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曜容華 第152節
漣卿沒多想,先上了馬車,陳修遠在馬車下短暫停留,手中的方才的柔軟,似盈盈一握,又似春燕掠過心中…… 第098章 理智與喜歡 去龍舟賽的馬車上,陳修遠一直看著窗外,沒怎么說話。 端午炎熱,一路上,車窗都是撩起的,但風吹到馬車內,也帶著端陽特有的火辣熱意。 漣卿一向怕熱,也最容易出汗。因為今日要盛裝出席,所以眼下在馬車內即便開窗通著風,她額頭都布著細汗,也有汗珠凝在頸間和鼻尖。 馬車中沒有旁人,漣卿一直用畫扇搖著風,但還是止不住熱意,就似火氣是從地底下持續竄上來的一般。而陳修遠在,她又不好將衣領松開。 西秦國中的夏日不像燕韓這般炎熱,她也從未在端陽這一日穿這么隆重的衣裳,所以悶熱難當里,隱隱有些透不過氣。 眼下還沒到龍舟賽的地方,漣卿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可這里是燕韓,萬州…… 思緒間,身側的陳修遠忽然開口,“停車?!?/br> 漣卿微訝。 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 陳修遠輕聲道,“阿卿,先回去吧?!?/br> 漣卿意外。 陳修遠見她額頭細汗,脖頸和鼻尖都是汗水,知曉她怕熱。眼下還是在馬車上,方才他就一直掀開簾櫳透風,稍后等到龍舟賽時,要在觀禮臺中,周圍用紗簾隔斷,更沒有風。 “我有些不放心爺爺,你替我照看著老爺子,等這邊龍舟會結束我就回來?!彼f得合情合理,分毫沒提及旁的。 漣卿應好。 陳修遠起身,撩起簾櫳,同馬車外的陳壁的道,“送阿卿回府?!?/br> 陳壁愣愣應是。 馬車掉頭,馬車上,漣卿看著陳修遠同身邊幾騎騎馬往龍舟會去。 馬車中忽然只剩她一人,這里離龍舟會其實已經很近了,回府反倒有些時候,還不會有旁人來,漣卿稍稍將衣領松開些。 忽然間涼快了很多…… 她手中就是畫扇,若是馬車突然停下也能遮擋。 回府的一路,漣卿舒服多了。 這里的端陽太熱了…… 想到今日還要喝雄黃酒,吃粽子,身上的燥意好像又不知從何處竄了起來。 只是忽然間,漣卿目光又愣住。 冠之哥哥剛才其實不是讓她回去陪爺爺,而是見她熱得喘不過氣來,不讓她去了? 漣卿愣住,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越發覺得是了…… 而陳修遠同身側幾騎一道打馬朝龍舟賽去,腦海中都是剛才漣卿的模樣。 燕韓的夏日是要比西秦熱很多,龍舟賽那處更是熱火朝天,他是見漣卿熱得有些煩悶發慌。但他不開口,她不好意思自己提不想去了。 他讓她回去的時候,他明顯見她眼中一舒。 馬蹄飛濺,往龍舟賽去。 他腦海中都是方才,她額間掛著細汗,臉色微紅,脖頸和鼻尖都掛著汗,慵懶又怕熱的模樣。 無論是早前他握住她腰間的時候,還是方才她靠著馬車微微喘息的時候,都讓他有些不敢看她…… 更不想,旁人這個時候看她。 他也是男子,他知道旁人會有什么念頭。 冠之哥哥…… 想起她的聲音,他喉間輕咽,心底不知何處竄出的燥熱,讓人越加煩躁。 * “丫頭,你怎么回來了?”敬平王意外。 這些時日的相處,敬平王口中的稱呼已經從阿卿變成丫頭。 聽冠之哥哥說,早前敬平王就是喚阿婉丫頭的。 阿婉是冠之哥哥的meimei。 阿婉去世后,敬平王第一次這么喚旁人。 她知曉,敬平王是拿她當自己的孫女在照看,應當,也從她身上看到了阿婉的影子。 漣卿應道,“冠之哥哥讓我回來陪爺爺,他不放心爺爺一個人在府中,怕爺爺煩悶?!?/br> 漣卿說完笑了笑。 苑中很熱,但書齋內置了冰,涼爽舒適,漣卿陪著敬平王在書齋中下棋。 “是嗎?”敬平王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同自己沒多大關系,是臭小子心疼漣卿,知曉漣卿怕熱…… “燕韓國中怎么過端陽的?”敬平王又問起。 漣卿同敬平王說起端陽前后幾日的安排,因為說起的都是家中熟悉的事,言辭間都是溫馨。 敬平王喜歡同她說話。 人老了就總喜歡回憶過去。 漣卿口中的爹娘和兩個哥哥,還有家中的片段,總能讓他想起爹娘和弟弟meimei還在的時候,也和漣卿口中的家中一樣,溫馨而和睦…… 只是時間過得太快,如今只剩了他一個。 漣卿說的話,能讓他想起許多愿意想起的事,這本身就是一種愉悅…… 他喜歡同漣卿一處。 …… 又下了兩局棋,漣卿扶敬平王去了書齋二樓。 書齋二樓早前漣卿并未來過,同陳修遠在一處的時候,陳修遠一直也只在一樓同她一道看書。 她一直以為海棠齋的二樓都是書冊,但今日同敬平王一道上了二樓,才知道二樓這么寬的地方,放的是沙盤。 燕韓和臨近諸國的沙盤。 漣卿眼中驚訝,也又好奇上前。 旁人許是看這些沒有太大感觸,但她讀了很多書,書中提到的很多地方都能在沙盤上找到對應。 雖然她早前也看過地圖,但從未見過有人將地圖上的東西這么直觀得做在沙盤當中,實在震撼,也驚喜。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地名出現在廣闊的沙盤上,好似腦海里的東西都瞬間變得立體而生動。 《歷山游記》所走的線路,是蒼月京中至南邊的沿線。 沙盤上,甚至有形象的山脈。 《西出記》,是長風的鴻臚寺官吏編纂,講得是從長風京中出發,經巴爾,燕韓,羌亞一線,至西域的見聞。 還有《南順書畫一覽》,講得是歷朝歷代的時間中,南順書畫大家的足跡,有的是陸路,有的是乘船,還有迄今都珍藏在各地的名畫是在何處創作的,等等等等,好似都能在沙盤上看到端倪。 敬平王看她看得入神,而且眼睛和手都在并用著,沒有打擾她…… 不少人都來過二樓書齋這處,除了贊嘆,驚嘆,往往沒了下文,漣卿是第一個,目光和腳步都跟著沙盤在走的人。 時間不知不覺過得很快,就似腦海中一本本書冊中各自割裂的段落都在眼前的沙盤前慢慢拼湊,融合起來,成了清晰的脈絡。 歷史的演變,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興衰,好像都在沙盤上變得清晰。 還有氣候的變化,人口的遷徙,都讓很多事情從偶然變成必然。放在一個更廣闊的視角去看,都成了合情合理。 一時間,好像腦海中看過的書,書中的人都活了過來,成為實實在在,有跡可循。 …… 等漣卿回過神來,才想起原本是陪爺爺來看沙盤的,方才好像自己一人看了許久。 “爺爺……”漣卿歉意。 敬平王笑道,“這是我父親在的時候做的?!?/br> 陳倏? 漣卿意外。 似是想起早前的事,敬平王一時感慨,上前看著沙盤,沉聲道,“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小,晉帝讓心腹帶了書信來萬州,要同當時的敬平侯府劃南北而治,那時候父親在這幅沙盤面前站了許久,最后尋了母親來,說他想向晉帝稱臣……” “丫頭你看,燕韓的周圍有西秦,羌亞,巴爾,諸國環伺,再遠,有蒼月,長風,南順,虎視眈眈。父親是可以稱帝,與晉帝平分天下,劃南北而治,守望相助。但若干年后呢,燕韓一分為二,再難有能力與周圍匹敵,只能走向沒落……” 敬平王俯身,雙手撐在兩側,“父親做的決定,換了燕韓幾十年的太平安定,休養生息,如今也是一樣……冠之是敬平王世子,他有登頂帝臺的傲骨和才能,但燕韓要興,就只能有一個天子?!?/br> 漣卿驚訝。她不知道,為什么敬平王要說這些給她聽,但方才敬平王口中的每一句都不應當被冠之哥哥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聽到。 而且,這番話,敬平王應當已經同冠之哥哥說起過了。 敬平王轉眸看她,“丫頭?!?/br> “爺爺,你不應該同我說這些?!睗i卿如實道。 敬平王笑道,“冠之同我說起過,你對我父親的論斷?!?/br> 漣卿輕嘆,“只是瞎說的,一葉障目,怎么得見泰山?” 敬平王雙手覆在身后,“丫頭,你喜歡冠之嗎?” 漣卿僵住。 敬平王笑道,“爺爺問,喜歡,還是不喜歡?” 漣卿臉色微紅。 “爺爺知道了?!本雌酵跣α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