不悅,他將人抱到腰上,面對面連著。 “我和她連孩子都不是親生的,哪里來的性生活?” 謝惟燃扭了扭腰,靠在誓漣肩膀上。 “真慘啊你,給別人接盤?!?/br> 誓漣抓著他的腿頂到最深,看他吃痛卻不敢松手,笑起來。 “彼此彼此,別咬我了,真緊啊你謝惟燃?!?/br> 二人顛鸞倒鳳,在浴室里又激戰幾番,天亮了才各自沉沉睡去。 睡了兩個小時,謝惟燃醒了。 他起身穿衣服,早上單位要開會。 出了門,他路過808,誰知門一下就打開。 兩個人面面相覷。 誓洇平靜的面容看不出任何驚訝的成分,他穿著一身運動服,似乎是要出門晨跑。 “你醒了?!?/br> 謝惟燃禮貌地問了好,誓洇點了一下頭,隨手關上門。 兩個人都走到電梯間等電梯。 “抱歉,昨晚給你添麻煩了,不知道今天你幾點下班,有沒有功夫賞臉吃個飯,算我答謝你?!?/br> 誓洇把那一套套近乎的話術用得很純熟,謝惟燃也理所應當地接過話頭。 “中午十二點?!?/br> 兩人進了電梯,“那我在利得訂好位置?!?/br> 謝惟燃答了句可以,隨后兩人再也沒有話講。 從始至終,誓洇都沒有好奇過他來這里的原因。 出了酒店,一個去開車,一個往樹影繁深處跑去。 那背影,讓謝惟燃一下子想起初見的時候。 少年大汗淋漓地從身邊跑過,眼尾泛著水汽和一抹紅,他用盡全力奔跑,要趕上即將關上的校門。 他跑進學校,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誓洇!快點!要遲到了!” 謝惟燃知道那個聲音,是謝淮光。 他來和謝淮光拿放在他那里的備用鑰匙,回去的路上,和誓洇擦肩而過。 那個時候,誓漣正在追他。 體育課的時候,誓漣從他身邊跑過,扭頭對他說,“你看,我跑過你了,要不要答應我?” 那一瞬間,他想起那個頭也不回從他身邊跑過的少年,看到那張和他極其相像的面容,鬼使神差地,說了好。 思緒回籠,他已經開著車到了單位門口。 低頭摸門禁卡要刷的時候摸了個空,想起昨夜誓漣脫他衣服,他拿起手機來正要撥電話。 一只手將卡遞過來。 因為跑得太劇烈,眼淚都還蘊在通紅的眼眶里,連鼻頭也跑得通紅,他面容還帶著笑。 “謝大工程師,我追了你三條街?!?/br> 謝惟燃接過卡來,心頭泛起些不明不白的酸楚。 “謝謝你誓洇,要打卡了,我先進去了,中午見?!?/br> 謝惟燃刷了門禁,匆匆跑進辦公樓。 誓洇默默轉過身,眼眶里的淚水終于落下來。 謝惟燃,我第一次這么勇敢地追上你,所以拼盡全力,我怕晚一秒,你就撥通那個電話…… 誓洇停在一家早餐店門口。 進去坐著,點了份牛rou粉。 這里離謝惟燃的單位不遠,若是來上班,他也許會順路來吃一碗。 吃好早餐,結過賬,才出門的他就讓幾位便衣攔住。 看了來首的那位舉起的證件,誓洇沒有多問什么,隨他們上了車。 “先生,我們只是例行詢問,事關重要人員的安危?!?/br> 誓洇點點頭,隨即從善如流地回答對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 “姓名” “誓洇” “年齡” “二十八” “身份證號碼” “************” “昨晚喝醉酒,是謝先生將我送回的酒店,我們只是幾年前在朋友的婚禮和滿月酒席上見過面,算起來,是高中校友?!?/br> “我只是撿到他的卡,從卡上知道他單位的名字,我中午會請他在利得維希餐廳吃飯,我昨晚喝醉了,耽誤了他一點時間,這個……不違規吧應該?!?/br> 對面的人迅速記錄好信息。 “誓先生,感謝您配合我們的工作,也是職責所需,每一個接近謝先生的人我們都要確保安全,否則再出現上次那樣的意外,就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br> 誓洇點點頭,心想,原來那次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所以這些人這么緊張他這個三番四次接近謝惟燃的人。 下了車,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打了車,去了利得維希。 接下來一個月,怕是都要在被監控范圍內了,誓洇笑了笑,心想,他剛剛哭成那樣,確實很難不讓人懷疑。 選了個靠窗的位置,他很輕易地看到遠處一輛白色面包車里幾個人頭晃動。 收回目光,他翻著菜單。 看到符合謝惟燃口味的菜,他多停留了幾秒,隨即搖了搖頭,還是將菜單合上。 手機震了震,是謝淮光的消息。 謝淮光:這會兒才醒,年紀大咯,要是還年輕,睡兩個小時就生龍活虎了。 誓洇:我昨晚在酒店門口遇到你哥了,他還送我回了酒店房間,這會兒我在利得,想請他吃個飯答謝一下。 謝淮光:你住那離他單位確實不遠,對了你有沒有遇上……很正常你別害怕啊,我們家每個人都被調查過,祖上三代都查得干干凈凈。 誓洇:嗯,遇到了,理解,安全工作嘛。 謝淮光:自從出了車禍以后,我哥就變成重點保護對象了,嘖,這就是被國家保護的感覺嗎? 誓洇:我們本來就被國家保護得很好,在云南的時候,見過太多從自己國家逃到中國來的,被遣送回去的時候,他們都哭著說不想走,回去了掙不到錢,孩子連奶粉都喝不上。 謝淮光:對,也是,比起他們,我們可太幸福了。哦對了,別忘了明天去釣魚,我會叫老陳去接你。 誓洇:好,知道了。 七扯八扯地聊了一會兒,謝惟燃出現門口。 誓洇招了招手,謝惟燃過去坐下,卻很敏銳地朝樓下某個角落看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點了嗎?” 誓洇將菜單遞過去,“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不敢隨便點,你看著點吧?!?/br> 謝惟燃點了菜,果然是他會點的口味。 誓洇點了些偏辣的。 “你看起來不太像是能吃辣的?!?/br> 謝惟燃喝了口果汁,如實評價。 誓洇點點頭,“起初吃不了,后來習慣了,也能接受了。這邊的辣度,還算低?!?/br> “你一個人在那邊,還好嗎?” 這句算得上關切的話,讓誓洇愣了一下神,隨即若無其事地和他對視。 “一個人過,當然沒有那么多煩惱,連衰老都會慢一些?!?/br> 謝惟燃看著那張算得上年輕的臉,連連點頭。 “你回來,還沒有回家去吧?!?/br> 話題突然轉變,誓洇低了一下頭。 “還沒想好,回去怕是免不了脫一層皮?!?/br> 這話,聽起來,有些后怕的意味。 謝惟燃當然想到誓漣對誓洇的管教之嚴格,隨即寬慰他。 “你哥他脾氣是不太好,但還是想你的,回去低個頭,他不會兇到哪里去的?!?/br> 誓洇聞言笑了起來。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了解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