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 第133節
武凌蹙眉沉思,一眾其他的宗主也低聲討論。 只不過總有那么幾個心不在焉,在等著。 他們等啊,等啊。 到最后關于魔域的那塊地沒能談攏,也沒能等到滿殿人都心心念念的花朝出現。 入夜,魔尊和幾位隨行的魔君,被仙盟安排在這三界宮的一處宮殿歇息。 晚上幾個魔域的人都在魔尊屋子里,交流這一天到了三界城的所見所聞。 “魔尊,三界城果然名不虛傳,三界宮外各族各宗歸順的旗幟也沒有任何遺漏?!彼械淖迦憾細w順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變化,三界城才僅僅建成一百多年。 “如今……確實變天了?!?/br> 幾個魔君因為魔族青黃不接的事情憂愁著,他們這次來,一面是因為魔域衰敗他們要親眼看看原由,一面是想要看看,三界城到底如何。 他們都深深地知道,各族之間的歧視和排外,正如難以逾越的天塹,硬是捏合在一起,不可能形成穩固的聯盟。 但是今日他們親眼見了,這三界城連鬼族都有,要知道之前的鬼族可是被修真界殺到恨不能躲到地底下去的。 現在所有的族群都在三界城之中找到了立足之處,彼此之間所有的冤仇都不敢帶到這里來解決,這里簡直像一個天然的避難所,像一個人間的安樂窩。 一個魔君開口道:“掌管三界城護衛的乃是上古遺族羽人族,莫說是妖族鬼族,就算是仙界大能在這里鬧事,一樣能被制服。那些羽人族術法詭異,不僅能在禁靈的狀態下在三界城中飛行,聽說最厲害的是羽人族的王子和王女?!?/br> “據說刀宗少宗主身邊的那個是王女,王子則是常年坐鎮三界城高塔從不露面,但他能在瞬息間便將人控制寄生,將任何生靈變成行尸走rou?!?/br> “如今看來……”幾位魔君對視一眼,都看向了魔尊本人。 魔尊端著一杯茶,卻并沒喝,而是在指尖來回轉動。 幾位魔君等了許久,他才開口,嘆息一聲說:“大勢如此,我們明日便應允他們的條件吧?!?/br> 也只有這樣,才能讓魔族繼續偏安一隅,不被各族作為獵殺的目標。他們背靠魔淵,至少修行暫且不用憂愁,至于青黃不接……那人家都過得好,不會選擇入魔,他們難不成還能到處撒魔種嗎? 他們自己族內的魔種都不夠進境了。 幾位魔君帶著滿臉憂愁離開了,正邪向來勢不兩立,當魔當到他們這種程度,也是他們從前打死也想不到的。 幾個人離開之后,魔尊便將門關上,回到了自己的床邊上打坐修煉。 他自被魔淵孕生開始,從沒有片刻停止過修煉,他似乎有一個很急的事情要去做,因此他瘋狂地急著化為人形。 但是化為人形之后,因為天魔的成年時間是二百歲,二百歲之前他就算化為人形,也只是短暫成人。 因此他總算等到了二百歲,能徹底化為人形,將天魔本體分離出去。 可是他還是很迷茫,很急切,根本不知道自己化成人形要做什么。 更不知道他日夜不休地修煉,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盤膝坐在那,身上的發冠緊束在頭頂,面具已經解了下來,放在了身側。 骨甲盤踞在周身,他筆挺寬闊的脊背,像一座不可攀折的高山,威嚴,肅冷。 魔氣徐徐在身體之中流轉來回,他入了定。 然后等他再猛然回神之時,感覺到自己被抱住了。 被抱住了?! 他愕然睜眼,下意識便抬掌要將闖入的不明生靈擊飛,但是翻滾著魔氣的手掌砸到半空,才發現他面前的竟是一個……凡人? 怎么進來的! 他竟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這三界宮之中果然有古怪! “魔尊大人……”女子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紗袍,正是這三界宮之中婢女的裝扮,她仰起頭桃腮粉面,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散在肩頭,只在兩側頭頂上束了兩個花苞髻。 端的是好一番仙姿玉貌嬌俏無邊。 她抱著魔尊,把臉蛋往他嶙峋鋒銳的骨甲上貼,小聲說:“我是三界宮派來,伺候魔尊大人的?!?/br> 魔尊面色幾變,迅速推開了貼在他身上的人,把面具戴上,而后黑霧一卷,就提著這不知死活膽大包天的小婢女,從房間里面出了外面。 而后將人朝著地上一扔。 “哎呦?!蹦切℃九嘀ü?,仰起頭看向魔尊,眼中滿是熱切。 朝前挪了一點,去拉他的衣擺,“魔尊大人,你不喜歡我嗎?” 她仰著臉,眨了眨眼睛,透過面具,和看似山雨欲來的鋒冷雙眸對視,半點沒有對魔界最強者的畏懼。 “你要了我吧?!毙℃九坏皖^一抬頭,又泫然若泣道,“要不然他們不會放過我的,魔尊大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魔尊負手而立,向后一步,躲開了朝著他伸來的纖纖玉指。 氣勢森然,胸腔起伏不定,心中卻又驚又怒。 這些修士果然卑鄙,竟然……竟然妄圖用這種方式來達到目的。 而此時此刻,成群結隊在這宮殿不遠處的高臺,正扒在欄桿上朝著這邊張望的一行人……嗯,以武陵為首,都露出了有些奇異的表情。 吉良激動地輕聲道:“主人……” 他身邊的王女也跟著喊了一聲。 而其他的人,例如這時候本該在丹宗地界的水千雁,此刻卻正看著那個“小婢女”笑得意味深長。 只有和黑熊妖王站在一起的姬剎,磕磕巴巴開口,用一種嫌棄的語氣道:“沒想到,啊?!?/br> “搞,搞了半天,用這,這種方式……還真,不愧是……她?!?/br> 第100章 娶我 一群各宗各族的首領, 都躲起來看熱鬧。 他們都很想和花朝說說話,敘敘舊,因為這些年花朝很少出山, 她常年沉睡在輪回木之中, 哪怕是現身人間,也都大多不以本相。 不過誰也沒有上前和花朝相認,因為他們都知道,花朝不是為了他們來的。 她已經為他們做了太多,為這個人間做了太多。 她以身魂獻天地,重啟了輪回, 她也已經和輪回徹底融為一體,與這天地合為一體。以至于她整整二百年, 被困在輪回木中, 艱難對抗著天地的蠶食, 維持自己的意識,魂靈無法脫離輪回木。 如今她為了師無射而來, 眾人再怎么想念她, 也不能上前去打擾她。 “魔尊大人, 你就看在我只是個無害凡人的份上, 讓我進屋子伺候你吧……要不然?!?/br> 花朝低頭可憐兮兮道:“要不然他們會把我扔出三界城的?!?/br> “我孤苦無依, 若是出了三界城,會被抓去賣了的?!?/br> “本尊不需要伺候?!蹦ё鹪俣群笸艘徊? 躲開了花朝伸向他的手。 花朝仰頭看著他, 眼淚毫無預兆滾下來,淚盈盈道:“那我怎么辦……” 一個人怎么活, 跟一只魔有什么關系? 魔尊看著這個弱質凡女, 面上的神色被面具嚴絲合縫扣住, 看不出半點動容。 但是……但是對上她淚盈盈的眼睛,他卻覺得心口都跟著一空,像是被誰給生生挖掉一塊。 魔尊負手而立,手指在袍袖之中不住蜷縮。 他生而為魔,天生便是殘忍嗜血的族群,他依靠殺戮和鮮血進境,他仰仗魔淵之中的戾氣而強大。 他這樣一個人,不可能會憐憫弱小。 但他此刻看似無動于衷,實際心中卻已早驚濤駭浪翻滾不平。 他竟然覺得她可憐,竟然見不得她哭,竟然想要上前不管不顧將她拉起來,抹去眼淚,擁入懷中哄勸疼惜。 這一定是三界城的陰謀! 魔尊下意識就這樣認為,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凡女有這般難解的疼惜。 他對于三界城的鬼祟伎倆極為不齒,拂袖轉身便進屋,準備明日簽訂了契約,就趕快回到魔界,這人間竟是比魔獸遍地的魔淵還要危險。 至少在魔淵之中廝殺修煉,他的心緒百年來波瀾不驚,不會讓他如此錯愕失態。 但是他前腳才一進門,回手正要關門,就見那不知死活的凡女,竟然硬是擠進了屋子…… “我就待著,待著就算完成任務了,肯定不吵魔尊大人?!?/br> 花朝像一條滑不留手的魚,從師無射的手臂下方鉆進來,直接站在了屋子的桌邊上,殷勤地給師無射倒了一杯水。 “魔尊大人喝水!” 魔尊站在門口的位置,眉心死死蹙起來,瞪著她,很想說:“你這是在找死?!?/br> 但是他只是看著花朝,看著她這一會兒功夫抹了眼淚,又笑了起來,明媚得整個屋子都像是亮起來了。 他的心跳也有些難得的失衡,這是他自有意識以來,少有的感覺到自己還有心臟的時刻。 他應該趕快把這個他連動手都不屑的凡女扔出去,再在門上下了禁制,她就進不來了。 還可以將她交給那幾個魔君,讓他們嚇嚇她,這樣她就知道,一個凡人和一只魔在一起,等同在一只飛蛾在火中盤旋。 但是……他愣在那里,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擂鼓一般在瘋跳,感覺著那其中某種臌脹的,飽滿的東西,就要撕裂胸膛而出。 他發現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或者說,他什么也不想做。 他最終沒有理會這個凡女,也沒有去接她殷勤倒給他的水,只是徑直走到床邊上,盤膝坐下,當她不存在。 他想要當她不存在。 他甚至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容忍一個凡女待在他的屋子里面。 他從未和任何人共處一室。 他閉上眼睛,沉心入定,急切地修煉。 而花朝看著他冷若冰霜的模樣,并沒有灰心喪氣,而是自己喝了水,面上全都是笑意。 輪回重啟之后,她的記憶像是一片片殘破的碎片,散落得到處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