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竊聽者?
次日,也約定好做巧克力的這天,張蕾坐在桌子的對面,翹著二郎腿抱怨今天的氣溫,曹璟瑄斜眼瞪了她幾眼,卻難得的同意她的想法。 其他像劉秋瓷和文思妤都穿著涼爽的夏裝,姜于婕也熱得將已經薄的不能再薄的防曬外套脫下掛到椅背上,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感冒仍未痊癒,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樣的陸曼了。 “喂,服務生,冷氣開強點好不?這汗流得把我的妝都弄花了?!?/br> 明明才五月中旬,天氣卻一日熱過一日。張蕾壞脾氣地向一臉為難的服務生抱怨,其實姜于婕就算坐的離她這么近,也看不出她臉上精緻的妝容有何點花開,但老實說,今天能看到張蕾出席,她就已經千恩萬謝了,所以她只是默默了喝一口甜度爆表的冬瓜茶,沒去糾正她的壞脾氣。 “好了別抱怨了,反正都快吃完了?!眲⑶锎捎眉埥聿潦米旖堑目Я?,冷冷地掃了張蕾一眼,張蕾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沒了聲音。 “現在幾點啦?” 聽到曹璟瑄的問題,姜于婕拿起手機:“快五點半,我們差不多該走了吧?跟學姊約好的時間快到了?!?/br> 其他人都頷首同意,紛紛起身整理隨身物品,倒是劉秋瓷看著陸曼還剩下一大半咖哩的盤子,有些擔心地問:“曼曼,你吃不下了嗎?” “如果還不舒服,就先回去睡一覺吧?”姜于婕也接口,“你看,你臉還這么燙?!?/br> 她伸手想去摸陸曼通紅的小臉,卻被陸曼不著痕跡地避開:“不用不用,我可以的?!?/br> “可是---” 來到家庭餐廳的門口時,她們的爭辯還沒結束,而張蕾正大聲地對一個倒楣的服務生碎念她的不滿,但那名綁著包包頭的女服務生顯然完全沒在聽她說話,而是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姜于婕和陸曼看。 從同樣的發型、臉龐、表情甚至是同樣刺人的視線都足以讓她認出,這個服務生就是之前她和嚴子喬來這里吃飯時,把她們當成珍奇動物觀賞的那個人。 她不太高興的撇開頭,跟著其他人走出餐廳,陸曼還拉著她小聲的嘀咕:“剛才那個服務生是在看我們嗎?” “一定是,她以前在我和學姊來的時候也是一直盯著我們看,真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這樣超級不禮貌的?!?/br> 姜于婕抱怨著,陸曼的重點卻沒放在那里:“你跟學姊來過?” “嗯,因為是班代跟我推薦的,他說這間餐廳的咖哩非常好吃?!彪m然上次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超愛吃咖哩的她,卻點了日式高級松阪豬炒烏龍就是了……那個“日式高級”不是她自己加的,是這間店取名一直都是這種調調。 “原來如此?!标懧寻霃埬槻剡M厚實的圍巾里,垂下眼簾。 姜于婕替她整理好頭上有些壓扁的貝雷帽:“昨天晚上買給你的粥,味道還好嗎?” “嗯,很好吃,謝謝你?!?/br> “那就好,因為平時買的那家沒開,我是繞去別家買的,不曉得味道如何,好吃就沒問題了?!苯阪夹χf。 到達目的地,姜于婕憂心如果直接拿鑰匙打開,嚴子喬會沒有心理準備,所以選擇按了門鈴,想給嚴子喬一點緩衝的時間,不過她卻是多慮了,因為沒過幾秒,門就開了。 嚴子喬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色居家服和短褲,樂顛樂顛地撲了過來:“寶貝,好想你呦,我都不知道幾百年沒見到你了?!?/br> “我們前天晚上才見過面?!苯阪己軣o奈。 “哎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眹雷訂绦τ?,這才看向她身后的一票人,“你們就是于婕的朋友吧?請進,鞋子放柜子里就可以了,進門前請記得把鞋底在地墊上先刮幾下?!?/br> 曹璟瑄一伙人魚貫而入,嚴子喬緊摟著姜于婕的脖子,嘴上也沒間著:“你們買來的東西我放在電視柜旁,至于上次送來的巧克力原料,因為天氣太熱了,我擔心它融化,所以我現在冷氣開到哪,它就跟我跟到哪,你說,我是不是很貼心?” 她最后那句話自然是在跟姜于婕撒驕,姜于婕像夸獎小狗一樣的揉揉她的腦袋,然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的手扳開,讓她跟陸曼一起去小沙發上休息,自己則跟其他人去廚房忙活。 沙發不大,僅容陸曼和嚴子喬兩人肩并肩的坐著,與廚房吵鬧的熱絡討論不同,客廳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尷尬漫佈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陸曼如坐針氈,內心暗自后悔沒有跟進廚房幫忙,她悄悄地望向嚴子喬,卻發現對方同樣也打量著她。 即使嚴子喬冷著一張臉,陸曼還是不得不承認,對方真的是個美人,高挺秀麗的鼻梁襯得她五官相當立體,短褲下的腿白皙而修長。 如此賞心悅目的風景,唯一的敗筆大概只有那明顯而毫不掩飾的敵意。 對,就是敵意。 陸曼不安極了,硬著頭皮開口:“學姊……有什么事嗎?” “我有個問題要問你?!眹雷訂汤淅涞鼗貞?,“你跟我女朋友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她刻意咬重“女朋友”這三個字,陸曼隱約察覺對方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卻只能裝聾作?。骸拔覀兪巧狭舜髮W之后才認識的,在迎新會上?!?/br> “……太好了,認識的時間上沒有輸?!?/br> “什么?”陸曼聽不清楚。 “沒有什么啦,抱歉抱歉,我可能嚇到你了,我只是對你有點好奇而已,你身子不舒服吧?我把位置讓給你,你要不要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還是要去臥室躺著?可是我房間還沒有整理,你要不要稍等一下?” 可能是她的錯覺,陸曼總覺得嚴子喬方才冷峻的神情淡去了不少,換上了一種淺顯易懂的喜悅,如果要打個比喻的話,好比……小孩子玩游戲獲得勝利的感覺? 不,不是可能,絕對是她的錯覺,陸曼趕緊否定了這個莫名奇妙的想法,并婉拒了嚴子喬的好意。 嚴子喬也不惱,一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還親切地拉著她看電視,陸曼糊里糊涂的摸不著頭緒,傻傻地看著螢幕發愣。 “怎么啦?笑得這么開心?!?/br> 將近九點,姜于婕處理完大部分的工作,從廚房抹著濕答答的雙手出來,迎面就看到嚴子喬燦爛的笑顏。 “你們工作都做完了?” “喔,沒錯,已經把巧克力都送進冰箱,只等它凝固,她們正在收拾用完的用具?!?/br> 陸曼從小沙發上跳起,一副如獲大赦的模樣,拋下一句:“我去幫忙清理?!比缓箫w也似的往廚房逃去。 她的身影一消失在轉角,嚴子喬就得意洋洋的對姜于婕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我贏了喔,認識你的時間,我贏那個陸曼了?!?/br> “……啥” 嚴子喬還沉浸在深深的愉悅之中,姜于婕嘆了口氣:“算了,我有東西要拿給你,跟我來?!闭f完,她牽起嚴子喬的手,把她推進臥室,然后輕輕掩上房門。 姜于婕從錢包里拿出一張黃色的便條紙,并把它貼到化妝鏡的邊緣,跟嚴子喬解釋:“這是化底妝的正確步驟,我把它條列下來了,以后,看著它用,懂嗎?” “原來是件事?!眹雷訂炭雌饋碛行┦?,“我本來還想說你把我推到房里來,是因為你終于開竅了,要主動襲擊我呢?!?/br> 她故作害羞的把手放在胸前,姜于婕不客氣的往她頭上巴了下去,痛得她直呼饒命。 “正經點,我還有正事要問你?!苯阪伎圩雷訂痰募绨?,“關于之前系學會的事,當時,你在系學會遇到了讓你覺得不開心的事,為什么,你要瞞著我呢?” 這件事,在姜于婕的內心糾結了很久,從她們交往以來,嚴子喬有任何的委屈,第一個一定是找自己哭訴,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來找自己訴苦的次數明顯變少了,就連系學會的那件事,也是在她終于受不了崩潰之后,才向自己爆發出來。 “我還以為很明顯耶?!?/br> 出乎意料,嚴子喬看起來相當平靜,她收起玩笑的語氣:“因為,我曾經說過,我不想要再一直單方面的依賴著你,總是期盼著你的包容,所以我想要試著努力變成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br> “這樣很好阿,我支持你?!?/br> 她是真心真意祝福著嚴子喬的,即使內心的某處有種刺痛地感覺,她還是安慰著自己,沒事的,這樣的關係總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她們兩人都必須向前邁進,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一定會…… 嚴子喬向前一步,緊緊抱住她:“于婕,你絕對不可以違反約定喔,在我成為堅強的人之前,遵守你的諾言,不要喜歡上我?!?/br> “我答應你?!?/br> 看嚴子喬還是不放心的模樣,姜于婕補充一句:“應該說,這樣還無法安心的話,你就這么想好了,我的眼光可沒那么差,怎么可能看上一個愛吃醋、愛撒驕、任性、幼稚的人呢?” “喂,你很過分,后面那句完全就是多馀的!” 嚴子喬嘴上罵著,卻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洋溢著nongnong的幸福。姜于婕撫摸她的秀發,橙花的香氣在她鼻尖縈繞,她再次安撫自己,沒事的,真的不會有事的,就算--- “碰” 姜于婕的動作就在那瞬間僵住了,她看到了,一個影子飛快地從半掩的門后閃過,顧不上一臉迷惑的嚴子喬,她驚慌地往門邊跑去。 有人聽到她們的對話了?還是只是碰巧經過的人影?又或者是眼睛來不及適應光線而產生的錯覺? 姜于婕不敢去想像其它的可能,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嚴子喬她--- “怎么看起來匆匆忙忙的?我們已經收拾好東西了呦?!?/br> 門外,劉秋瓷和文思妤抱著大大的紙箱,從廚房走了出來,曹璟瑄、陸曼、張蕾也穿梭在走道之間,驚訝地看著直冒冷汗的她,每個人都在,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異樣的神色。 那么,剛才那幕真的只是她的錯覺嗎? “發生了什么?氣氛正好,突然間就衝了出來?!眹雷訂套妨松蟻?,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恐慌,還有心思晃著她的胳膊鬧脾氣。 “沒有,我是說,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br> 語氣堅定地拒絕嚴子喬讓她留下來住的請求,當晚,回到宿舍,姜于婕在床上輾轉反側,下舖的趙婉茹、對面的曹璟瑄和張蕾,全都睡得很沉,做著無憂無慮的美夢,而她的思緒卻不停的奔馳,無法喘息。 姜于婕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嚴子喬,可以想像嚴子喬知道后,究竟會有多么的害怕,因為嚴子喬曾告訴過自己,她最深層的渴望,就是能夠成為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所以當時在意識到自己和他人的不同時,她才那么的痛苦與掙扎。 網路上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論跑過眼前,一旦被別人發現是性單戀者的話,嚴子喬所辛苦經營的生活就會立刻崩塌,歸于塵土。不可以,她千萬不能讓那些批評出現在嚴子喬的身上。 “我還要再一隻炸蝦?!?/br> 曹璟瑄在睡夢中翻個身,姜于婕用棉被蓋住頭,遮擋曹璟瑄的夢話和趙婉茹的鼾聲。 “我一定會守護你到最后,直到你能獨立翱翔的那天,這是我必須要去做的事,一如當初的諾言?!?/br> --