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空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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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穹轉成了深紫色,晨星升起,紫嘯鶇的叫聲劃破了靜謐,森林以悠長的回聲相和。 快要天亮了。 朱玹漸漸甦醒,從一團迷霧中看見了微光,他深吸了一口氣,濃厚的松針香氣混合了少女發香,湖衣還枕在他臂上,他本不想吵醒她,但她察覺到他細微的動作,搧了搧眼睫,睜開惺忪睡目,接著縮回他懷里,兩人依舊十指纏繞,不愿放手。 直到浩漫的夜空邊緣亮起微微的魚肚白,最后一刻終于到來,短暫相聚,轉眼又要離別。 兩人沉默地坐起身來,尋覓散亂在一旁的衣物,各自穿衣結發。 昨夜,他們逾越了世俗倫理,再無回旋的馀地。 今晨他們默然以對,近在咫尺卻無法擁有,無限愛意卻只能禁聲不語。 「我該回去了?!顾瓜骂^,不敢看他。 他扶她站起身來,兩人對視,目光膠著許久。 「沿著狹路往前走,遇到小溪往東,不到半里就會看見五海子行宮。你腳上有傷,記得慢著走,別太勉強……」他想再說些溫情的話語,卻有口難言,只能伸出手,勾起食指娑摩她的臉頰,久久不忍放。 她不發一語,不哭泣,不乞憐,就如兩人初次相遇時那般倔強,咬著牙紅著眼,不向未知的命運屈服,她越是倔強,他越是心疼。 「夜里風大,別著涼?!顾麍猿譃樗纤淖硝豸?。 道別太難,日復一日的相思終成枉然。 最后,她先放開了手,用盡氣力轉過身去,緩步走上林間小徑。 「等等!」朱玹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站在離他有些距離的地方,回眸。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他頓了一下,「定不負你?!?/br> 她輕輕微笑,點了點頭。 他凝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良久。 一片低厚的烏云遮蔽星空,起風了,稍晚必然會有雨。 多年來他守著對先皇的承諾,輔佐皇帝,戍衛江山,卻只換來皇帝的疑心猜忌,早已心生倦意,如今違背皇權和禮教,戀慕后宮妃子,甚至失去自持,作下不可言說之事,他并不后悔。 生平第一次,就一次,他想忠于本心,擁抱摯愛的女子。 朱玹的曾祖和祖父多次隨成祖皇帝遠征,立下赫赫戰功,還曾在戰況危急時護衛天子左右,因而獲得成祖御賜丹書鐵卷。丹書鐵卷以鐵為契,以丹書之,以金為匱,以石為室。鐵卷可世代家傳,多用于護身防家,也可請求賜予官爵及邑地,但他―― 要以此交換湖衣的自由之身。 眼下她未受冊封,可如尋常宮女一般,屆齡放還。若她能夠遠離皇宮,不再捲入后宮爭斗當中,人身安危亦不會再受威脅。 他只請求皇上放她安然離宮,至于其他,且戰且走便是,要求更多,不免又引來皇帝猜忌,反而會害了湖衣。 若皇上認為丹書鐵卷不足以作此請求,他亦可辭去輔政大臣及禁軍統領之職,遠離宮中權力中心,別讓皇帝侄兒一見著他,就坐立不安,如芒刺在背。 湖衣既以心相許,他必不會負她。 林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朱玹回過頭,是司衛劉熙。 「護衛兵方才回報,那名『宮女』,現已安全回到行宮?!箘⑽趸貓?。 朱玹微微頷首。他原本放心不下,命人不露行跡地跟在湖衣身后,直到她安然抵達行宮。 「還有一事,昨日傳聞,在離此不遠的林子里,有人發現兩名驅獵夫的尸身,皆是遭到刺殺?!箘⑽蹀熥岳m道,「再加上來宣旨的中官私下透露,黑熊皮后腿上留有幾道不明鞭痕,處理起來十分麻煩?!?/br> 「所以黑熊是被人趕過來的?!怪飓t皺眉思忖,「應是那兩名驅獵夫所為,所以事后遭到滅口?!?/br> 是誰欲與他和神機營為敵? 不,神機營火力強大,無論甚么樣的猛獸都討不了好去。 目標是湖衣。 有人要置她于死,偽造成獵場中遭受黑熊攻擊的假象。 是萬貴妃。 多年來萬貴妃數度謀害后宮嬪妃,但他沒想到貴妃的勢力已從后宮延伸到宮外及朝堂。 如今連掌管獵場的上林苑監都聽從貴妃授命,這其中必然有他未曾察覺的權力和利益收受。 無論居中穿針引線者是誰,此人暗中勾結內外主事官員,手握權勢,心懷叵測,不僅是對湖衣,她身邊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可能會有性命之危。 「為防有變,全營即刻整裝,前往行宮護駕?!怪飓t下令。 「是!」劉熙領命。 § 湖衣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回行宮的,只知腳步越來越沉重,像是被灌了鉛。 昨夜,她給了心儀男人唯一能給的事物――她自己。選擇所愛,卻悖離禮法,背叛了皇上,負罪感一點一滴地侵蝕她的心口,最后,胸腔成了一個荒蕪的空洞。 她自然明白此事世間難容,世俗倫理如銅墻鐵壁,一女不事二夫。別說在宮中是唯一死罪,就是在民間,女子與夫君的叔父相戀,為家族蒙羞,若是被人察覺,下場必然是死路一條,要不被逼自縊,要不被拖去游街、浸豬籠,絕無他途。 既走到這一步,后方已是萬丈懸崖,縱使遭到萬夫所指,最后粉身碎骨而亡,又何嘗不是自己所求的結果。 湖衣沿著小徑向前走去,晨風微涼,微潤的溼氣像是隱藏在空氣中的無聲訊息。 晚點兒會下雨。 黑羽白喙的貓頭鷹被她的腳步聲驚起,振翅盤旋。原來前方不遠處就是五海子行宮,主殿盛光殿的琉璃牌坊和灰瓦捲棚頂已映入眼簾,再往后是皇帝寢殿,這里伺候起居的宮人不多,規矩也較為松散,連站哨的侍衛都因酒醉而靠在宮門邊打盹。 她想回暫居的偏殿,躲進被褥,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獨自悲傷。不料,御道盡頭有個頭發花白的嬤嬤,一瞥見湖衣便急急朝她跑過來。湖衣沒見過這個嬤嬤,猜想應是在行宮里當差的。 「你們這些裝死發懶的丫頭,不戳你們幾下子,不知道干活,」嬤嬤抓著湖衣的手腕,又戳了一下她的太陽xue,「天一黑全跑去吃酒玩樂,皇上寢宮要人值夜,你們可全死絕了?!?/br> 湖衣被嬤嬤用力拖向皇帝寢宮,她受傷的右腳刺痛著。她想解釋,嬤嬤卻一路又拖又拉,根本不給她機會開口,一直到了宮門前,嬤嬤推她進門后,才放手離開。 站在寢宮外值夜的太監是張敏。張敏認得湖衣,一看到她來,隨即從廊下走來見禮,神情緊繃著。 湖衣不禁心生好奇。 皇帝只在有嬪妃侍寢時,才需要一名太監和一名宮女在寢殿外當值,否則,便只由兩個太監值夜。 那么,為皇上侍寢的是誰? 「娘娘,這……」張敏走到湖衣面前,試圖擋下她。 湖衣以自認最兇狠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你敢攔我?!?/br> 「老奴不敢?!箯埫舻皖^作揖。 湖衣不理會張敏,逕自走上階梯。 張敏見攔阻不成,也不再多言,悶著頭退到殿門一側。 湖衣將耳朵貼近殿門,聽著殿內傳來陣陣濃重的喘息聲和呻吟聲,現在她知道那是男女燕好的聲音。 「喔,慢點,對,就是這樣,喔,使勁……」女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呻吟聲。 湖衣被好奇心驅使,轉過墻角,到了寢宮的另一端,蹲低身子,透過花窗向里看。 房里的男女扭成一團,兩人全身赤裸,男人背對著湖衣,不斷地向女人的胸口擠壓,女人的頭向后仰,看不到臉,隱約看的出來,她有對碩大的rufang。 雖然只得見背影,但她猜到那男人是朱見深,他在女人的身軀上起伏擺動,發出規律而濡濕的聲音。 「來啊,真好……」女人握住一隻鼓脹的rufang,rutou又黑又大。男人如飢餓的嬰兒般一把抓住那隻rufang,將頭埋進胸口,渴切地吸吮著,下身更加劇烈地晃動起來。 湖衣這才看見女人的半邊臉,她的臉潮紅臃腫,緊閉的雙唇周圍有著明顯的皺紋,她依然認得出那是萬貴妃。她喊叫呻吟,腫脹的rufang上浮出一條條糾結的青筋,另一隻rutou還不斷溢出稀薄的白色汁液,皇帝松開口中黝黑潮濕的rutou,轉向另一邊吸吮。 那是…… 乳汁?皇上在吸吮萬貴妃的乳汁! 湖衣驚呆了半晌,直到聽見高亢的吟叫,她才踉蹌地往后退。 「娘娘……」張敏必然是看見她驚恐萬狀的神情,走過來想攙扶她,臉上還帶著「早叫你別看了」的無奈。 湖衣如遭五雷轟頂,耳邊嗡嗡作響,她努力回想要如何返還她的偏殿,腦中卻一片空白。 她轉身就走,心中直想和皇帝寢宮離得越遠越好,淚水迷濛,她看不見前面的路,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下雨了,一開始是霏霏的細雨,不久后變成了滂沱大雨。她不敢停下腳步,只要她一回頭,她就會憶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皇上和萬貴妃,他們是夫妻,也是母子。 她拚命奔跑,受傷的右腳承受不了她身體的重量,就這樣癱倒在泥濘里,她胃里翻攪,用盡剩馀的力氣乾嘔,直至喉嚨灼痛,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大雨兀自落下。 馮瑛在行宮外的樹叢中找著她的時候,她倒在泥地里,意識不清,全身溼透。 她只記得天色好灰沉,然后就在馮瑛懷中失去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