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軟飯我先干為敬 第61節
她卻一片癡心錯付,生第一個孩子還難產,身體和元氣大傷,差點死了。之后境界倒退,修為崩散,驚才艷艷的丹道天才,最后因為體弱和靈根受損,甚至練不出一爐普通品階的辟谷丹。 幾百年,謝伏去她那里,都是花朝看她受旁人,甚至受婢女欺負,帶著孩子過的太差,指使謝伏去的…… 花朝重生以來,是真的不愿意去回想往事,但是她總是會碰到劇情人物,畢竟上一世,三族合并,聯姻是最好的鞏固聯盟和政治的辦法,謝伏的后宮多如牛毛。 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誰是誰,到底有多少,但是花朝全都知道。 花朝神情復雜,隔著蒙面紗巾看著水千雁這雙眼,一時間又想到現在的謝伏,突然就生出了一種不能讓謝伏再將上一世的路走一遍的想法。 她最開始重生還不在意,只想和謝伏井水不犯河水,就連昨天,她還覺得實在出不去秘境,就讓謝伏再收服一次羽人族。 但是看到水千雁也出現在黃粱秘境,花朝無比真切地意識到,不僅僅是一個殷書桃,是謝伏早就接觸過的,怕是水千雁,也是和他早早就在黃粱秘境同甘共苦過的。 殷書桃那等險惡之人被謝伏糟踐,花朝覺得她自找的,活該! 但是水千雁上一世會嫁給謝伏,會幫謝伏爭取丹宗歸順,有一半的原因,怕是因為她在秘境之中,是靠著謝伏活下來的。 只可憐堂堂丹宗掌門獨女,驚才絕艷的丹道天才,被生生磋磨四百年,花朝死之前,她連個凡人都不如。 “你……” 花朝看水千雁的眼神太直了,水千雁不適的微微蹙眉。 花朝咳了一聲,說:“那個,你好啊?!?/br> “我知道你,聽說過你,你非常厲害!丹道天才!我爹也是丹修,我也略懂一點點丹道……” 水千雁不吭聲,站在那里像個木頭。 她本人確實也就像個木頭。 木頭美人,花朝管理御霄帝宮那么多年,就沒有見水千雁笑過,她跟自己的孩子之間都不怎么說話。 花朝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額角。 水千雁對著武凌點了點頭,而后繞過花朝離開。 武凌笑了,露出一對可愛的兔牙,他也就只有對著花朝,才會這樣笑。 “她不理你?!蔽淞璐蛉せǔ?。 花朝搖了搖頭,笑了一聲說,“九霄殿嘛,丹修個個眼睛在天上,正常的?!?/br> 武凌說,“水姑娘倒不是不理你,也不是生性冷淡,她是為了靈根純粹,生來便被取了一魂,缺了一魂,這才喜怒不興?!?/br> 花朝還真不知道有這茬,眨巴了幾下眼睛。 花朝心道怪不得上輩子那么木頭。 “對了,大師兄,你看到二師兄了嗎?” 武凌點了點頭,指了指樓上。 花朝點頭要去追,武凌卻叫住了她。 “師妹?!蔽淞杵鋵嵅幌牍苓@種事情,人一生經歷,緣起緣落,都有定數,橫加干涉,總是容易弄巧成拙。 但是……武凌總是不忍他親手養大的小孩,困宥情愛,徘徊不前。 因此他把花朝叫到無人處,問她:“關于小師弟和二師弟,你準備如何抉擇?” 花朝:“……???” 武凌嘆息一聲,從袖口之中,掏出了一個絲絳。 絲絳上本來系著兩個玉扣,全都碎了,只剩下一條黑漆漆的絲絳。 “師妹,進入秘境之前,你將此物交給我,說是其中封了防身陣法?!?/br> 花朝一看這玩意,頓時想起了師無射。 她本就因為吉良有些虛的心,更虛了。 武凌說:“你并未告訴我這是二師弟給你的,我便也只當成尋常防身法器佩戴?!?/br> “可進入秘境,我發現我與二師弟分到一處,二師弟總是看著我神情奇怪,欲言又止?!?/br> “我們連番遭遇妖獸襲擊,直到我準備承受避無可避的傷,我才知道這墜玉絲絳的作用?!?/br> 武凌聲音平淡,但花朝已經聽得膽戰心驚。 武凌道:“師妹,你可能不知,這絲絳乃是你二師兄,用融了靈識的頭發編織而成,兩個玉扣里面封的也不是護身陣,而是替身陣?!?/br> 花朝呆若木雞。 這……她根本就不知道! 武凌將已經空蕩蕩的絲絳,遞給花朝道:“他看到你送了我,沒有問我要回,也沒有說明這是什么,因此生生替我挨了兩次重擊?!?/br> “他臉上傷疤,便正是因此得來。雖然也因此跌落蓮池,得了進境機緣,可也確實命懸一線?!?/br> 武凌看著花朝滿臉愧疚難安,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這不怪你,你并不知情,只是擔心我的安危,才將此物轉贈給我。我也沒想到,你二師兄他……他還專門要我不要告訴你?!?/br> “但是……我總覺得,這東西該由我親手還你,與你說明?!?/br> 武凌說:“師妹,情愛一事,師兄沒有能夠教你的東西?!?/br> 武凌想到師無射問他有沒有喜歡過誰,武凌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不過武凌摸了摸花朝的頭發說:“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因為這些,作出什么不理智的選擇?!?/br> “我只盼望你能明晰一切,從心而擇,若是自己也無法認清自身情感,切記不要急躁下定論?!?/br> 情深不壽,得失皆傷。 武凌寬慰花朝:“無論怎樣,你二師兄都會是你二師兄,他不打算告訴你,想來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br> 花朝心中巨震,眼中卻一片茫然之色。 她緩慢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她沒有急著去找師無射,而是尋了個安靜的地方,在極其認真地思考。 她經歷過一次感情,就一次,她便已經心如枯木。 她到現在,其實回憶起那荒涼一生,總覺得不真實,不像是她經歷過的,重生后她又想抽離那些,又總是避無可避。 她自我拉扯著,也自我厭棄著,帶著上一世無法磨滅的烙印,今生走得跌跌撞撞。 她的反復無常,懦弱自私,卻一直都在被師無射包容甚至接受。 師無射給她兩次替傷甚至替死的東西,被她轉送了別人,花朝其實無法想象,他發現的時候,會多么震驚難受。 他的性子并不好。 他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人,但是這一次見面他卻格外溫情,對于絲絳只字不提,連她同吉良拉扯,他都沒有上前來,像從前一樣不由分說發火,而是選擇躲避。 他在無底線地作出讓步。 花朝無法站在他的角度去感受,她自問從未如此濃烈的愛過誰,如果按照師無射這般癡魔的模樣來對比,那她上一世對謝伏,包括謝伏對她,都不能算是感情。 他發現了她轉贈了他的替身絲絳,卻沒有跟武凌要回來,而是默默替武凌承受了兩次重傷。 花朝想到這里,就心悸得厲害。 連靈魂都在震顫,也在無措。 她所得到的情愛,只有謝伏給她的,一點好處都粉飾妝點得華麗惑人,讓她滿足之后,便是無盡空虛。 但是師無射的好,卻扎實的像一塊無法撼動的石頭。 他那樣善妒,發現花朝把他給出去的“命”都轉送了,卻沒有戳穿也沒有要回,他是為什么呢? 花朝冥思苦想,從正午,一直想到了漫天昏黃。 她從臨窗的石階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死的雙腿,慢慢拾級而上。 每一步,她都走得無比沉重;又每一步,她都像是把過去固有的情感認知,掙脫摔碎在這斑駁殘破的樓梯之上,輕松無比。 師無射還能為什么呢? 他對武凌有同門之情,卻絕無舍生忘死之誼。 他當然是意識到了花朝有多在意武凌,所以他愿意愛屋及烏。 他在愛屋及烏啊。 這種感情,深沉的像不可轉的匪石,也熱烈的像guntang猩紅的巖漿。 花朝怕死了,她怕灰飛煙滅,怕重蹈覆轍。 但是她不受控制地舉步向上,手中緊緊攥著那根編進了師無射墨發的絲絳。 她像寒冬之中抱薪而死的孤魂,悠悠蕩蕩麻木冰凍,她怎能不去傍近這一座為她一個人爆發的火山? 第45章 相好 花朝走到最上層的時候, 師無射正在盤膝打坐,身邊不遠處,就放著他之前提著的小袋子。 花朝一出現在門口, 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卻沒有睜開眼睛。 他以為來的會是武凌,或者……謝伏的可能最大,畢竟謝伏無孔不入的致力于給他找不痛快。 師無射不想聽武凌說他情深不壽,也不想聽謝伏說他永遠也得不到想要的感情。 他收斂心神,專心引著體內靈力不斷沖刷進境之后的經脈,穩固境界。至于其他的, 師無射不想去想,因為哪怕多想一點點, 他都怕自己沖下去, 做出如從前一樣, 不理智的事情。 花朝看著師無射端坐殘敗的殿中,眉目沉肅淵渟, 脊背松骨挺秀, 唯有左臉之上, 三道橫貫過眼睛的傷疤, 赫然為他增添了幾分煞氣, 令他看上去鷙狠狼戾,連周身縈繞的清正之氣, 都變得戾氣十足。 花朝雙手將那編織了他墨發的絲絳捧在胸前, 像是捧著一顆guntang的,裹滿熔巖的心臟。 用頭發編織絲絳, 其實還有另一層武凌也不知道的意思。 那便是斷發贈愛人, 締白首之盟約, 許一生不渝,誓一世相守。 上一世,花朝也曾為謝伏編過絲絳,割下過鬢邊長發,只不過她并沒有送出,因為還未來得及送出,謝伏便已經“被迫”娶了其他的女子。 那便不能算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因此她又默默焚了斷發,無人發現。 此刻她捧著師無射不知何時、也不知抱著何種心思編織的絲絳,只覺得捧著的是她承受不起的千斤重情。 以至于花朝的腿都有些軟,上了臺階,朝著師無射每走一步,都堪稱跌跌撞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