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叛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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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唯一回過神的是婆濕佛格。 「殺!殺了他!」他抓住這個仇恨的瞬間,再次命令哪個誰去殺了丞相。 但真正回應的只剩身邊那群負傷的禁衛軍,而且他們也只前進了兩步,然后就被山頂抖動的火光、摩拳擦掌的龍紋軍與丞相身上炸出的斗氣給震懾。 「殺啊,我叫你們去殺了他啊……?!咕瓦B婆濕佛格的氣勢也矮了一截。 所以關鍵還是在尸人身上。 「孩子的媽要我聽她的,」圃里對泀沁說:「而她說,尸人要交給你?!?/br> 泀沁點了點頭。 「其實,我都聽她的,」圃里囁嚅著,「只是,這回……」 「圃里!」 「我……」 「很好!」婆濕佛格趁機見縫插針:「殺了他!我答應你們,當我坐上王位之后,一定會給你們自由!」 「哼,自由?」而丞相卻冷笑著說:「自由到任人宰割吧?孩子們,想想你們之前是怎么被人類奴役的?吃不飽的肚子做不完的工,潮濕悶熱的工廠和抽人的鞭子?自由?哼!這就是你圖的自由嗎?」 「圃里,我的伙伴,」泀沁軟語相勸,「別衝動?!?/br> 「泀沁……?!蛊岳铼q豫著。 「上??!」婆濕佛格卻尖叫著命令:「殺了他,我命令你們殺了他!」 「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丞相負起雙手:「-3-6洪泛之荒永遠保留給尸人,彼此互不侵犯?!?/br> 「泀沁……我……?!?/br> 「圃里,不要?!?/br> 「殺了他!殺了他!快給我殺了他啊啊啊??!」 而壓垮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泀沁,」丞相指著婆濕佛格: 「去把那個瘋子殺了?!?/br> 眾人都停下嘴,看向她。 「?浬?」女孩好害怕,怕那群心中只有恨的人。對,恨!沒看到嗎?潭潭還躺在地上,血都還沒流乾??! 「但我們從來就沒有選擇,不是嗎?」?浬邊說,邊從領口里掏出一塊刻碟。 泀沁接過,感受著那熟悉的重量——最早,她去公校時,這是?浬親手為她刻下的護身符;而當?浬被逐出公校的那天,泀沁則親手將它掛回?浬的脖子上;如今,她萬萬沒有想到,竟會在這個時刻用到這塊刻碟。 可是,沒錯,他們都只是棋子。 于是,她掰斷刻痕中的小木棍,連通了封環,啟動繪紋,在掌心中感受到木質刻碟明顯的升溫,然后,對準了婆濕佛格。 叛徒!「小河,你……」 「抱歉,別了!我也是被逼的?!谷缓?,用力擲出! 擲向丞相! 「小溪!」 來不及了! 脫離掌心遮蔽的繪紋全力運作,讓過量的熱熵燒毀木頭……做成的表層?將燒成灰燼偽裝殼層剝落,露出下層的全新金屬繪紋! 跟製造高熱火團的繪紋! 以及,霹霹啪霹!被巨量熱鏑炸開的金屬刻碟! 是的,金屬,那是用鎂皮包著熱鋁劑做成的刻碟! 用熱熵點燃的鎂皮進一步引燃熱鋁,瞬間炸出高熱,再讓高熱火團托著直接襲向手無寸鐵的丞相。 然后被丞相硬扛下? 怎么不能呢?他身上可是掛滿了泀沁送的護身符啊——當中的主刻碟偵測到了襲來的拋射物、爆燃氣團、燒熔金屬、紅熱鐵水……,然后作動相應的開關,啟動各種繪紋,揚起高熱,捲起旋風,偏折拋射物體,折射爆炸衝擊波,抽取熱量,降溫熱熔金屬,幫他扛下了絕大多數的攻擊。 直到最后一塊熱鋁火團沾上他的褲腳? 褲腳?丞相一愣。 然后身上開始冒煙,著火,噴出星火?并從他口中炸出驚恐而痛楚的尖叫? 幾個龍旋軍急忙將丞相撲倒在地,用力地幫主子翻滾,試著壓熄大火,結果卻讓更多處的身體爆出濃煙? 傾刻間,丞相便被烈燄吞沒,無人能再靠近,只剩他獨自一人在地上扭曲掙扎,大叫、尖叫、慘叫并絕望地摳著全身,試著把一塊炸過一塊的繪紋刻碟從身上扒下。 只是一切都太遲了。 沒多久,地上便沒了聲音。 或是說,沒了尖叫,只剩衣物及體脂的燃燒聲。 還有,?浬的輕聲詢問:「你弄壞了其中一塊刻碟?」 「對?!箾q沁回答,「然后熱熵與破片傷害丞相,于是更多的繪紋被啟動?!?/br> 「形成連鎖反應?!?/br> 「就是這樣?!?/br> 「我記得我裝了防過載機制?!?/br> 「我記得我拆了?!?/br> 「為什么?」 「因為他殺了潭潭?!?/br> 「呃……,我是問為什么拆掉?」 「喔,太礙事?!?/br> 「這樣很危險?!?/br> 泀沁瞥了眼躺在地上的焦尸,「知道了?!?/br> 「還有,現在怎么辦?」?浬則指著轉身逃開、棄丞相而不顧的龍旋軍。 「老實說嗎?」泀沁望向他們逃走的方向——迎向從山頂衝下的精銳軍:「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br> **** 于是,慌亂中,婆濕佛格找到了昏死的布魯克將軍,把他弄醒,命他做出最佳的防御。 而布魯克也真是久戰沙場的老將,他只看了兩眼,就將沒有戰力的尸人排作前線,婆濕佛格的禁衛安在中軍,自己則領著相限軍隱至兩翼,好趁著夜色及前線砍殺的混亂好包夾上來形成鉗形戰術。 當然,這是現下最好的辦法了,但問題是泀沁就是覺得看起來怪,別的不說——反正戰爭的事她也說不上來,可是繪紋師誒?繪紋師也被排到了前線?繪紋師不就是該被隱藏起來,決不能被敵人看見,繼而被反制嗎?難不成布魯克是公報私仇,打算找她和?浬算?洳被殺的那筆帳? 算了,泀沁望著已然快殺到大壩前的精銳軍,確實也沒時間再去思考了,她得去安撫害怕的尸人、躁動的前線與混亂的陣形,還得強迫自己堅強,別去找?浬抱抱拍拍哭哭……雖然?浬可能和她一樣害怕,可是……可是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不一樣嘛……,嘖,泀沁啊泀沁,再堅強一點呀,潭潭不是把尸人交給她了嗎?所以,別哭,站直,跟著尸人一起,勇敢地站在敵給人面前,戰到最后一…… 最后精銳軍停在大壩上? 該死地拉滿了弓箭準備把大家都釘在地上? 婆濕佛格吼著布魯克快變陣。 但大將軍竟也站在對面? 神??!原來那才不是什么藉著夜色的包圍,而是趁著夜色投奔敵營! 「你背叛我?」婆濕佛格氣憤地大叫!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布魯克則模仿他的語氣,惟妙惟肖,還引起哄堂大笑。 泀沁遠遠地瞟著婆濕佛格氣得七竅生煙,心中不得不更加認同當初選擇殺掉丞相確實是正確的選擇,當然了,如果能撐過這次就更好了,只是,望著敵人的陣仗……唉,算了,「?浬……,」她終于流下淚,「我好怕?!?/br> 「我建議你快找掩蔽?!?/br> 「吭?」 ?浬指著攏著大壩的霧氣。 嘩嘶嘶嘩嘩轟! 老天吶……那才不是霧氣,而是道好高的熱蒸氣,正從大壩當中噴出的蒸氣! 「光陣繪紋!」泀沁尖叫:「趴下!尸人,趴下!趴……」 轟隆隆隆磅哐! 高壓水氣炸開大壩!混著蒸氣、土石、水花、巨冰的煙柱噴得老高,搖動大地、震撼空氣還噴著堅冰利石,遠遠地砸向泀沁身邊,彷彿世界末日就在面前。 或是在精銳軍的腳底! 然后,隆隆隆轟轟轟隆隆轟!大壩塌陷! 鏗嘎啌咚哐!冰面塌陷! 跟,轟嘩嘩轟轟嘩!洪流襲捲! 以及,精銳軍的尖叫! 當然,夾在洪水中跳躍的巨石與潛沒的巨冰之間、混在那震耳欲聾的巨響之中的尖叫,就宛如一隻隻螻蟻在濤天巨浪下的吶喊,任誰也不該聽見他們凄厲的哀嚎,只是,他們短短的手揮舞得如此激烈、小小的嘴張得如此扭曲、大大的眼睜得如此…… 消失了。 消失在巨石巨冰巨洪中。 **** 婆濕佛格贏了。 但這不是最終。 因為雖然丞相死了,但還有更多的分崩離析等著去合縱連橫。 于是,他匆匆地冊封功臣,匆匆地重整部隊,就匆匆地領兵衝出洪泛之荒,試著在丞相死訊傳出前趕到原點郡,在各大貴族反應過來之前,先獨自佔滿中央的權力空白。 于是,滿山遍野的殺戮,才不過半天的功夫,就便恢復了寂靜……不,是死寂,士兵死絕,人類離開,尸人聚集,為mama默哀。 而?浬……? 最后,泀沁在崖邊的一塊巨石上找到他。 「嘿,你看起來很不好?!顾侥泻⑸磉?。 「光陣繪紋……?!?/br> 「我以為那沒用?」 「一直都有用?!?/br> 「但水壩延遲了好久才炸開?」 「那就跟燒開水一樣,需要時間的,」?浬說:「更何況是這么一大壺水?」 「喔……,難怪,難怪你一開始就急著想破壞光陣,但到后來精銳軍攻到面前時,卻又顯得老神在在。原來是算準了時間啊?!?/br> 「嗯,一開始還有時間阻止繪紋的運作,因為我不想傷害還在谷中作戰的人,但后來……后來,」男孩哽咽著:「我還是殺死好多人?!?/br> 有了第一次,之后就簡單多了。但泀沁選擇什么也不說,就只是嘆了口氣,然后,伸手摟住騎士弟弟,讓他的頭埋進自己的胸脯里。 「笨蛋?!?浬悶悶的聲音說。 泀沁把他丟出來,「好多了嗎?」 「謝謝?!?/br> 雖然看起來沒好到哪去就是了。 因為,「為什么是丞相?」他問:「為什么是殺掉他?」 「她殺了潭潭?!估蠇D、圃里的太太跟他自己的情人。 「喔?!?/br> 「我知道你不會明白的啦?!箾q沁聳聳肩,「所以換個面向說好了,護身符,我才把魔改過的護身符拿給丞相,然后他就造出了龍旋軍。這不就意味著,他有足夠的能力、智識與想像力,能做到你和我才會的事?」 「但反過來說,他也會欣賞與需要我們這種有能力、智識與想像力的人才?!?/br> 「這我就不敢保證了,不過,」泀沁指了指尸人在高地重新生起的火光,聽著他們唱著的歌,與,一起紀念著共同的母親: 「尸人,他們才是我下定決心的主因?!?/br> 「尸人?」 「對?!?/br> 「可是丞相不是保證不會動尸人?」 「沒錯,我也不相信他會打破誓言。但是誓言啊……,誓言誰都能遵守,問題是用了什么方法。?浬,丞相會把尸人關在洪泛之荒,直到永遠,讓他們生養眾多,直到永遠,讓他們擠在那小小的土地上彼此爭奪著那少少的資源而自相殘殺,直到永遠。他照樣能遵守誓言直到永遠,但尸人的永遠將會只??嚯y!」 這點?浬確實無法反駁,「難怪潭潭最后的遺言是將尸人們交給你?!?/br> 「嗯?!箾q沁擤了擤鼻子。 畢竟,永恆才是苦難。 但至少現在尸人們擁有可以選擇的未來。 「唉,」?浬也明白,問題是: 「所以我們現在只能效忠婆濕佛格那白癡了,對吧?」 「就別那么尖酸刻薄了嘛?好歹人家還真的賞你了個左相限爵,不是嗎?」 「就像你講的,誓言誰都能遵守,只是看用了什么方法,」?浬酸酸地說:「到時候他要搞什么名堂,我還真拿他沒辦法?!?/br> 「也許,不會有那種永遠?!?/br> 「嗯?」 女孩拾起一塊石頭,看著上頭熔融后又急速降溫的玻璃狀冷卻,「這也許是從對岸的光陣繪紋那里炸過來的吧?!?/br> ?浬等著。 最后,「你掌管大半壁的江山,我控制邊境經濟;你擅長機械,我精通繪紋;你有公會,我有尸人。而婆濕佛格擁有我們,所以,」她將石塊丟下深深的溪谷: 「時候到了,再陪我一起叛變?」 ?浬笑了。 泀沁也是,「因此,有個婆濕佛格這樣不上道的頂頭上司,也不是什么壞事,對吧?」 「你都想好了嘛?」 「可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