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幼崽在玄學直播里封神 第98節
“有,在舊相冊里……” 青年追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打開衣柜,從下面翻出一本毛邊的紅色絨面相冊,“我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都在這里了?!?/br> 萌萌父親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孩,扎著兩個小辮,看著鏡頭抿唇微笑的模樣。 “爸,這張照片跟我好像啊?!泵让葴愡^來看,激動地說,“這肯定是小姑吧?” “是……”萌萌父親心頭涌上一種奇異的感覺,明明他們從未見過,但這就是血脈相連的力量。 “李萌,你把照片拍下來發給我?!苯忛_口,“多選幾張不同年齡的?!?/br> “好?!泵让壤洳欢”唤械酱竺?,并沒有很意外,畢竟這是蕪崽的基cao了。 她對準相冊拍了十幾張,一股腦地私發給了江蕪。 江蕪點開照片一張張看過去,仿佛看見了一個被嫌棄的女人的一生。 * 萌萌的小姑,一生下來就被重男輕女的奶奶送到了一戶沒孩子的人家。 那對夫妻結婚十年,始終沒有孩子,就信了家里老人的話,抱養一個女兒可以帶來弟弟。 別的小孩生下來是個紅皮猴子,可萌萌小姑白白凈凈的,長得秀氣,頭發眉毛也很濃密,夫妻倆一眼就看中了,還送了萌萌奶奶十斤雞蛋,兩罐麥乳精,算是“收養”的答謝費。 他們給女兒取名金娣,期望她能帶來一個同樣漂亮的男孩兒,老x家的金孫孫。 轉眼又是十年過去,“金娣”并沒有給這個家帶來弟弟,反而是養父和廠里的女同事墜入愛河,如同老房子著火,竟然拋下各自的家庭,雙雙私奔了。 一年后,養父和女同事抱著一個大胖兒子回來了,金娣的養母被公婆指責是不會下蛋的母雞,她們母女倆都被趕了出去。 養母精神受了刺激,反而把一切都怪在金娣頭上,認為是她沒福氣,才沒能讓自己生個兒子。 她強迫金娣輟了學,讓她跟著自己一起打零工,還說等再過兩年就把她賣掉。 金娣很害怕,她一遍遍向養母哀求,發誓自己不會離開她,會把她當成親生母親一樣照顧,只希望她能讓自己回去上學。 ——老師說過,只有讀書才能改變命運。她雖然不算頂頂聰明,可她也想試一試。 但養母的性子已經徹底偏執了,她不許金娣離開自己的視線,有一次金娣偷偷跑回學校旁聽上課,養母就沖到學校撒潑大鬧,不許門衛再放她進來。 就這樣又過了兩年,金娣十三歲了,養母也認識了新的男人,他看金娣的目光總讓她覺得害怕,她越來越不敢回家。 終于有一天,養母出門辦事,家里只剩下金娣和那個男人,她明明已經反鎖了房門,卻還是被男人用螺絲刀撬開,借著酒勁沖了進來。 金娣拼命地掙扎才沒有讓他得逞,這時養母回來了,男人卻反咬一口,說金娣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勾引她。 從那一刻起,養母看金娣的眼神變了,她們不再是母女的關系,而變成了競爭者。 養母用最難聽的話語羞辱她,罵她天生下/賤,想男人想瘋了,無恥,不要臉。 聲音很大,街坊四鄰都聽見了,好事的大媽們表面上過來勸架,實則用看戲的眼神在這一家子身上轉來轉去,仿佛認定了金娣和男人有一腿。 那天以后,就連街上的二流子都開始對金娣肆無忌憚地吹口哨,她再也不敢一個人走偏僻的小路,太陽下山前就一定要趕回家。 但她還是低估了養母對自己的恨意,她記得那天晚上家里熬了地瓜粥,她喝完之后很快覺得犯困,那一覺睡得特別沉。 第二天醒來后,金娣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旁邊是個面相很嚴肅的老婆婆。 她告訴金娣,養母把她賣了八十塊,以后她就這家的媳婦了,但她現在年紀還小,就先當閨女養著,過兩年身子骨長開了,再和她兒子結婚圓房。 ——她又被賣了第二次。 幸好,這家的婆婆雖然性子嚴厲,卻并不怎么苛待她,金娣過了兩年難得安穩的日子,十六歲那年成了這家的媳婦。 她拼了半條命生下一個兒子后,似乎就這么認命了,只當過去的十幾年都是一場夢,從今以后,這里才是她的家。 她有丈夫,有兒子,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她再也不會被賣掉了。 沒幾年婆婆去世了,丈夫被村里的二流子蠱惑,開始偷偷摸摸地打牌賭錢,越玩越大,越輸越多,欠了一屁股債,家里的東西都被搬空了,只剩年幼的小兒子坐在炕上哇哇大哭。 男人一次次跪在她面前扇自己耳光,發誓再也不去賭了,可沒過多久又故態復萌。 金娣只好進城打工,她沒學歷又不會手藝,全憑肯吃苦的好性子,才能多找幾分零工,像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攢錢幫丈夫還債。 兒子被她留在村里,托鄰居家的大娘照顧,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沒有母親在身邊的小孩,很容易就長歪了,等她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好不容易供他讀完了高中,大學也沒考上,就跟一幫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認識了同樣不上學的女朋友,兩個小年輕稀里糊涂搞大了肚子,只能坐下來商量彩禮。 女方家獅子大開口,說不給彩禮就把孩子打掉。兒子在她面前撒潑打滾,說娶不到媳婦就不活了。 金娣只能拉下臉來,一家家去找人借錢,去求,總算是幫兒子娶回了媳婦。 她以為這下自己總該能歇上幾個月了——等兒媳婦生了,她還要伺候月子,還要照顧小孫子/小孫女呢。 哪怕是她的腹痛越來越嚴重,金娣也沒有對家里人提起,她覺得自己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直到那天她從地里回來,暈倒在路邊,被路過的鄉親送去醫院,才知道自己患了肝癌,已經是晚期了。 她躺在白得刺眼的病房里,意識迷迷糊糊的,卻能聽到丈夫和兒子在病床邊的爭執。 “化療要好多錢呢,而且醫生不是說晚期了嗎,那治不治還有什么區別?” “混賬,那可是你媽!” “老東西你沖我嚷嚷什么?那些年我媽要不是為了幫你還債,她能把自己累垮嗎?你少在這里假惺惺裝好人!再說了,我結婚欠的那些錢還不知道怎么還呢,拿什么給她治病???” 爭吵聲一句句傳進耳朵里,金娣緊緊閉著眼睛,假裝自己睡著了,什么也沒聽見。 只有眼淚悄無聲息地滲進枕頭里,洇濕了一大片。 她睡了幾個小時才醒來,一睜眼就讓兒子去辦出院。 “媽不治了?!彼χf,“癌癥晚期,電視上都說了,花錢也沒用,還不如想吃啥就吃點啥?!?/br> 兒子有一瞬心軟,哽咽地喊了聲“媽”。 金娣摸摸他的頭,“快去吧,晚了醫生要下班了,還得多交一天住院費呢?!?/br> * 江蕪并不是個多會講故事的人,她只是如實地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可萌萌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盡管她從來沒見過這個陌生又親近的小姑姑,她還是無法想象,“金娣”四十多年的人生過得有多苦。 “為什么爺爺奶奶不阻止太奶奶送走她?”她抓著父親的手臂憤怒地質問,又搖頭,“不……不是送走,是賣掉!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憑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賣掉她?!” 萌萌父親也紅了眼眶,他甚至不敢對上女兒的視線,那樣的憤怒,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無能的幫兇。 他緩慢而沉重地搖著頭,像是說給她,也像是說給自己,“你太奶奶那個人……她要強了一輩子,咽氣前一刻才肯把家里的錢匣子交出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妹會被賣到那樣的人家……” 他也很想問問已經過世的父母,這么多年,為什么就沒人想過去找她? 明明她就在幾里地之外的隔壁村??! 他每年帶著妻女回來過年,無數次開車走過這條路上,會不會曾經和小妹擦肩而過? 她在替丈夫打工還債,替兒子四處借彩禮錢的時候,是否知道她還有幾個可以依靠的親生哥哥? 萌萌父親拿出手機,顫抖著撥出一個號碼。 “喂……老二嗎,你馬上帶著老三,還有全家人來隔壁村……對,我找到小妹了,你們趕緊過來!” 他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和青年,他的“妹夫”和“外甥”,冷冷發問,“我小妹的骨灰在哪里?” “金娣……金娣的骨灰埋在西山了?!?/br> 中年男人囁喏了很久,才支吾出一句話來。 萌萌父親一腳踹翻了木頭凳子,“西山?!” 那是幾個村里默認的,埋橫死之人和夭折孩子的野墳地! 小妹給他家當牛做馬了一輩子,怎么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大舅,我們也不想這樣??!”青年嚇得臉都白了,語無倫次地解釋,“是陰陽先生說,我媽是橫死的,不能進祖墳,否則會影響后代的風水……” 萌萌驀地瞪大眼睛,“你說什么?我小姑不是生病去世的嗎?” 說完她又下意識地看向江蕪,“崽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蕪嘆了口氣,輕聲說:“她太疼了,又不想拖累家人,所以跳河了?!?/br> ——而“金娣”自盡那一天,恰好是萌萌奶奶的“頭七”。 “頭七”即亡者去世后的第七天,也被叫做回魂夜,據說魂魄會在這一天返家,最后一次告別親人,然后就會在勾魂使的指引下進入地府。 魂魄的感應力是遠遠大于活人的,陳秀蘭生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兒就嫁到了隔壁村。但在她死后,這種母女間的血脈相連,會指引她找到自己的女兒。 她好不容易見到自己的女兒,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入河中,直到第二天才被早起的村民打撈上來。 而她那不成器的丈夫和兒子,居然連辦一場最簡單葬禮的錢都不肯出,送去殯儀館一把火燒了,還將裝骨灰的罐子隨便埋在了西山上。 對于“金娣”,陳秀蘭沒盡過一天做母親的責任,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喂給女兒一口奶,如今眼看著女兒死后都得不到妥善的照顧,沒有祭品沒有香火,只能變成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這讓陳秀蘭如何能安心“過仙橋”? 萌萌父親做了幾個深呼吸,父母已經去世,如今他就是李家的大家長,可以替下面的弟弟們做主。 他認真地看著江蕪,語氣里再無懷疑和輕慢,“大師,我想把小妹的骨灰葬回李家,可以嗎?” 不等江蕪開口,他又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一字一句強調:“不許再叫她金娣,她有名字,她是我meimei,她叫李安冬!”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又晚了……850度鴿子鞠躬tat 明天我一定回來日萬?。?! 第48章 (三合一) 萌萌父親這一輩排行從“安”, 他大名就叫李安春。 塵封幾十年的記憶紛至沓來,他想起母親懷著小妹時曾說過,不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既然出生在冬月,小名就叫冬兒吧。 當時他還笑嘻嘻地對母親說, 家里四個孩子,不如就按春夏秋冬來取名,正好湊個一年四季。 他是春天的大哥,小妹/小弟就是冬天的老幺。 只是命運作弄,從生到死, 他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小妹。 他決不允許她頂著“x金娣”這樣的名字下葬, 她是老李家的孩子,是小妹李安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