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樓里的事情她自然是要查清楚的，但卻打算等昏迷之人醒來，問一問情況之后再做打算。

    可夔牛性子急躁，杭青歡好說歹說，嘴皮子都說干了，才總算勸他暫時按捺下來。

    這一等就等了三天，杭青歡每天都去查看那個人的情況，生怕他就這么死了。

    好在也不知是無根之花還是顧燭的力量，他雖然一直沒醒，但氣息倒是越來越平穩了。

    然后這一天，她照例過來查看情況，卻見躺了幾天的人已經睜開眼睛。

    聽到動靜，他的目光微動，便與她對視了。

    半晌，他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低聲呼喚：“青青?！?/br>
    杭青歡鼻頭一酸，快走幾步扶著他坐起來，嗓音微?。骸暗榔??！?/br>
    “嗯，是我?！彼孔诖差^，抬手在臉上摸了摸，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在找無根花嗎？可能在你背上吧?！?/br>
    道平有些怔住，卻沒有馬上去摸背部，只是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

    她也大大方方讓對方看，甚至還轉了個身。

    “是個大姑娘了?！钡榔礁袊@。

    “噗——老氣橫秋，你比我大很多嗎？”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腦袋，“你等著?！?/br>
    道平“哎”了一聲沒攔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噠噠噠地跑掉了。

    過了一會她又跑回來了，手里多了一盤水果，一碗粥。

    “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先墊墊，晚點我們再吃大餐?！?/br>
    將果盤放在床頭柜上，她端著粥坐在床邊，問：“自己能行嗎，要我喂不？”

    “……我自己來?！?/br>
    道平慢慢舀了一勺粥放進嘴里，眼睛一亮：“好吃，你的手藝進步了?！?/br>
    杭青歡嘴角一撇：“讓你失望了，這是丹丹熬的，我還是廚房殺手?！?/br>
    他也跟著嘴角一抽，想起曾經的某些事情，實在想不通一個人怎么能做個水煮蛋都把鍋子煮裂了。

    他也是真的餓了，認認真真將一碗粥吃得粒米不剩，剛放下碗又被塞了個橘子——外頭買的，奇品的不敢給他吃。

    道平慢慢剝開橘子皮，塞了一瓣在嘴里咀嚼著，看著她問：“你就沒什么想問的嗎？”

    “怎么可能沒有，”她放在膝頭的手握緊了，語氣倒還平穩，“是太多了，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問起?！?/br>
    “有的東西你不用問，問了我也說不了?！彼词置嗣约旱谋?，感覺到了微微的凸起，“但不管怎么說，多謝你救了我?！?/br>
    沒管對方這話，她冒出一連串的問題：“其他人去了哪？你為什么會被種下無根花？又怎么會出現在桐城那棟寫字樓？當時你一直在爬樓是想去哪？那個看不見的存在是什么東西？”

    道平沉默了一會，回答了后三個問題：“我一直都在那，原來那里是一座寫字樓嗎？爬樓也不是我想爬，是無根花要盛放了，想去往母體所在的地方，你說的那個東西，我猜大概是花靈之類的吧?！?/br>
    她明白了，沒回答的就是不能說的部分了。

    饒是如此，“能說”的這些已經足夠驚人，她忍不住將眉頭皺成一個疙瘩：“母體？花靈？這都是些什么玩意！”

    眉心忽而一溫，原來是道平強行揉開了那處的皺紋，鄭重地道：“小小年紀不要總皺眉頭，會不好看的?！?/br>
    好像突然回到了在道觀的時候。

    讀書的時候，老師看到她的家庭住址在無名道觀的時候，總是擔心她住得不好。

    且不說道觀中生活清貧，又建在山上來往不便，就說陪著她長大的都是一群老中小道士，就能讓老師們腦補一出凄涼悲苦的大戲。

    但實際上她還是小豆丁的時候就能自己照顧自己，更不要說長大幾歲以后，而且她的“家人們”雖然清靜無為但對她卻很好，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也教她做人成才的方法。

    道平和另外兩個小道童只比她大幾歲，便以哥哥自居，也真真切切讓她體會到了被捧在掌心的感覺。

    記得剛到道觀那段時間，她想起過去的事情難免皺眉流淚，道平就會這樣揉開眉心的皺紋，嚴肅地告訴她：“別總是皺眉，會長皺紋的，那就不好看了?！?/br>
    只是后來她考到了外省，想自立，想賺錢，忙著打工、學習，道觀那邊也一再強調，讓她不用?；厝ァ?/br>
    “你該好好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又有幾人會住在道觀呢？有心不必常相見，歲歲年年祝平安?！?/br>
    那會她總想著，等她賺了足夠的錢，將破舊的道觀好好翻修一遍，總要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于是就真的一年才回那么一兩趟……

    “想什么呢？”道平撫平了她的眉頭，見人突然開始發呆了，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腦門。

    啪的一聲，她連忙捂住額頭，惡狠狠瞪著對方。

    “噗?！钡榔叫褋砗蟮谝淮涡α?，“還跟小時候一樣，一敲你腦袋就瞪眼?！?/br>
    “換我敲你試試你瞪不瞪！疼??！”她不滿地抱怨。

    道平還想說什么，忽然傳來敲門聲。

    兩人一下子從回憶中醒過來，她起身開門，才打開一條縫呢便聽到夔牛轟隆隆的聲音：“都等了三天了，到底還打不打了！”

    他的性子也像雷電一樣急，忍了三天實在忍不住了，嚴重懷疑杭青歡是在哄他，遲遲不動手就是不相信他的實力。

    她哭笑不得，想了想問：“你知道花靈嗎？好對付么？”

    夔牛瞪著一雙探照燈一樣的眼睛：“花靈那種柔弱玩意，我一個蹄子就踩死了?！?/br>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再耽誤下去她真怕那座寫字樓里出大事。

    既然已經知道寫字樓里的不尋常是發生在高層，她這次打算討個巧，直接將的客棧大門開到寫字樓的天臺上。

    不料開門一看，居然仍在三天前關門的位置。

    “049，任意門失效啦！”

    “……沒有失效，那棟樓有古怪，客棧大門被攔住了?！?/br>
    原來如此，那她只好將大門還開在寫字樓背后的巷子里了。

    與夔牛一同繞到寫字樓前面，卻看到長長的警戒線將出入口都攔住了。

    這是怎么了？

    她忽然看到大堂中站著的警察中有個熟悉的面孔，招手喊了一聲：“陳隊長！”

    陳黎波扭頭看到她，連忙將人放了進來。

    “這位是我客棧的客人，過來幫忙的?！辫b于人太多，她含糊地介紹了一聲。

    但陳黎波是參觀過客棧的，知道那些客人個個都非常人，于是將夔牛也帶了進來。

    一走進大堂杭青歡就打了個冷顫，撫著胳膊抽冷氣：“好家伙，我想回去換個羽絨服?！?/br>
    陳黎波已經去找人說了什么，很快拿了件警服大衣過來：“先湊合一下吧，這位先生身材魁梧，可能沒合適的碼數……”

    夔牛立刻道：“我不用?！?/br>
    她倒是立刻將衣服披上了，然而效果有限，陰冷還是直往骨頭里鉆。

    “怎么變得這么冷？”她牙齒打著戰問。

    看她的態度與之前沒什么區別，陳黎波似乎松了口氣，很快回答：“我們回去后沒多久，這棟樓里的溫度就越來挺低了，一開始開中央空調制熱還有效果，后來連空調都沒法抵抗低溫了，這邊就報警了，現在樓里的工作人員基本已經疏散了?！?/br>
    有警察問：“這也太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不清楚啊，還沒開始查探情況呢。

    倒是夔牛忽然拉了拉她，杭青歡了然，跟著他走到人少的地方，他湊到她耳邊：“你帶走了一朵無根花，那花靈發怒了?！?/br>
    他的聲音好似雷擊鼓鳴，雖然盡力壓低了，但依舊做不到普通耳語的程度，她只覺耳朵里隆隆作響，一邊揉著一邊問：“那會不會更難對付了？”

    “放心！”夔牛用力拍打胸脯，“一定沒問題?！?/br>
    “那好吧，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上去找它吧?！?/br>
    又要爬樓……她任命的邁開兩條腿。

    走了兩階才發現夔牛沒跟上來，扭頭一看，他站在樓梯下方忽然一彎腰，雙手直接摸到了地上。

    下一秒屬于人的身軀發生了變化，半只怪牛出現在她面前。

    是字面意義上的半只，夔牛只有前半截身體，且只有一條腿。

    它渾身散發著白金色的光芒，張嘴轟隆隆地道：“我帶你上去快些?！?/br>
    滿樓道里都是“快些”的回聲，也驚動了大堂里正在商量的警方。

    陳黎波跑了過來，卻只聽到咚咚的聲音飛快向上走。

    杭青歡緊緊抓著兩只牛角，原本還懷疑只有一條腿該如何快速爬樓，現在知道了。

    夔牛是用跳的，而且它輕輕一躍便能跳上一層樓梯，果然速度極快。

    只是苦了她，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簡直用了吃奶的力氣。

    好在不到一分鐘他們就到了30層，夔牛忽然停了下來，銅鈴大的眼睛瞪著安全門，甕聲甕氣道：“到了！”

    她正準備說“那我下來了”，他忽然沖著安全門撞了過去。

    與此同時外頭也有什么東西撞了過來，安全門“砰”的一下打開，夔牛剛好與對方撞了個正著。

    她反應極快地重新抓住牛角，但整個人還是因為這個力道彈了起來。

    他來了又跑了

    夔牛以勢不可擋的架勢沖出了安全通道。

    杭青歡前一秒還在擔心被甩下去，后一秒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之前沒來過她還不清楚，30層與下方樓層并不一樣，這里是一個挑高空間。

    大約六七米高的空間一覽無余，最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分辨不出材料的黑色石頭，一株纖細的綠色花莖從石塊中伸出來，曼曼亭亭大約有三米多高，頂著一朵直徑超過五米的巨大花朵。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大概就是道平所說的“母體”。

    幽幽清香彌漫在四周，剛剛跟著夔牛沖進來時她已經聞了一下，不但沒有感覺到不適，恰相反，她只覺這花香給人一種充盈、滿足之感，有點像在靈氣噴泉附近的感覺。

    “你先下來，讓我好好會會它！”夔牛甕聲甕氣地開口。

    杭青歡巴不得呢，連忙從他背上跳下來，便看到夔牛大吼一聲，雙角之間噼啪一聲，一道閃亮的雷電就劈了下來。

    她趕緊再挪遠一點，以免遭了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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