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18節
只要那家人不存壞心,耍點小心眼無妨。 師雁行自己一路不也是這么過來的么?沒什么資格說旁人。 外間值夜的秋分見里屋亮了燈,忙披衣過來查看,見娘兒仨都如出一轍包著被子蹲在炕頭吃橘子,一時啼笑皆非。 吃了個橘子反倒開胃,師雁行摸摸肚子,朝秋分招招手,“餓不餓?” 秋分:“……還行?!?/br> 師雁行果斷道:“那就是能吃點兒,你去瞧瞧外面誰值夜,托她去廚房下兩把干掛面,誰餓了都去盛一碗。就用我前兒熬得那個酸湯,撒一點牛rou丁?!?/br> 秋分原本不餓,被她這么一說,瞬間想起之前吃過的酸湯牛rou面: 淺金色的湯汁內臥著白色的掛面,煮熟的牛rou起起伏伏,偶爾跟剁碎的泡椒沫碰在一起,又酸又辣…… “好咧!” 第二天一大早,師雁行就往徐掌柜的銀樓去了。 雙方間再一次確定了合同內容和需要的金銀錁子款式,然后當面簽訂文書。 臨走前,師雁行還特意請徐掌柜幫忙推薦掛飾。 “給朋友的孩子的,一個六歲,一個九歲,略貴重些才好?!?/br> 銀樓只是統稱,里面并不只賣金銀飾品,還有許多珠玉寶石等。 雖說那鹿皮是謝禮,可若要通城合作的話,還是得給孩子送點見面禮。 當然了,如果后面談不成,完全可以轉手送給有福和有壽嘛! 才簽的合同,就來照顧自家生意,徐掌柜很是歡喜,果然親自推薦了一對金鑲玉團玉佩,上面刻了麒麟騰云紋樣。 “我也不糊弄你,這玉料屬和田玉,但是玉質不過中等,小孩子帶出去正體面,卻不會過于奢華?!毙煺乒穹浅U\懇地說,“且麒麟乃瑞獸,忠心護主,意頭是極好的?!?/br> 玉佩統共不過核桃大小,給小孩帶正好。 師雁行對光看了下,確實如他所說,也就點了頭,“多少錢?” 徐掌柜笑道:“若給外人么,明碼標價,四十兩一塊。既然是師老板要,六十兩,這一對您拿走!” 國人愛玉又喜金,這兩樣湊在一起,怎么都便宜不了。更何況還沾了和田玉的名頭,這個價格也算實惠了。 師雁行痛痛快快付了銀子,又去找鄭義打聽付春生的底細。 付春生就是那位方太太的相公,之前送皮草箱子來的那個。 鄭義倒是知道這個人。 “怎么忽然問起他來?難不成又要跟他做什么買賣?” 這八竿子打不著嘛! 師雁行也不瞞他,簡單把事情說了。 鄭義唔了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確實也太巧了些?!?/br> 這是要給付春生和通判大人之間牽線搭橋呢,難度非比尋常,一個弄不好先把自己搭進去,小心無大錯。 師雁行伸手幫他倒了一杯茶。 “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論資歷,他比我久;論年紀,他比我長,又是瀝州本地人,怎么就還沒打通衙門的關節?” 鄭義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也懂吧?” 師雁行一挑眉,差不多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打通關節有什么用?衙門倒是常年在那兒,可衙門里的人常換吶! “杜泉杜大人是五年之前來的,而周斌周大人是三年之前來的,”師雁行緩緩道,“這兩位年根底下都沒接到調令,甚至沒有入京述職,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調走。但通判非皇帝心腹不可任,想必那位周大人至少還要在本地做上一屆三年。杜泉杜大人嘛,今年底也未可知?!?/br> 鄭義點頭,“對嘍!” 知州和通判分管的項目不同,而且很多時候通判的權利甚至比知州還大,正如之前師雁行所言:在其中某位大人明確表示會為“你”撐腰之前,一個都開罪不起。 喝完一杯茶,他才繼續道:“那付春生原本打點好了上一任知州和通判,奈何任期到了,走了,不管了!這幾年下來,杜泉杜大人倒是籠絡得差不多,只是那位周大人看著笑呵呵的,畢竟是京城直接欽點撥過來的,眼光卻高?!?/br> 說的不好聽一點,周斌夫婦壓根就瞧不上付春生! 如果周斌短時間內就會調走,付春生也認了,瞧不上就瞧不上吧,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裳垡娭辽龠€會再留任三年,這不要了命嗎? 不怪他著急。 師雁行懂了。 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想必蘇北海當初就是知道周斌如此秉性,所以才會在師雁行去州城之前手書一封,特意點明了她的師承。 人各有喜好,有的人愛財,有的人愛權,有的人就喜歡文化人。 而周斌就屬于愛財的文化人。 說白了,如果師雁行沒有裴遠山做老師,別說周斌,就連縣令蘇北海都不會和和氣氣跟她說話。 思及此處,師雁行不禁百味陳雜。 誰能想到,當時自己一次看似平平無奇的臨場應變,卻為日后鋪了這么遠的路,帶來如此豐厚的回報? 自始至終,裴遠山和宮夫人都未曾主動出手幫她解決什么問題,但光是這份師徒名義,就已給師雁行帶來無上便捷。 這就是士族的力量。 無解。 付春生確實很懂分寸,知道師雁行正月搬家,期間并未打擾,一直到了二月初才下帖子請客,見面后還說是自己怠慢了,一直忙到今天云云。 江茴和魚陣也來了,方太太早就帶著自己的一雙兒女迎在門口,幾個小孩子見了倒沒覺察到大人們言辭間的風起云涌,玩得挺開心。 江茴把準備好的金鑲玉墜遞過去。 “多謝你們送的鹿皮,這里卻買不到那樣好的。上回驟然相見,未曾來得及準備表禮,小玩意兒,不值什么,拿著玩吧?!?/br> 方太太下意識看向付春生。 這…… 口口聲聲不值什么,可這玉料和外面的金子都是實打實的,這么一對下來怎么也得百八十兩,幾乎就把自家送出去的鹿皮抵消了。 難不成是對方不愿與自家相交? 付春生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尷尬。 他搓了搓手,一咬牙,“上回實在是冒昧了,還望師掌柜不要見怪?!?/br> 一聽這話,江茴是真的有點兒失落。 原來當初真的是他們有意為之。 師雁行拉了拉江茴的手。 江茴抬頭沖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罷了,都不容易。 看得出來,方太太和付春生為今天的宴席花了好大力氣,一應坐臥起居都竭盡心思。 那邊江茴和方太太帶著幾個孩子玩笑,付春生還在東拉西扯,師雁行就先行快人快語道:“付老板的意思我明白,咱們就不必繞彎子了,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br> “師老板果然如傳言中一般痛快!”付春生也不含糊,“出此下策,實屬無奈……” 周斌兩口子在外面有莊子、田地,還有下頭的人孝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從外面買皮子。 偏周斌又不大喜歡純粹的商戶,付春生還真就一點兒求見的機會都沒有。 同城諸多對手中不乏拉幫結派者,能與周斌搭上話的少之又少,也不愿意多付春生這么一個競爭者,把他愁得不行。 一直到年前年前臘月,付春生又去縣衙周圍尋么機會,偶然間發現師雁行竟頻繁出入,這才跟見了救星似的上了心。 “您是外來的,在這州城之內并無同盟,況且做的又是吃食買賣,咱們之間也不會有什么齟齬……” 事到如今,付春生也不瞞她,說這話也是為了進一步證明雙方合作的無害。 師雁行回頭看了花廳內玩耍的魚陣和江茴一眼,“付老板的意思我明白,可您不該對我的家人耍心機?!?/br> 江茴天性純善,又是當娘的,最見不得女人孩子受難,可付春生卻偏偏利用了這一點,這是師雁行最無法接受的。 若不就此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日后他們自以為拿捏到了把柄和軟肋,豈不要變本加厲? 付春生老臉微紅,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這事確實是他們辦得不地道。 甚至一開始那宴會的座次都不是這么的。 是付春生偷偷打發人買通了排列座次的管事,將兩家調到了一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付春生竟站起身來作了個揖。 “師老板,這事兒是我的不是,千不該萬不該耍這樣的心眼兒。您大人雅量……” 別說外面的方太太和江茴等人,就連師雁行都對付春生另眼相看起來。 甭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可他的歲數都能趕上三個自己了,還能當著外人的面兒認錯賠禮,這副能屈能伸的勁兒就難得。 師雁行不躲不避,大大方方收了。 這是她應得的,也是江茴和魚陣應得的。 外面方太太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偷眼去看江茴,有點不自在。 自家男人在里面對著個小姑娘賠禮道歉,她心里也過不去。 “江太太……”她來到江茴跟前,低聲道。 江茴擺擺手,笑了下,“罷了?!?/br> 還是那句話,都不容易。 作為母親和妻子,她能理解對方的做法和心情,但……并不完全認同。 就這樣吧。 若日后兩家有緣分合作,那就合作。 可若想讓她跟柳芬、宮夫人等人那么毫無芥蒂地親密相處,萬萬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