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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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興致沖沖地燒火煮魚,劉威則和陸為說起最近哨卡上的事。 “這幾天,卓乃湖附近有很多母羊過來下羔。半夜的時候,經常能聽見車開過的聲音。那群混蛋太狡猾,每次都是開很多輛車進來,特地派一輛沒裝皮子和槍子的路過我們這兒,帶了槍手的車就趁機從別的地方過去。我們追過五次,就繳獲了十來張皮子?!?/br> 他說著,指了指帳篷里堆著的一些羊絨皮張。 灰白色的皮毛全都來自藏羚羊的母羊。而這個季節的藏羚羊母羊,肚子里幾乎都裝著小羊羔。 這只是繳獲的,而沒繳獲的更多。一張皮子,就是兩條羊命。 陸為問道:“油還有嗎?” “有還是有的,就是不多了?!?/br> 劉威嘆一口氣:“最遠的一次,我追到庫賽湖。來回一趟太遠了,油用了可多?!?/br> “沒事……過幾天桑杰會給你們送一趟?,F在隊里經濟寬松了點?!?/br> 聽到經濟寬松,劉威和阿力的眼睛都是一亮:“發工資了?” “……嗯?!?/br> 陸為模模糊糊地承認,顯然不想在這里說起林瑾的一萬五千塊錢。 哨卡里的隊員和保護站里的隊員,對于錢和巡山的觀念都不太一樣。哨卡上的人不需要對隊伍的錢包有什么憂慮,他們最需要的是對盜獵者的警惕心。 劉威又問起:“耶,隊長,怎么沒看見尕斤那小子?他不是老跟在你后邊,這次有記者來,他害羞躲起來啦?” 阿力也轉過頭笑道:“那個小子老害羞了,去縣里看見漂亮女人就臉紅?!?/br> 灶火燃燒,魚在湯里煮著,熱氣騰騰的。陸為原本笑著的面孔在提到尕斤后忽然暗淡了下來,話也變得更少,只是聽著兩個隊員聊天說話。 哨卡的日子是無聊的,劉威與阿力原本都是寡言的漢子,但也被這里練出了聊天的能力。從追盜獵者的事講到上一回在卓乃湖邊看見的小羊羔子,說那只小羊有多么可愛可憐。 阿力的魚湯終于煮好了,今天也終于能吃上一頓大米飯。雖然米飯分到每個人的盆里,也就拳頭大小的一團,但比起前幾天吃的糌粑,當然也算是美味珍饈。 在座的都是漢人,說話也都是漢語。不用遵守藏人吃飯時不說話的規矩,一邊吃著飯,一邊繼續熱火朝天地聊著。 林瑾從始至終都沒說過幾句話,有些問向她的問題,陸為都替她回答了。 她低頭專心喝著魚湯。因哨卡沒多少佐料,鹽也基本都是鹽湖里現撈的粗鹽,魚湯的口感并不豐富。但品嘗進嘴里,鮮味依然濃厚而可口。 這樣一頓飽餐,不知道下一次吃上會是什么時候。 一鍋魚湯被吃的渣都不剩,奢侈地放在里頭提味的兩根大蔥被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留給了林瑾。陸為看她不夾,動筷放進了她的餐盤里。 林瑾道了聲謝,嚼進嘴里。 她不愛吃大蔥,但這是少有的一些綠色植物,吃一頓少一頓。他們的好意不能辜負。 吃飽喝足后,陸為又說起巡山隊的事:“這個產羔季過去之后,我打算再去一趟格爾木和西寧,再找點人過來。我們隊里人越來越少了?!?/br> “好哦?!眲⑼α?,“等招了人,咱們在可可西里湖也建個卡子,這樣我們也不會老追人追到那里就丟了?!?/br> 阿力也說:“最好叫尕斤去那里,讓那小子一個人守著,看他守個兩三年,話還多不多?!?/br>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到了一塊,一想起尕斤那混小子的樣子,就覺得高興。 林瑾沒見過尕斤,但聽他們的描述,也勾起了唇微笑。她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了一旁坐著的陸為,卻發覺他的面色鐵青著,不大好看。 她的笑瞬間就收斂了,糟糕的猜想在她腦海里誕生。 果然,等阿力和劉威笑完,他就開了口:“尕斤已經沒了?!?/br> 阿力還沒反應過來,依舊咧著嘴:“他啥玩意兒沒啦?” 劉威手中的煙卻忽地掉了,火星子戳在棉褲子上,燙出一塊黑斑。 “十來天前,我跟尕斤追馬阿大到鯨魚湖,馬阿大的槍手把他打死了。他家人把他接到西寧去火葬了?!?/br> 從陸為到來后一直嘻嘻哈哈的阿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劉威已經抹起了眼淚。陸為常和隊員們說,做巡山隊,死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隊里沒有怕死的漢子,但大家都不能接受隊員的死去。 陸為瞞了保護站里的隊員,但不想瞞著哨卡里的兩人。哨卡里的人需要知道盜獵者的險惡,才能時刻保持著極高的警惕心。 而驚訝的不只是劉威和阿力,還有一旁閑坐的林瑾。 在保護站的時候,她沒少聽見尕斤這個名字。陸為一直同他的隊員說,尕斤去了西寧,過幾天就回來。尕斤的那輛車鑰匙還在多吉手上,而她睡的房間,就是原本尕斤住的。 劉威問道:“他媽還要治病,他沒了,誰給他媽養老?” 陸為嘆氣:“他媽也沒了,他meimei把他接走的?!?/br> 帳篷里充斥著死亡般的寂靜。 林瑾是有哥哥的人。她知道失去哥哥會帶來的痛苦,又迭加了母親的死亡,她難以想象尕斤的meimei承受了多么大的傷痛。 還是陸為抽著煙站了起來,一邊朝著帳篷外走去,一邊說道:“死了的就死了,我們還得活下去?!?/br> 他走出了帳篷,站在門口的星河之下。 漫天遍野的星星,也不知道哪一顆是尕斤變的。 林瑾也走出了帳篷,站在了他的身邊。 “節哀,陸為?!?/br> “嗯?!?/br> 他低沉的聲音里藏著可悲的哀慟。 他有時也在想,倘若巡山隊的人再多些,每次出去巡山,都能有三四輛車十來個人,尕斤那小子是不是就不會那樣輕易地死掉了。 子彈打穿了他的肺的時候,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恐怖的撕裂音。他就這么在劇烈的疼痛和窒息中死去,一如被槍手的沖鋒槍掃射的藏羚羊。 巡山隊的每一次出動,都是以少搏多,九死一生。 林瑾試著理解他此時的心情,想給出他一點安慰,張了張嘴,又覺得任何的文字在死亡面前都太單薄。 她于是低頭,看了眼他垂落的大手,將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小時候我很愛哭,每次我一哭,我哥哥就會牽住我的手?!绷骤痤^看向他,“哥哥說,兩只牽在一起的手,能把心也帶到一起,兩個人就能分享心情了?!?/br> 陸為說道:“我的心情,你不用懂?!?/br> 她只不過是短暫地來到可可西里,總有出去的一天。而他要長長久久待在可可西里,他們之間哪會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林瑾卻不這么覺得。 她知道自己是可可西里的過客,但對于死亡的感受并不弱于眼前的男人。 盡管從前并不認同這樣的話術,可此時此刻,她依然選擇用自己的傷痛治愈他人的傷痛。以苦止苦,雖止一時,這一時也足矣。 “我還沒出生的時候,阿爸就死了。阿媽帶著我跟哥哥到西寧的阿乙家住,后來我五歲的時候,阿媽被野狼咬死了。阿乙是阿媽的阿媽,阿媽死了,阿乙哭瞎了眼睛,在大街上被撞死了。哥哥帶著我長大,哥哥就是我的阿乙、阿媽、阿爸?,F在哥哥也不見了……我知道經歷死亡是什么樣的滋味。如果你愿意分享你的心情,我可以和你共同承受一份傷痛?!?/br> 她的小手鉆在他的掌心里。他沒有說話,卻默默握緊了手心。 溫度和力量在接觸之中傳遞,他們共同看著天上的群星銀河,不再說話。 遠處土丘上閃過一道亮光,林瑾望過去,那亮光轉瞬即逝。 “那是流星嗎?”林瑾問。 “不是!”陸為瞬間收斂了哀容,渾身的筋骨都繃緊,放開了她的手,朝著帳篷里喊道:“阿力,劉威,拿槍開車!” 那閃過的亮光不是什么浪漫的墜落星辰,而是深夜出動的盜獵者。 “你就在哨卡這里?!标憺轱w快地挖出了車鑰匙,大步子跑上自己的吉普車。一下子變緊張的氛圍里,林瑾的頭腦也轉得飛快,跟上去說道:“讓我跟你們一起走吧。我留在這里,萬一盜獵者到了這里,我沒有反抗的能力?!?/br> 陸為深深看了她一眼,同意:“上車!” 阿力和劉威也從帳篷里跑了出來,一共三輛車,朝著那閃過亮光的山丘疾馳而去。 陸為的吉普和阿力的車并肩時,陸為指揮著林瑾:“窗子搖下來?!?/br> 林瑾把車窗搖低,那一邊的阿力拋來了一只對講機,穩穩落在林瑾的懷里。陸為從她手里接過對講機,摁著按鈕說道:“關車燈,我從正面追過去,小威從東面繞,阿力往西邊。小心冰河!” “收到?!?/br> 三輛并排的車往不同的方向分了開去,油門都轟到了最大。 剛提起被盜獵者殺害的尕斤,他們就舞到了面前來。三個漢子都怒氣滿滿,今晚勢必要把他們追上。 ———— 感謝讀者朋友們的喜歡 本文從今天開始日更 求珠珠,求收藏(磕頭跪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