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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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北京城,太宗龍興之地。 沃壤千里,江河浩瀚,望淮南諸山,佈江南五嶺,俯視中原,誠帝王萬世之都也。 京城九門為戍衛皇城的第一道防線,進出都要經過城防營的嚴密監看。到了傍晚,川流不息的車馬逐漸稀少,尤其是通往玉泉山的西直門,入城的大道上冷冷清清,唯有城門內外還見到幾名守兵的身影。 「老大,閉門的鐘聲不是剛才響過嗎?」一名守兵望著城樓上的指揮使,低聲問道:「怎么還不下令關城門?!?/br> 「你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在他身旁的是名老兵,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皇宮的御用水車去了玉泉山接水,水車還沒回來,不能關門,要不皇上和太后沒水喝,猜猜看是誰要掉腦袋?」 話語方落,果然有輛掛著黃旗的雙駕老馬車,沿著官道龜行而來。老馬動作遲緩,即使駕車的差役不斷抽著馬鞭,馬車仍舊搖搖晃晃,步履蹣跚。板車上拖著數只巨大的木桶,四個木輪每回轉動,就將路面黃土從車轍向外濺出,由此可知水車有多沉重。 「相傳,北新橋那兒的古井,是個『海眼』,」老兵是這皇城底下長出來的老本地,見那新兵一頭霧水,忍不住提點,「京城的地下水道透過海眼與大海相連,地下水混雜了一半海水,所以城里打出來的井水全是苦的,咱們貧民百姓喝這苦水就罷了,皇宮里的貴人們哪能受得啊。打從太宗遷都以來,皇宮里每日的御用水,都來自西郊的玉泉山,由專用水車載運進出,喏,那就是了?!?/br> 馬車轆轆地走到門樓的陰影中,經少頃凝寂,幾名守兵趨近上前。老兵掀開后頭一只木桶的上蓋,確認是桶中裝載的是山泉水無誤。 「這么遲?」指揮使高聲問道?!搁]城的鐘聲都已響過一刻了?!?/br> 駕車差役連忙陪笑,「連日大雨,地上泥濘,一個不小心把車軸蹦斷了,我花了好些時間修葺。大人行行好,千萬別讓提督衙門知曉,否則小的必定腦袋不保?!?/br> 指揮使打量了一下水車,手指向馬車后方?!甘遣皇嵌嗔藥淄??」 「是的,大人明察,」差役低著頭,含混不清地答道:「太后宮里要的,說是要辦家宴。我們做奴才的也不敢多問?!?/br> 「好了,你走吧?!怪笓]使隨手一揚,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差役揮鞭,馬車重啟顛簸的旅程。 指揮使待車行完全脫離了城墻的陰影后,這才大喊:「關城門?!?/br> 城樓上的守兵傳聲:「關城門!」 內城里的士兵用力敲響城門上懸掛的云牌,代表北京城門已關,宵禁開始。 鐵製云牌鏗鏘聲回盪在城樓間,久久不散。 之二 知府愛女失蹤,金陵城中掀起一陣軒然大波,應天府官役沒日沒夜地各處搜索,卻依然無功而返。 入夜后的杏花林,此刻閃動無數的火光,湖衣的父親派來所有能調動的人馬,在總捕頭刑楚的指揮下迅速散開,仔細搜遍每一處樹叢、洞xue、或隱密的角落。官差將此案視為奇恥大辱,知府的女兒在應天府境內遭人擄走,不但人找不回來,就連歹徒是何方人馬、所為何來,至今毫無頭緒,無疑是在捕班臉面上甩了一大耳光。 冰月從府中帶出一隊家丁來加入搜索。她至今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失去了好姊妹。 她坐在馬車里往外看去,亮晃晃的燈籠隱約照出四周情景,大雨肆虐后的杏花林是一片狼藉,地面散落著花葉混和軟泥,就算歹徒留了足跡也是模糊難辨。 當日兩人同時被迷昏,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被前來搜尋的差役喚醒,隨她一起出門的僕役、護衛、還有拉車的馬匹全被擊斃,而湖衣早已不見蹤影。 為甚么盜匪唯獨劫走湖衣,留下她? 儘管當時冰月驚魂未定,她依然堅持跟隨差役們回到知府宅邸,去向湖衣的父親詳述事發經過,包括兩人何時離家、到過何處、最后如何遇襲。知府大人聽完并未責怪,僅叮囑她要小心自身安危,并遣人護送她回家。 雖然沉大人貌似鎮定,但是冰月看得出來,得知愛女遭難如受萬箭穿心,而湖衣的母親,更是在聽見噩耗后痛哭失聲,直至昏厥。 如今她只望湖衣能平安回來,一切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她已經學到教訓了,以后絕對不會再輕率地四處亂闖。 「我要下車?!贡聦χ塘⒃谲嚽暗墓苁聥邒哒f道。 一名小廝過來,放下腳凳,扶持冰月下車。 大雨一連下了幾天,帶走所有初春暖意,林間寒風刺骨,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飄散在空氣里。 搜索還在進行,她看得見燈籠發出的微光,在林間緩慢地移動,可見他們毫無所獲,湖衣依舊芳蹤杳然。 織染府的府衛帶著三名家丁自密林深處走出來,他們身著的下裳和長靴都已沾滿泥漿,看來已盡全力。 「有消息嗎?」冰月問道。 「沒有,連應天府總捕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垢l瞿衡回答。 「怎么會?」冰月不愿置信。 「小姐,已經過了三天了,擄走知府千金的劫匪或許已經遠離,如果歹徒留在應天府,不可能遍尋不著?!滚暮馔€在林間來往穿梭的差役。 「不會的,」冰月不相信她的姐妹會就此一去不回?!负滤退惚粨镒?,也一定不會束手就縛,說不定她自己設法脫逃了?!?/br> 「瞧這寒氣,一個姑娘獨自在林子里,一定會凍死的?!构苁聥邒呖粗鴿u起的嵐霧勸道。 凜冽的寒風削過冰月的雙頰,雜草上的水滴入夜后就開始結霜,春寒料峭,泥濘的土地夾雜著碎裂的薄冰,走過就會割傷腳踝。幽僻的密林,刺骨的寒意,鬼魅般的匪徒,冰月深知湖衣就算逃脫盜匪的掌握,也無法靠一己之力返家,但她就是不愿接受。 「繼續找,府衙的差役不退,我們也不退?!贡旅?。 瞿衡無奈地看著冰月,不禁搖頭嘆息。 冰月知道他想說什么,府里所有的總管、嬤嬤們總是不斷向她爹爹父親勸說:「老爺,您對小姐太過縱容,以致小姐嬌慣成性,視規矩禮法為無物……」 但爹爹聽完只是哈哈大笑。 其實冰月心里,還有一件不愿對旁人啟齒的秘密。 當日匪徒闖入兩人所乘的馬車里,冰月與湖衣同時被用迷藥摀住口鼻。冰月雖然全身虛軟,意識模糊,卻未完全失去聽覺。 恍惚之際,她聽見幾名黑衣人間的對話。 「這兩個就是傳聞中的金陵雙璧?」其中一人問道,說話口音帶著京腔。 另一人回道:「你聽見她們的護衛說的,一個是知府之女,一個是江寧織造之女,那就對了?!?/br> 「金陵雙璧」本是冰月兄長與友人們對她和湖衣的暱稱,原意是稱讚兩人天生麗質,誰知一傳十,時傳百,不久后城里遍傳兩人是金陵數一數二的美人。 「主子明令要形質靈秀的南方美人。整個應天府都在傳:金陵雙璧,傾國傾城,一個猶如微雨杏花,畫簾重見水中仙;一個像是霜間芙蓉,任是無情也動人。說到南都美女自然非她們二人莫屬?!沟谌嘶卮?。 「既然兩人都生得挺好,為什么咱們不乾脆兩個都帶上?」 「主子要送美女入宮侍君……」那人似乎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微弱。 「……除了相貌,還得儀態佳……」 「……方才她在林子里又跑又叫的……這等野性,如何恪遵皇宮儀規……」 之后,她就甚么也聽不見了。 如今回想起來,只覺疑點重重。 主人是誰? 送美女入宮侍君?是指侍奉皇宮君主嗎? 她不敢確定這段對話是確有其事,抑是幻覺。 無論如何,湖衣現在的處境必定非常兇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