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71節
大約是之前的事讓他覺得師雁行值得深交,竟時常拉著說些閑話。 尤其是李秋相關,對旁人不便多言,但對師雁行,高老板就沒那么多忌諱。 “師掌柜,聽說了嗎?前兒那李秋還想跑來著,結果被幾個債主堵了……” 高老板繪聲繪色地講述著當時場景,仿佛他親在現場,親眼見證了李秋狼狽的那一幕。 師雁行好幾個月沒在京城,還真不知道這事兒。 高老板見狀,談興越濃,忙湊到近前,以一種近乎快意的語氣講述起來。 這中間必然摻雜了許多受害人單方面的構思和扭曲,但主旨核心是不變的,大意就是因之前慶貞帝當眾問張芳的那句話,一干同僚紛紛避嫌,竟無人去給李秋開的酒樓捧場。 他自己又沒什么經營酒樓的經驗,更無應對風險,幾天買賣不好,資金鏈就岌岌可危。 后來外界見張閣老還沒倒,又陸續來了點客人,好歹沒有當場破產。 可饒是這么著,李秋的酒樓也是門庭冷落,日子很不好過。 租期未到,又無人承接,李秋不甘心,又硬著頭皮借了些銀子周轉,誰承想不見半點起色。 前段時間,個別消息靈通的債主聽聞朝廷有大動作,皇帝竟然一口氣派出去幾十位欽差,就估摸著張閣老怕是不大好。 別說李秋,便是小張大人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排場,也全都仰仗張閣老,若他老人家倒了,張家滅九族他們不管,可自己的銀子砸進去李秋的酒樓,偏連個響兒都沒聽見,這不要了命了嗎? 保險起見,眾人便都想趕在張閣老出事之前把銀子要回來。 奈何那些銀子早被李秋投到酒樓里去,還有什么可還的?一時鬧得沸反盈天。 “如今吶,我就盼著那些債主們手下留情,”高老板搖著巨大的折扇,呼哧生風,“可千萬別氣性兒上頭,給我酒樓砸嘍!” 打李秋就罷了,他該打! 可自家酒樓沒錯兒呀,萬一弄壞了,還得自己賠錢收拾,多冤吶! 師雁行聽罷,略想了一回,“這也不難,高老板若擔心,不如就請那些債主吃一回酒,略透個意思。那李秋的宅子在哪兒,您知道吧?” 不能明著說不讓砸酒店,因為那些債主也確實是慘,得讓他們有發泄的途徑。 怎么辦呢? 去砸李秋自己個兒的家呀! 高老板一聽,嘿嘿一笑,刷地將折扇收起來,沖著師雁行一抱拳,“師老板,您這招兒可夠損的??!” 師雁行一臉無辜,“我說什么了?” 高老板樂了,“對,您什么都沒說,得了,我不耽擱您功夫,請人喝酒去!” 李秋的宅子在哪兒,外頭還真沒多少人知道,他也不知道。 但不要緊,京城地面多得是包打聽,隨便給倆錢兒,不出三五日就能問出來! 酒樓算什么?里面不過點兒桌椅板凳,都搬空了才值幾個錢? 何苦費那個勁! 可李大爺家不一樣啊,聽說張尚書得了張閣老的好些好東西,都是透過李夫人的手讓李秋幫忙藏匿了! 師雁行一邊準備開業事宜,一邊暗中留意李秋和張閣老父子的消息。 張閣老父子到底久經官場,甭管朝廷內外如何波濤洶涌,愣是沒透出一點風聲。 但師雁行內部有人呀! 據宋云鷺和田頃說,這些日子他們明顯感覺到氣氛變了,凝重了,慶貞帝的脾氣也不太好,已經連著一個多月沒進后宮,整天召集各部大臣議事,那正心殿時常半夜還燈火通明,全是各部大臣來回話。 有時太晚了,慶貞帝干脆不回寢宮,直接睡在正心殿偏殿,一日三餐都在那里,還借機發作了不少人。 而且各地呈上來的折子多了許多,但這次沒有再經過內閣,而是打了黃色的印記,直接送到了慶貞帝的案頭。 這在他繼位以來,是不多見的。 原本還在蹦跶的幾位皇子,在其中一位打著“為父分憂”的名號試圖當出頭鳥,結果被慶貞帝當眾罵了個狗血淋頭,翻了半天舊賬,又將他生母降位后,其他兄弟姐妹們也學乖了,一個個低調得不得了,連大朝會上也不大敢發言了。 非但如此,幾天后,張閣老毫無征兆突然告病。 慶貞帝當場準假,還派了太醫進駐張府,親自為張閣老診治。 診治? 還是監視、敲打? 這些師雁行都是邊聽邊腦補,再私下里偷偷跟兩位師兄一起討論,基本就把事情真相還原的差不多: 張閣老老了,可為延續張家繁榮,一直想讓兒子張芳上位,奈何慶貞帝看不上。 沒辦法,張閣老只能將主意打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若自己能協助某位皇子登基,那張家至少還能延續五十年榮光。 張閣老的主意打得挺好,甚至一度推行得不錯,可惜慶貞帝不是昏君。 伴隨著各路八卦,師雁行的日子過得極其充實,中間雖然沒有接到柴擒虎的來信,但眼見著張閣老吃癟,那么他們的任務應該進行得蠻順利吧? 九月初一,柴振山終于接到朝廷任命,出任平盧節度使,正三品,即刻赴任。 接到消息后,師雁行和林夫人等人既喜且憂。 喜的是節度使可謂地方武將的巔峰,手握實權,結結實實的天子心腹,跟之前柴振山的職位可謂天壤之別。 哪怕之前大家猜到柴振山必然升官,卻也沒敢往節度使上靠。 憂慮的是平盧節度使的常駐地地理位置和氣候都酷似現代東北,不僅與數個敵國接壤,民風彪悍,而且氣候惡劣,冬季漫長而嚴酷。 歷任平盧節度使除了保家衛國之外,還肩負著開荒種地、馴養馬匹的職責,非常繁重。 說歸說,嘆歸嘆,該去還得去。 柴振山想了一回,決定暫時讓林夫人留在京城。 一來年底兒子還得成親,爹娘都不在確實不像話。 二來眼見到了下半年,平盧環境險惡,局勢復雜,他擔心護不好家眷。 林夫人明白他的顧慮,“你去吧,只別逞能?!?/br> 她想囑咐的很多,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說什么都蒼白。 想了半日,林夫人眼眶微紅,抬手捶了柴振山一把,哽咽道:“你這老狗,我等著你一起含飴弄孫呢?!?/br> 老兩口說了一回知心話,柴振山親自出來找師雁行。 他是個地道的武將,不會講漂亮話,見面只是用力吐了口氣,朝師雁行抱了抱拳,“孩子,我去了,家里全靠你了!老柴家欠你,這輩子都念你的情!” 第175章 【捉蟲】宴會 柴振山升任節度使, 按照舊例是要辦宴席的,但分別在即,林夫人完全沒有這個心思,送了丈夫離京之后, 便想閉門謝客。 江茴十分理解林夫人的心情, 可師雁行卻覺得不妥, 便道:“別人家里都辦,若只咱們一家不辦, 未免太顯眼了些, 知道的是咱們不欲張揚,不知道的, 還以為咱們眼高于頂, 不屑與人往來。 不如就只請素日有交情的幾家舊友, 大家伙兒湊在一起吃個便飯就完了?!?/br> 如果只是普通的升遷也就算了,可這是節度使呀, 全國才有幾個? 且柴振山如今也不過才四十來歲,又沒有嚴重的傷病, 沒準兒來日還能再升,若真一點動靜也不給, 未免說不過去。 人情往來是門學問,太張揚了, 引火燒身;太低調, 人家又該說你裝腔作勢,眼里沒人了。 林夫人聽罷,半晌不語, 良久才擺擺手, “罷了, 就照你的意思吧,我去寫帖子?!?/br> 遠的就不通知了,還不夠折騰的,就取柴家和林家在京城的親朋好友略聚一聚,還有裴遠山和那幾位徒弟,外加與裴遠山有交情的幾位好友,這些人平時也沒少照顧柴擒虎,借機一并答謝。 說是小型宴會,可柴家、林家、裴門內外這么多年的交情,算下來人數也不少了。林夫人久不歸京,此番進城帶的家下人也不多,如今驟然要辦宴席,就有些忙亂。 所幸有師雁行從旁協助,她本就是替人cao辦慣了宴會的,做起來十分游刃有余,先要了賓客名單,又打聽了個人喜好和忌諱,單獨列了針對個人的小席面。 林夫人看了一回,果然周全,妥妥當當,再也沒有一點要改的地方。 她欣慰道:“好孩子,如今我漸漸上了點年紀,身邊又沒幾個貼心的人,多虧你一力cao持?!?/br> 說來慚愧,兩個孩子還沒正經成親呢,準新郎如今還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先就把兒媳婦拉過來使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師雁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笑道,“這本就是我的老本行了,難不成舍近求遠再去外面找人去?況且您也不是不知道,我那酒樓開業在即,正缺這樣露臉的機會呢!就算您不說,我還得專門求了您讓我做呢!” 這話倒不是完全為了開解林夫人。 十月二十那天,師家好味的兩家鋪面會同時開張,一家是外城區的自助餐廳,另一家則是內城區的高檔酒樓。 前者面向中端市場,只要干凈衛生,品類夠多,就能夠迅速被消費者接受,所以要的就是一個人氣和熱鬧,開業當天像以前在州城和縣城做的那樣熱熱鬧鬧搞促銷即可。 但內城的高端酒樓卻有些棘手。 酒樓的定位就是高端消費,面向京城內外不差錢的達官顯貴,而這些顧客最大的特點就是難伺候。 他們矜持,他們念舊,他們高高在上,絕對不會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和所謂的優惠就跑來湊熱鬧,那樣太跌份,太掉價了。 他們想要獨特的服務,獨一份的享受,超乎尋常的追捧。 突然出現的新式酒樓固然會引起他們的興趣,但恐怕更多的還是會保持觀望。 等貴客上門的策略顯然不太現實,誠然會有人看在柴振山升任節度使的面子上過來捧場,但他畢竟是武官,裴遠山又清貴,裴門素來堅持不結黨不營私,自然更無法四處拉客…… 師雁行倒是想上門服務,可熟悉的幾家壓根不用上門,不熟悉的卻連門都進不去。 怎么才能在最短時間讓大祿朝最尊貴的一批人認識并接受師家好味的高端產品呢? 師雁行思來想去,發現柴振山的升遷宴還真就是個好機會! 其他幾家暫且不提,董康的官職比較敏感,師雁行覺得當日他應該不會主動現身,但自己完全可以借著這個名頭提前送過去一份酒樓的經典大禮盒,包括并不僅限于面點、菜肴和飯后甜品。 果不其然,除董康外,接到帖子的人都如期赴宴,而董康雖未親至,卻也提前一天打發人悄悄送了一份厚禮來。 師雁行看了,發現十分貼心,并不是隨便糊弄人的模板,便知這是董康愿意繼續往來的意思。 到了這一步,她和董康的關系就逐漸脫離周斌的捆綁,開始呈現出一種獨立的新姿態。 哪怕來日她與周斌意外交惡,也不會影響這段關系。 這樣很好。 宴會當日肯登門的便是接受了師雁行的出身,并沒有什么砸場子的,一切都很順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