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53節
他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是狐假虎威,覺得自己牛逼極了,別說自己看上什么,下頭的人要立刻雙手奉上,就算他看不上的,你不主動給就算你不識抬舉! 眼下李秋看似只借了高老板的酒樓使,可時間一長,他大概率就覺得這酒樓是他的了! 若外頭一群狗腿子捧場,野心膨脹,他很快就會將臟手伸到別處去。 如今高老板只折了幾年租金,要是一聲不吭吃了這個啞巴虧,沒準兒祖產都要更名換姓!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提供線索和方式,高老板去走最后一步,各自付出,各取所需,公平得很。 最終選擇權在各自手中,她不會,也沒資格強迫別人做什么不做什么。 高老板倒慚愧起來。 他想了半日,卻不敢把話說死了,就拐彎抹角地問那貴人究竟能有多貴。 師雁行想的,他不是沒想過,苦于之前沒有門路,也沒有能耐,這才忍了。 可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現在既然有可能,由不得他不動心。 師雁行呵呵笑道:“多貴么,我倒不敢說,只一點,若那李秋吃了掛落,張閣老必然投鼠忌器,必不敢起報復之心?!?/br> 在這偌大的京城,她自然狗屁不是,甚至柴擒虎也人微言輕,但碩親王卻不同。 他說過的每句話,慶貞帝都會往心里去。 而且師雁行覺得,碩親王之所以對這件事感興趣,本身就是一個訊號: 慶貞帝可能沒有明面上那么寵信張閣老。 或許以前曾有過,但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這些年張閣老表面上光風霽月,背地里張芳及其爪牙卻沒有安分到哪里去。 聽說在他們老家,“張”這個字遠比圣旨還好使,那些個暗處的亭臺樓閣金銀財寶,怕不是比皇帝老兒的私庫也不差什么了! 早年慶貞帝初登基,根基不穩,少不得依仗重臣。 可如今他早已羽翼豐滿,還會繼續容忍這些老臣把持,將本該系數奉給皇帝的東西,一層層剝皮么? 正是因為這個猜測,師雁行才有底氣來找高老板。 具體高老板回去之后怎么決定的,師雁行沒追著問,也沒有繼續關注。 梯子搭到這兒,別人怎么想怎么做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倒是半個月后,柴擒虎興沖沖擎著夾著庚帖的家書來找她時,貌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個消息: 慶貞帝發難了。 說發難,其實不算嚴謹,但對多年來圣寵不衰的張閣老而言,一句輕飄飄的敲打已經足夠了。 說是昨日慶貞帝召集內閣和六部議事,結束后心情不錯,便沒有立刻遣散眾臣,而是叫人上了茶水點心,留他們說些閑話,談些家長里短。 慶貞帝素來體恤朝臣,這些事也是做慣了的,眾人原本并未覺得有異。 可就在大家放松警惕時,就聽慶貞帝忽然來了句:“聽說張愛卿家里又做了酒樓買賣?” 就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殿內瞬間鴉雀無聲,當時張芳的冷汗就下來了。 張閣老忙放下茶盞,才要開口,慶貞帝卻笑著看了他一眼,“朕與愛卿閑話家常,隨口說說,閣老不必介懷?!?/br> 這就是堵嘴,連分辨的機會都不給。 好似為了驗證自己“閑話家?!钡囊馑?,說了這句后,慶貞帝真就沒有繼續追究,轉頭去同別的大臣說笑了。 眾人都很配合地笑起來,殿內迅速恢復了溫馨從容,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稍后散了,卻無人再敢與張芳同行。 便是與張閣老交好的數位大臣,此番也都臨時尋了借口先行告退。 張閣老冷冷看了張芳一眼,一言未發上轎而去。 孽障! 張芳家去后,十分心煩意亂。 父親乃是兩朝元老,縱橫朝堂多年,陛下一直對他禮遇有加,可自從前幾年提拔另一人,而不是資歷更深的父親為首輔后,似乎這份禮遇就有點不一樣了。 但接下來的幾年,慶貞帝也依舊重用父親,又讓張芳漸漸放下警惕,覺得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然而今天的事情,卻給了張芳重重一擊。 以前不是沒人參奏過張家,但只要父親做個請罪的姿態,慶貞帝便信了,一直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可是今天呢? 陛下竟然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 這是什么訊號? 莫非,莫非陛下真的對父親,對張家不滿了嗎? 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張芳就渾身冷汗。 他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又不得不想。 晚間張芳便找到李夫人,說了酒樓的事。 因白日把自己嚇得夠嗆,父親又不見他,張芳難免遷怒起來。 “當真是眼皮子淺,這些年他在外撈的還不夠么!竟鬧到天子腳下!荒唐!” 李夫人一聽,也有些鬧脾氣,兀自不服道:“不過一座酒樓罷了,老爺何必大動肝火!以往比這多的又不是沒有過,算什么呢?” 況且搜羅來的銀子也非他們李家人受用,大頭還不是給了自家老爺和公爹? 怎么那些不說,出事了,便全是自家惹禍? “你還敢說!”見她頂嘴,張芳越發怒火中燒,又有些惱羞成怒,“婦人之見!” 他才要說些今時不同往日的話,又不愿被人看輕了。 況且,況且張芳仍忍不住心存僥幸,自我安慰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多心。 父親畢竟為朝廷賣命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是個念舊的,或許真的只是隨口一說罷了。 見張芳似乎真的動了怒,李夫人也不敢似往日那般撒嬌賣癡,只好過來拉著他的手臂說和軟話,“既如此,叫我弟弟將那酒樓還了人家也就是了?!?/br> 反正也是沒花銀子白得來的,不算虧。 張芳扶在桌上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定了定神,對李夫人下最后通牒。 “外頭的事你少管,也莫要多問,明兒就同你弟弟講,既然回京就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少在外給我惹事! 還有,那酒樓也不許還,前頭陛下才說了,你這頭就還,給陛下和外頭的人知道了算什么?心虛?賭氣給陛下看?你哪兒來的膽子!” 李夫人哪里想得了這么多,一時臉都嚇白了,手也冷了,“那……” 到底這么多年的情分,見她服軟,張芳也覺可憐可愛,只得軟下心腸安慰幾句,又道:“照我說,只管照市價點齊了銀子,趁早給房東送過去,文書也趕緊去衙門補辦了,如此誰也挑不出錯兒來?!?/br> 一聽要往外掏銀子,李夫人便覺rou疼,真是比殺了她還難受。 一看她這個樣子,張芳就覺心口堵得慌,伸手指著她,哆哆嗦嗦講不出話來。 李夫人連同娘家富貴榮譽皆系于他一人身上,見此情景,哪里還敢有二話?忙倒了熱熱的茉莉花蕊煮的牛乳茶來與他吃,又素手輕撫胸口順氣,很是伏低做小說了一回,滿口應下。 “老爺莫要生氣,事不宜遲,我這就寫信,立刻打發人給弟弟送去?!?/br> 張芳吃了牛乳,又木著臉沉默半日,點了頭。 希望就此打住吧。 第165章 小定 柴擒虎的庚帖到了之后, 宮夫人便親自找高人合了八字,果然是天作之合。 “極好極好!” 裴遠山便十分得意,站在她身邊斜覷著眼睛,難得主動開口, “早前我便說了, 還能有假?” 宮夫人笑著推了他一把, “只管馬后炮,前兒也不知是誰坐立難安的?!?/br> 說得裴遠山也跟著笑了, 卻仍揣著明白裝糊涂, 睜著兩只眼睛道:“誰坐立難安來著?反正我不知道?!?/br> 說罷,夫妻倆一并笑出聲。 最近的吉日是五月二十, 難得正趕上休沐, 也不必特意告假。 這日一大早, 柴擒虎就收拾齊整了,又于頭上簪花, 讓宋云鷺和田頃兩位師兄親自核驗過著裝,這才出門。 有人緊張了說不出話, 有人緊張了話更多,柴擒虎二者兼有, 隨時發揮。 出門前,他還忍不住嘟囔來著, “二師兄是個光棍兒哩, 這事兒找他看有什么用呢?” 這不是找和尚借梳子嘛! 田頃:“……” 要不是今兒大喜的日子,我抄起籃子里的喜餅打爆你狗頭信不信? 宋云鷺臨場勸和一回,十分心累, 又催促柴擒虎上馬出門。 “快些快些, 都給我住口!誤了吉時有你們好果子吃!” 他做的這是大師兄嗎? 不, 是老媽子! 那二人聞言,這才齊齊住口,忙不迭往馬背上爬。 柴擒虎生得俊秀,身材又挺拔,不似尋常文人單薄,如今騎著高頭大馬出入,越發顯得威武不凡肩寬腿長。 因是官身,還特意托碩親王請了官媒來陪著,一路往城外國子監去了。 陽光璀璨,萬里無云,趁早去還能涼快些,不然日頭正中后就太過璀璨了。 宋云鷺和田頃在后面跟著,又押送一對活雁并八色禮品,只覺得前頭那小子后腦勺都透著喜氣洋洋。 一溜兒馬匹上都系了紅綢子大花,襯著街頭巷尾的嬌花嫩柳越發明媚,日頭底下一照,水潤光滑,好似膏脂浸潤,十分鮮亮。 沿途有好奇的百姓問是誰家辦喜事,隨行的阿發等人便都笑著將事先準備好的喜蛋、喜餅等分發出去,“是工部的小柴大人哩!” 工部的小柴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