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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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兜了,但賓館還是到了。 一棟單獨的小樓掛著“昆侖賓館”的牌子。陸為領著林瑾走了進去,里頭坐在椅子上看報紙的老板站了起來,看見陸為便笑了:“陸隊長,你怎么來了。喲,這位是?” 陸為轉頭看了林瑾一眼:“一個朋友。老張,你這兒還有房間嗎?” 張老板笑得熱情:“有,有。你們要一個標間?” “單間就行了?!绷骤陉憺榍邦^說道。 張老板便從柜臺里取了鑰匙給林瑾。 她問:“多少錢?” 張老板笑著搖手:“誒,不收費的。陸隊長是我們青海的英雄,陸隊長帶來的人,來我們這里就不收費?!?/br> 林瑾稍有些驚訝,也向陸為看去一眼,得到了陸為肯定的眼神,她才不好意思地接過鑰匙。 “陸隊長,那就還是你最常住的那間,二層最里頭帶浴室的那間?!?/br> “好。謝謝你了老張?!标憺辄c頭致意,又看向林瑾,“我送你過去就走?!?/br> “嗯?!?/br> 他帶著路,她跟著他上了樓。這小樓雖然不大,但環境和衛生都還不錯,每一層有個公共廁所,個別的房間自帶浴室,算得上是這一帶條件比較好的賓館。 林瑾的房間在二樓的最里邊,陸為以往過來都住在那里,當然熟悉方向,把人帶到,又插鑰匙開了門,順手拉開了房間里的電燈。 房間就是一個人住的單間,床不大不小,床頭柜上擺著一只電視機。單間里還套著一個小房間,里頭估計就是老板所說的自帶的浴室。 “行,那我就到這里。這兒離火車站不遠,你明早自己過去就行?!?/br> 陸為站在門框邊幾乎要頂到頭,林瑾在他身邊,抬起臉望著他。 “我們今天好像沒有吃中飯,陸為?!?/br> “餓了?附近有吃的,或者你跟樓下的老張說,讓他給你準備點東西。不用跟他客氣,他是多吉的姐夫,是我們自己人?!?/br> “我不是這個意思?!绷骤獓@口氣,“我是說,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再走?” 陸為一愣。 她趁熱打鐵,又說:“餓著肚子開車也不安全,對吧?” 說罷,她也沒再問他的意見,將自己身后的包放進了房間里,回到門外鎖上門,拔了鑰匙放進兜里,又直勾勾看向他:“你熟悉格爾木,帶我去一家好吃的館子好嗎?” “……行?!?/br> 也不差這一頓飯的時間,和她在一起的時光,能多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只是,他已經幾度給自己做好了真正要分別了的心理準備。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不確定再有下一次去而復返的時候,自己還能不能這么痛快地說出離開。 不管了。當下最要緊。 他下巴一勾:“走。附近有一家面館,是多吉每次來都吵著要吃的,隊里的人都喜歡,味道差不了?!?/br> 林瑾笑得燦爛:“好哦?!?/br> 她跟著他又離開了賓館。 時間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夜里,太陽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月色。 格爾木畢竟是個城市,在空氣污染和光污染的蒙蔽下,天上的星河遠沒有在可可西里見到的奪目璀璨??尚凶咴谄湎?,寧靜夜色帶來的慵懶爛漫卻是實實在在。 走出了賓館,到了大街上,林瑾忽然小跑了兩步到與他并肩的位置。陸為還以為她有什么事,側頭看去,見她的小手對著他的手覆了上來。 他不動聲色地抓在掌心里,她倒尤嫌不夠,一定要十指緊扣才肯罷休。 第一次十指相握,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但瞧見的,總會在心里把他們歸類為一對情侶。 林瑾沒有說話,也沒有什么神色的表現,可卻享受這種感受。 仿佛她與他不是見不得人的露水情緣,仿佛過了今晚之后,他依然是她的男人。 陸為帶著她到了一家面館,正如他所說,因為味道不錯,面館里熙熙攘攘坐滿了人。兩人同一對藏族夫妻拼了桌,陸為要了兩碗面。 時隔多日,再一次吃上這些有湯水的熱騰騰的面食可不容易,無論怎樣,林瑾嘗著都覺得好吃極了。陸為還沒把一碗吃完呢,她的面碗已經空了。 他笑起來,叫老板再加一碗過來。 西北人胃口大,所以這家面館的分量也很大。每一碗都夠一個成年男人吃飽,可居然喂不飽她。她到底還是小孩子,說不準還在長身體。反正不胖,能多吃點也是福氣,總比瘦成桿子強。 第二碗面上了桌,擺在了林瑾的面前。一旁拼桌的藏族夫妻都笑起來,用藏語說著林瑾胃口好。陸為與她對視一眼,都是笑笑。 當然,這第二碗林瑾是吃不了一整碗的。把面里的幾塊rou吃了,又吃了小半碗面,剩下的都推給了陸為。他今天也就吃了頓早飯,頂多還喝了點昆侖泉的泉水,肚子肯定也還餓著。 旁邊那對夫妻已然吃完,坐著一邊喝茶,一邊閑聊。他們以為林瑾和陸為這兩個漢人聽不懂藏語,用藏語討論著他們的關系。 丈夫說,應該是哥哥和meimei,或者是叔叔和小輩。 而妻子卻說,一定是一對情人。情人看向彼此的眼神是含著情的,和哥哥meimei不一樣。 丈夫又打量了兩人一眼,認可了妻子的說法,點點頭。 這是一對情人。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被林瑾和陸為聽見。兩人默契地沒有說話,都只是聽著罷了。等邊上那對夫妻走了,他們的面也差不多了結。 陸為摸了摸口袋,里頭有幾張僅存的可憐的皺皺巴巴的零錢。這些都不知道放了多久,在可可西里里頭是沒有用錢的地方的,也就能來這里用一用。他剛打算付錢,林瑾又搶先一步,把錢給了老板。 跟女人吃飯要女人請客,這不符合陸為的價值觀。 可又有什么辦法,他的確是窮得叮當響。 飯后,兩個人都吃得舒舒服服,又牽著手往回走去。在賓館門前,陸為停在了自己的車邊。 “陸為……” “嗯?” “天這么黑了,陸為?!绷骤€是直勾勾地看著他,“你現在回去,今晚全程都是夜路,而且也到不了保護站吧?” 她再一次開口挽留。陸為不是遲鈍的人,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意思。 原本是把她送到保護站,結果直接送來了格爾木。原本是送到火車站,結果來了賓館。原本是送到賓館,結果又一起吃了飯。 現在飯也吃完了,他沒有正當理由了,她卻把理由塞了過來。 天太黑了,夜路不好開,回去也到不了保護站。 她說的頭頭是道的,每句話都是在為他著想。 陸為能怎么辦呢,他能不接這話嗎?想吃的一碗飯,人家把勺子都遞到嘴邊了,他也只有張口的份。 他在林瑾的事上毫無原則,一退再退。 “行。那我也在這里住一晚上,再去開個房間?!?/br> “為什么要再去開個房間,不是有一間了?” 林瑾微微笑起來,笑容盡是天真無邪的純粹,仿佛她一點壞心思都沒藏。 妥協的結果就是,這一夜的陸為,還是進了林瑾的房間。 狹小低矮的房間與前幾夜幕天席地的感受很不一樣,對于林瑾來說還算寬敞的空間,對陸為來說就太矮太擠。他進門要注意著頭頂會不會磕到,坐在床邊,整個床都顫了顫。 相對無言,尷尬漸漸誕生。 林瑾把電視機打開,開屏的安多衛視正在播出著藏語節目。無論是什么樣的語言,總之填充了沉默帶來的詭異氛圍。 房間里的暖氣供暖效果還不錯,整個房間里都暖烘烘的,比起可可西里的夜晚自然是舒服了太多倍。 林瑾把包打開,從里頭取出了洗漱用品。 “那…我先去洗澡了?”她問道。 陸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 林瑾帶著東西進了狹小的浴室。比起北京某些酒店的淋浴間,這小賓館的浴室也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個小小的洗臉盆,一個掛在墻壁上的蓮蓬頭,一個鑲嵌在地板里的下水口。此外什么都沒有,連放衣服的架子都見不著一個。 幸好熱水是供應的,不至于讓她在這個季節洗一個冷水澡。 她觀察了一下,在浴室里脫光了身上的衣服,又稍稍開了點浴室門,將衣服丟在了門外。 這房間就這么點大,一點點動靜都逃不過陸為的眼睛。他一眼就看見,女人的內衣內褲被一雙小手扔出來,隨手丟在地上。 隨后,浴室里傳來淅淅瀝瀝的水流聲。 陸為的扭開了看向地上那一堆布料的目光,從口袋里摸出煙點上。煙盒之前被林瑾拿過,就這么碰了幾下,上邊就留下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玩弄著打火機,火苗隨著摁動一跳又一跳,燃著了煙卷的端頭。 深吸一口氣,他腦海中浮現的都是林瑾抽煙的樣子。她第一次抽煙,被嗆得要死,可還是接著抽了下去。后來幾度從他這兒拿煙去抽,越抽越有樣子,甚至還學會了過肺。 好的不學學這個,她實在算不上乖。 又想起那一回她又問他要煙,他直接渡了一口進她嘴里。唇舌的柔軟令他記憶猶新。 他不敢再想下去,吐出了過肺的煙,專心看起了電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