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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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做一份水文形圖?!?/br> 「呃……,」?浬腦中滾過好多想法,最后,「沒人知道水文形圖長什么樣子,該怎么做?」 「這樣不是更好?沒人知道水文形圖長什么樣子,所以我們愛怎么做,就怎么做!」泀沁復仇的喜悅中,聽似還夾了些悲楚。 「但也不能隨便亂做吧?」男孩則為瀕臨狂暴的小溪踩煞車,「至少做出來的東西要能取信于人?而讓人信服的東西又是什么?」 只是,脫韁的馬車已然衝下山坡:「你家分到的田位在大堤旁邊的廢河道上,照理來說,河底淤積的泥土應該肥沃到種什么就長什么吧?事實也是如此,但你家還是很窮,因為,」泀沁踢了踢他們腳下的大堤: 「大堤的基腳一直被沖蝕,對吧?」 ?浬不得不承認:「作物跟本無睱照顧,我家的田……附近的田……那一帶的田都是——好不容易修好的缺口,一場雨后的洪流就沖開了;花了大把心力才把水流用一座座丁壩推到對岸,結果又一座座地依序沖垮;詢問原點郡來的大堤技師,他們卻也只能抓抓頭,說在原點郡也是這樣干的,卻沒發生過同樣的情形?!拱?,男孩暗嘆一口氣,「所以,你認為,這意味著,既然連原點郡的技師也沒辦法掌控河川?」 「意味著既然技師無法掌控河川,」泀沁咬了咬牙,為了報仇,她必須利用?浬的友誼——把他一起推入犯法的火坑: 「這就不是技師的問題,而是水文形圖的證明——大堤就是會被重覆沖毀!」 ?浬也不是不知道泀沁在打算什么,畢竟,根本就沒有水文形圖,又哪來的證明呢?更何況,欺騙縣爵?小命難保啊。但他早就上船了,不是嗎?「所以又回到那個問題:要怎樣做出讓人一看就能信服的東西,原點郡的技師可能也會看到,而他們不會這么好唬弄?」 「我會向原點郡的技師提議,挖條小渠溝、填兩道土堤、導入河水,用縮小的河川模形試著找出防止大堤一直被沖壞的原因,」還有,女孩的心好刺,她好不想講,但是,但是……嘖,不能讓?浬感覺白白被利用了:「在向你家租來的田地上?!?/br> ?浬明白了,「所以,你打算做小型的實驗,甚至不惜造假結果,同時拿著造假的結果去造假水文形圖,讓造假驗證造假,好證明縣爵截河灣、造良田的想法跟本不可行?!?/br> 沒錯,泀沁咬牙,抱歉了,?浬,「我要租用田地,讓你家撐過這兩年,也讓我扳倒縣爵?!?/br> 好吧,泀沁jiejie?!肝視职稚塘??!?/br> 對不起,騎士弟弟?!钢x謝你?!?/br> **** 商量?謝謝?泀沁硬是將自己從回憶中扯開,「我決定好的事,誰又能商量呢?」她啜著圃里遞來的茶,嘗著里頭不該出現咸:「總之,他剛照做了。幾個月后,我們確實做出了點東西,而?浬家的衣服沒再那么破舊,就連造假的水文形圖也有了初步的結果。直到,有天,」握住茶杯的雙掌漸緊:「我從實驗的土堤上滑倒,下方的?浬接住我,而身后,看著一切發生的,正是縣爵。 「后來,縣警抓走?浬,任憑我如何哭求,都無法再見到他。 「為此,我痛哭。但哭又有什么用呢?尤其是我被關在房間里,堅固的大門被鍊起,移動的傢俱被移走,堅硬的墻面地板全黏上最后重的軟墊,只剩下一扇窗子,用最細密的鐵格窗櫺扣上? 「但這些都不可怕,最讓人驚恐的是……是……是……」 「?浬?」圃里問。 泀沁想發出聲音,但全被哽住,因為每當想起那日窗外的景像,她喉嚨就會燒起嘶啞的劇痛。 但吼有什么用呢?就算吼破了喉嚨,她也只能被關在鐵柵這頭,看著另一邊的?浬……被打到遍體鱗傷的?浬,勉強用染血的嘴角,無聲地告訴她自己沒事,然后,回頭,看向他的家人……被吊在樹上的家人……吊在樹上痛苦哀嚎的家人。 「孩子,」阿卡?大男孩斂起的童顏好似一下老了三十歲,「換杯茶吧?!?/br> 「嗯?!?/br> 「吶?!箍ò钸f過杯子:「我猜,?浬受到懲罰,并不是他抱了你。令尊這樣做的動機,是因為他找到了造假的水文形圖?」 泀沁點頭,沙啞地說:「我以為藏得很好?!?/br> 「沒有能永遠藏起的秘密?!箍ò钔似岳镆谎?,「因上,造假的水文形圖讓你失去一切,所以,你現在才會想跟我們一起找出真正的水文形圖?」 「嗯,」女孩承認:「我要找到水文形圖,我要有錢,我要買下他的一切,我要買下他的命!」杯中的熱茶顫出: 「不論等到何年何月,我都要親手一刀捅破他的肚子!」 卡邦再看了看圃里。 祭師點點頭。 于是,「你知道尸人吧?」卡邦問。 泀沁不想聽。 但卡邦話頭已經扯開?!甘司勐?,就在人類不去的土地上。那里,攀藤腐枝,泥沼遍地,土壤浸滿霉絲。 「沒有人類想進入那塊泥濘,畢竟,腐水中能種出什么東西呢?而尸人也沒想過離開,畢竟,隨手拈來就是蟲蟻蛇鼠,多生幾個夭折的孩子,又有什么好損失的呢? 「除了那些吃不飽的人類。 「不知何時,沼澤邊緣被填平,久不退去的淤水被渠道排乾,蔓生的雜林枯藤被燒光,沒被烤焦的毒蟲全部趕走。 「人類因著新生的農地而生養眾多,而尸人則貴漸少的空間而心生憎恨。于是祂們躲藏、他們埋伏、他們設陷、他們獵殺,獵殺人類。 「死仇在逐漸累積的死人耳朵與嬰兒頭骨中緊繃,卻沒一方設法敢打破平衡,直到……。 「一個五歲的丐童,隨手偷了玉米,將吃剩的玉米心鑿通,鑽孔,試音,嗚嚦哇啦地吹奏出童歌……玉米心自己唱出的童歌。以淚滴譜成的音符,讓承載著不堪入耳的故事,鑽進鎮上每個人的耳中,燃起胸口無名的惡火。 「因為,玉米心唱著的,是個女孩的故事,埋在玉米田下的女孩,尸人出沒的玉米田,輪暴著女孩的尸人,與,女孩被輪暴時尖叫出的故事。 「眾人衝進沼澤,發洩著怒火,蒸發了泥沼,推平了漥澤,更抓盡了男人……尸人中的男人。 「眾人將雄性尸人綁到玉米田邊,挖開了整片田地,挖出了深褐色的土壤,挖出女孩的尸體?干!群情激憤的人們要用尸人的血祭魂,用尸人的骨立界,用尸人的恐懼威懾這群禽獸,讓尸人臨死的呻吟永遠徘徊在填平的沼澤中,永遠哭訴著著人們心中的痛,永遠咆哮著人們心中的恨,除了……, 「田地里根本沒挖到女孩的尸體。 「于是眾人砍下尸人的頭,將無頭的尸體踢下五原尺的深坑,然后,咆出戰吼,跳起戰舞,將砍下的頭顱插進火把,在血火的晚霞下,為著女孩悲慘的命運,流淚高唱著悲傷;在萬人坑前,為著復仇的喜悅,流淚唱著戰歌;更在無盡的慷慨激昂中,為著終于護住的公理與正義,流淚唱著獻給女神的頌揚。 「他們為自己的義行非常滿意。 「直到……。 「一個十三歲的小丐偷了根玉米,將吃剩的玉米心鑿洞、鑽孔、吹奏,讓玉米嗚嚦哇啦地吹出駭人的故事——女孩如何被尸人輪暴,如何姦殺,如何如何地埋進玉米田中,讓吸收了尸水的玉米為女孩唱出哀歌。 「憤怒的眾人踏過已成良田的沼澤,衝進尸人開墾的溪岸梯田,抓盡了尸人中的男人,綁到玉米田邊跪好。 「眾人挖開玉米田,這回,他們在五米深的地方挖到一大堆骸骨。殺紅眼的人群砍下尸人的頭,將無首的尸身推下深坑,他們跳舞、咆哮,用尸人的血為女孩祭魂,給尸人立威,讓慘死的哭嚎永遠徘徊在拆毀的溪岸廢墟中,除了……, 「故事中沒有那么多具骸骨,而且,骸骨,都沒有頭。 「于是,人們為女孩流淚歌唱著悲傷,給尸人流淚唱著仇恨,更讓自己流淚唱著終于守護住人類最終公理與正義的喜悅。 「他們為自己的義行非常滿意。 「直到……。 「一個二十一歲的乞丐偷了根玉米,嗚嚦哇啦地吹奏出駭人的故事。 「眾人踏過已成良田的沼澤,衝進重新開墾過的溪岸梯田,攀上尸人在峽谷上筑起的水壩,憤怒地橇砸著堆起的石塊,因為,他們知道,雄性尸人會衝過來,如飛蠅撲火般地保護牠們的基業。 「基業?尸人不能有自己的基業!牠們能有的,就只有血債血…… 「轟……! 「大地晃動,壩上的人群呆立,壩下頭的尸人尖叫,因為大家都嚇…… 「隆嘩! 「松動的大壩潰決,蓄積的水體傾瀉而下,你從未見過的滾滾洪水襲過峽谷,捲過溪岸,刮掉良田,淹沒平原。 「你問,這時候,人呢? 「孩子啊,在夾著樹干與巨石的白色水墻下,尸人只能算是螻蟻,人類也不過就是塵埃,逃命也躲不了撲天蓋地的惡水,呼求也增添不了毀天滅地的轟鳴。 「唉,」阿卡戳著營火,望著點點火星翻飛,「都沒了,峽谷還是峽谷,梯田回歸溪岸,沼澤又是沼澤,城鎮掃回平原。 「洪水要回了峽谷溪岸沼澤平原,也吐還了在上頭扎根的人類與尸人,除了, 「靈魂。 「一具具被扒光的裸尸浮在淺淺的水灘上,舌頭與眼球被鳥獸啄去,張著的黑洞無聲地吼出控訴,他們恨……, 「他們恨啊,泀沁?!?/br> 「所以你也想要找到水文形圖?」女孩問:「好為人類報仇,向河川與尸人要回被奪走的一切?」 但卡邦沒回話,只是看著火光,看著,看著……。 「阿卡……」 「欸?!蛊岳飻r住泀沁,臉上的皺紋則被火光的陰影刻成深邃: 「有時候,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聽到的那樣?!?/br> **** 「那個五歲的丐童啊……?!蛊岳镩_始講起他的故事:「報告連長,上兵圃里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